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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没人再叫他那个别扭的文绉绉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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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江二?”坐在赌桌边的男人摘下了嘴里叼着的烟,鉴定一般的眼神扫过来,把胡骎上下打量。
“是的,他叫我来的。”胡骎站的笔直,在这装潢富丽却因为人声嘈杂而让人异常憋闷的地方,倒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没听说。”那男人重新叼起了烟,不再搭理他。
“也许他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但的确是他让我来的。”
对方干脆不理他了,自顾自地摸起牌来。
“好吧,”胡骎吸口气,“我找江城子。”
这回男人立刻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了,并且忙站起身把他拉到一边:“谁让你说出来的!不知道那名字在这是忌讳吗!?”
胡骎默了默,“现在带我去找他吧。”
那男人熄了烟,便带他出门拦了车,一路开到江边的别墅区。
“就是这,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看门的会让你进。”
“谢谢。”
“等等……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江二的本名,但是知道的人都不简单,我劝你,小心点好。”
对方坐在车里,叮嘱这些的时候确实带着好意,但是胡骎笑了笑:
“要小心的不是我。”
进门没多久,江城子就从楼上下来了。胡骎坐在客厅,看着那个人闲散的模样,身上仍旧穿着以前爱穿的T恤和短裤,不仔细看,会觉得还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
“你还真的找来了?”江城子说着,到立柜上拿了一包立顿奶茶,自己用开水泡了,便朝沙发走过来。
胡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别墅里有几个佣人,江城子却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冲速溶奶茶。胡骎这么想着,居然微微笑起来。
江城子抬眼看看他,觉得莫名其妙,坐下来的时候也本能坐的远。
“你不是有事吗,说吧。”
“我折腾了好久才找来的,现在很渴。”
江城子刚刚喝下一口奶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胡骎脑袋没事吧,还能对着他那么坦然地提要求?
“小麦,给他泡杯茶。”不得已只有喊了女佣来,他当然没打算要亲自动手。
“先生,毛尖还是银针?”那年轻女佣笑容可掬,微微弯腰的时候双手放在腹部,教养和容貌一样无可挑剔。
胡骎知道江城子的性格不会在挑选身边的侍从上花功夫,他的风格应该是找家政公司雇个老妈子,那么这些事一定是别人帮他安排的。“速溶奶茶就好,谢谢。”他回答道,同时在看到那女佣转身后相当曼妙的身姿,又想到这样的女人天天呆在江城子身边,而忍不住吃味起来。
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江城子一脸不爽,还颇为纳闷了。
“好茶不喝,你喝什么速溶!”
原来是这样。胡骎露出温柔的笑脸来:“想跟你喝一样的。”
这种中学生用起来都嫌幼稚的话,却让江城子一时间连带胡骎盯着小麦看的气都散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又在气什么?
等奶茶端上来了,胡骎才慢悠悠地开口:“为什么没有继续上学?”
这轻飘飘的问句才终于把江城子拉回状况,没错,面前坐着的人是胡骎,那个几乎间接毁了他的人,他还在为那些无用的小心思,分什么神呢。
“你没有资格问这个。”他冷冷地说,周身又披上了昨天在车前的那种无形的铠甲,胡骎紧了紧捏住杯把的手指,觉得心脏缩了一下。
“如果你来就是想问这个,我还真没时间,小麦,送这位先生走吧。”说着江城子便站起来,他的身材颀长,穿了柔软布料的腰线因为转身的姿势而显露出来。胡骎按下想要抱住他的欲望,开口道:“那我们谈正事。”
江城子果然回头看他。
“我来行川做生意,请求与你合作。”
胡骎走后,江城子一个人来到后花园,是的,他现在也有自己的花园了。
五年前带着莫珊离开尧城,他当机立断跑到了行川,投靠了这里的赖德明。
赖德明以前受过白幼宁的恩,也看得上后辈江城子,这回江城子来到了他的地界,虽然什么都没说,他也听闻了白幼宁倒台的消息,便借着这机会帮了江城子一把,算是还恩情。
他当然不知道那时候的江城子是能上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只当他是和道上的混混们一样,还是个重情义的,老大倒了台,便来找帮手东山再起。
什么都没问,就把江城子理所当然地带回了这少年疏远多年的□□了。
莫珊曾经问过江城子,为什么要选择重新走这条路,他明明可以把一切都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好过正常人的日子。
江城子回答她,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事实上什么都发生了,仓库里悲惨的一夜,他要替莫珊牢牢记住。而池远在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也提醒了他,靠白叔的面子得来的报仇机会,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只能将这条路走到黑。
当初他踏上了,就不该有回头的侥幸,如果他不是街头混混,如果他不是白叔身边的人,胡骎也不会来到他身边。
因为走这条路而得到的报应也好惩罚也罢,总之他不可能就这么安心地回去读书上学,他没办法再清白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像过去一样,被胡骎那样的人轻易地瞧不起。
后来,他带人回了一趟尧城,找到了当年在仓库里作恶的那几个地痞,池远确实守信,挥挥手便让他们全身而退。于是他将那五个人带到了他这辈子不想再踏足的地方,铁门和斑驳的墙皮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清晰。对方早就怕得尿裤子了,跪在熟悉的自己犯过事的仓库里高声讨饶,但是江城子没让他们叫太久,一枪一个,全崩了。
他站在那个终于在脑海中褪去深刻印象的仓库,面对着扭曲在地上的五具尸体,终于像个小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逼迫自己变得心狠手辣,就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重游故地,而后果是连续几天都吃不下饭,呕吐是无时不在的反应。然后他就变强了。
强到在面馆再次见到胡骎的时候,他还能把一碗牛肉面吃的一滴汤都不剩。
那时候他已经代替了赖德明,是控制整个行川黑势力的江二。
没人再叫他那个别扭的文绉绉的名字。
胡骎回到尧城,他现在不住本宅,而是又搬回了那所跟江城子一起住过的房子。
他才用钥匙打开门,就听见拖长的一声“喵~”,随即难得地露出笑容来。
小王八现在是只大猫,跟着胡骎在美国吃了几年洋食,似乎变得更胖了,却还是喜欢像过去一样撒娇地叫唤,还当自己是当年那只柔弱无骨惹人疼的小猫。
胡骎要去美国的时候,是带着悲惨至极的心境的,他找不着江城子,只能整天对着那只跟江城子特别亲密的小王八,睹物思人地念念有词,这习惯也就保持下来了,像眼下这样:
“小王八,今天我又见着他了。”胡骎抱起猫,躺倒沙发上去,这猫实在太沉了。
“喵~”
“他现在住大房子,身边还有穿百合裙摆的女佣,你说,他会不会更不想要我了?”
“喵~”
“他还记得我的,我希望他还记得我,但是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连恨都没有多少,他只是不想搭理我。”
“喵……”
“小王八,你想他吗?”
猫没有再叫,枕着胡骎的胸口居然很安逸地睡着了。胡骎看着窗外,日光温暖和煦,从半开的窗帘照进来,照着江城子最爱躺的那块地毯。
“我好想他。”
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害怕吵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