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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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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喊我的名字。
没有尽头的草原里,天空染成了鲜红色……
很重要的某个人,叫着我的名字,耳里残留着悲痛的叫声。
很重要的某个人,像庇护我一样扑了出来,湿滑的鲜红液体淋到我身上。
“好恨。”
“为什么千鹤,你要这样……”
千鹤有些难过的睁开了眼,迷迷茫茫中刺眼的光袭来,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察觉到脸庞有些湿润,伸手去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泪水,而此刻她的心,被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充满。
刚才是做梦了吧,她梦到了那个人,这是从他死后第一次梦见他。
她的双生哥哥,南云熏。
他在恨,是的,他恨他的亲生妹妹忍心杀了他,他的恨比任何一个厉鬼都来得要强烈,千鹤不禁抱住了身体。
冷。
千鹤支起了身子,四周熟悉的景物让她松了口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回了药堂,回想起昏迷前那个怀抱的温度,是总司先生吗?
窗外的月光斜斜的射入,地板像是被打上一层薄薄的水银,闪闪发亮,也衬得角落里的那个人身影越发的明朗起来。
总司?不是……
“雪女?”清凌凌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有些寂寞的味道。雪女应该在那个洞穴灰飞烟灭了才是,可是……
“虽然比不上你们鬼族的身体强硬,可是我也没那么容易就挂掉。”雪女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右手的扇子轻轻抵着下颚,眼睛望向窗外的景色。
积雪已快渐渐的散去,春的气息仿佛近在咫尺。
“咳咳……咳……”最奇怪的是,这个像是风寒般的咳嗽一直在缠绕着千鹤不散。
“要不会是总司拜托,我才懒得出山来照顾你这个小鬼。”雪女边抱怨边边将千鹤按回榻榻米,给她盖好被子。
千鹤张张嘴努力想要说声谢谢,却一而再的是急剧的咳嗽。雪女的表情很严肃,这让千鹤猜测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况且总司,一直都没见到。
“这,这是?咳咳……咳咳……”千鹤惊愕的看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原本盖在身上的棉被居然直直的透过自己的身体,汩汩倾流的月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虚无缥缈,就像是灵魂般的存在。
“为什么……咳咳,会这样?”千鹤双手在颤抖着,谁能给她一个正确的解释?从一个正常的人突然转变为如今这样,任谁都接受不了吧。
“这也是你的宿命。”雪女轻摇扇子,吐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那总司先生他……”千鹤激动地起身,想要抓住雪女手臂时身体却穿了过去,倒在后方的榻榻米上。
“他现在……”
雪女接下来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乱所打断,药堂的门被猛烈地风冲开,紧接着某个人影重重的撞上药柜,滑落在地。
“总司先生!咳咳……”倒在药柜哪里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千鹤觉得浑身如同泡在岩浆里一样,滚烫滚烫,甚至强行一步都觉得难过不已。
“小千鹤……”总司靠着武士刀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哗啦”一下还来不及用手捂住,就喷出了一大口血,鲜红的血沿着地板渐渐蔓延,犹如血色的樱花绽放,格外的触目惊心。
总司他还犯有劳咳,原本这一久的静养好了不少,而如今,当他握起刀的那一刻,反而愈发的严重了。
就算是此刻的他,仍奋力扯出一个微笑,想让心中牵挂的那个人安心。
“我没事的,小千鹤。”总司大口喘着气,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双眼迸发着凌厉的光芒盯着那个把他打倒如此狼狈地步的人。
门口的人慢慢的走了进来,脚步声轻轻地,原本压抑的空气也随之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嘴角轻挑,看着面前这一副生离死别般的场景。
千鹤努力地移动身子,想要到达那个人的身边去,血早就染红了他的衣衫,让她的心猛地揪紧了些,像紧紧扭在一起的麻绳,狠狠的抽痛。双眼湿润,泪水汩汩一如这个冰凉的夜。
“千鹤……”总司靠在药柜上喘气,狠狠咬着牙,握刀的手却已经开始战栗。他看到千鹤一步一步艰难的向他靠近,他看到了千鹤那原本就娇小的身体此刻显得越发的渺小,如雾般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
“为什么你要这样?北川凉?”
那个看戏之人在听到千鹤这样的询问后竟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继而眼底的杀戮让千鹤不禁倒吸一口气,好可怕的眼神,那种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的仇恨。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吧。为什么你要这样?杀了熏,杀了你的亲生哥哥?”北川凉此刻就像是一个恶魔,眼里只容得下“仇恨”二字。
那个如同禁言般的词眼灌入千鹤的大脑,顿时让她想起了做的那个梦,冷,比冰雪还要冷的感觉将她团团的围住。
是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要这样呢,千鹤?亲手杀了你自己的哥哥。
可是,你也没错,因为那个时候要是不杀他的话,死的就是你。
本来,人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动物,不是吗?
…………
“不……不是!”脑海里诸如此类矛盾的声音交替重叠着,千鹤不禁捂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哥哥,也杀了,我最爱的人!”
北川凉最后的尾音掺杂着几分呜咽,长长的黑发被风吹散,千鹤这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女孩子。
“所以,你去死吧。”
“千鹤!”
一切快得让千鹤无法去思考究竟会是什么,入眼所及只有总司倒在她面前以及北川凉唇边那一抹的不甘心。
好冷……真的好冷,从脚底到每一寸肌肤都瑟瑟发抖的冰寒,千鹤瑟缩的像片秋叶。
“总司……先生……”她甚至都不敢去触碰眼前那个一直温柔注视她的人的身体,她害怕触碰到的是一具冰凉又无生气的……
“千鹤……咳咳……咳咳……”他的目光依旧是柔和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晕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色莲花,他的手费力的想要去触碰上她含泪的脸庞,也是预想之中的穿过了那一层薄薄的虚无。
“怎么办呢,我都碰不到千鹤了。”
“总司先生……”千鹤哽咽着,原本以为,逃离了那个战乱的时代她与他便能求得一个安宁的生活,结果是到头来,仍是这样凌乱凄惨的收场。
北川凉还准备继续出手时,雪女即使用束缚术牵制住了她。
“切……就连你这个不问世事的妖怪也帮他们吗?”北川凉恶狠狠地说道,明明,那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就在眼前,现在就算是五马分尸也难解她心中的仇恨。
为了自身的幸福,就这样简单得顺理成章的去破坏另一个无关之人的幸福。
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停手吧,你看他们俩个,就算你不出手,也活不长久了。用血来洗清犯下的罪孽,并不是唯一的救赎之道。”
千鹤的身体比刚才的更加透明了,飘渺的仿佛轻轻的微风就可让她散去得一干二净。总司平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了无生息,棕红色的碎发凌乱不已,让人心痛。
北川凉忽然间怔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一抹久久的哀伤无法散去,她仿佛又看到了一年之前的自己。
“熏,别吓我啊熏!”她看到好多好多的血从他的胸口处汩汩的流出,试图去捂住,那些粘稠鲜艳又刺眼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流下,胸口闷得窒息。
“凉……”南云熏扯了扯嘴角,刚叫出声时胸口急剧的抽动,随之,大口的血溅到北川凉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
北川凉现在都能回想起那个绝望又无助的夜晚,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在她面前的两人,总司和千鹤,和脑海中的那永远无法忘怀的场景紧紧地重叠在了一起。
她忽然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开始稀里哗啦。
现在的她不明白为何会有“复仇”这样的执念了,人本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动物,为了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就算误伤了其他的人,也不算是错吧。
他们只不过是在寻找着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属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仅此而已。
那熏的死呢,那她为什么又要这样执着着去复仇呢?明明,熏在走之前对她说过,“这一切只是命,并不存在对与错。”那么,是她做错了吗?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明知道无法再触碰到对方的两个人,却仍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紧紧依偎在一起,就算千鹤的身体透明得总司再也碰不到。
北川凉忽然迷惘了。
之后,她像发疯似的,大笑着离开了药堂,连这一夜明亮的月光也无法再照亮她去时融入黑夜的身影。
这一夜,许多的伤口被硬生生的撕裂了开来;这一夜,许多过往的回忆历历在目;这一夜,许多的仇恨被满地的凄惨冲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