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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无端翦破,分作两般衣(三) ...

  •   “你.......跟去看看吧!本座不想再看到你们那个烦人的小师弟再出现在茉舞或者是回澜任何一个人面前。”薄唇一张一合间,尽是冷冽,墨绿的双瞳深处如覆薄冰。

      “茉舞那边......既然解决了麻烦,我看你也等不及要上桑莱山了吧?倘若我来不及赶回,你们已经到了荆棘海.......”低哑的声音回应间,踌躇中略带忧心和试探。

      “本座说过了,她是本座的女人!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么?”墨绿双瞳暗暗眯起,斜挑一瞟,眼光所经之处,冰寒三尺。

      “我信你。”沉默了良久,那低哑的男嗓再度徐徐响起,不过三字,轻乎,淡乎,却又透着丝慎重。一直静默立在那袭水墨色身影旁的灰影在那话音的余韵中,便是旋过了身,迈步离开,无声无息,犹如影子。

      “你......最好亲眼见你们那小师弟乖乖回去郇山,或者,他成为郇山的下一任掌门。不要再有任何的纠缠,我要的,是他跟回澜之间,彻头彻尾的结束!”那轻吟似的声音没有被乍起的风吹散,反而分毫不差地响在耳畔,久久不散,那字句里透着的冷意,坚决铿锵,一如他曾数次提起过的,他绝不会让自己有犯同样错误的机会,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这样蜷缩着坐在床榻的角落已经多久她不知道,只恍惚间觉得从窗纸晒落的光线先是由暗转亮,现在,又渐渐地转暗,床前的桌上,还放着白茉舞不知何时端来的几样吃食,一碗清粥,几个小菜,原本白烟腾袅的热气在盛夏的热风里冷去了,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坐在那儿,怀里抱着小狸,脸儿半埋进小狸温热柔软的皮毛间,心空洞洞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哪怕是.......痛。

      “唉!”死一般的静寂中,一声叹息倏起,她熟悉的音调和飘忽,僵滞不动的眼睫在那声叹息中几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澜儿,你这是何苦?吃些东西吧?可好?”

      “为什么?”回澜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像是被撕裂过的破碎喑哑,微弱得像是方一开口,就被风吹散,“你到底是谁?我以为你从小伴我到大,是我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极力隐藏,那个连自己也不愿去面对的一面曝露在阙哥哥的面前?为什么连最后一丁点儿的希望也不肯留给她?

      “澜儿.......我知道,你气我!”带着叹息的飘忽声音在厢房内回旋,一缕只有一半的透明身形在半空中慢慢浮现,长发曼舞,白裙翩跹,那缕无主的孤魂,美得清澈,也美得飘忽,仿佛只是偶然凝聚的一缕云,不过一阵风,就能将那短暂的美给整个吹散。“你从没有信心可以跟赫连阙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你从来都知道他总有离开你的那一天,你又是何苦,这样拼尽一切地去抓住明知会破碎的幸福?长痛不如短痛啊,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不要这样离开阙哥哥,我不要以这样的姿态.......离开他。”沙哑的声音倏地拔高,那一字一句里全是不甘和绝望,就算最后要分开,那么能让她笑着离开,能让他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仍是怀念,那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那飘忽的声音又在耳畔叹息,叹息着她的痴傻,叹息着她的绝望,空洞的双眸极慢极慢地抬起,那双明澈溪流的眸子终究还被蒙上了阴影,暗淡蒙尘,也是在那一瞬间,回澜看见了,镶嵌在无主孤魂只有一半的脸容上,那只......与她一样的,金银色的眼珠。“你——”惊愕与不敢置信在刹那间充盈整个心扉,她却问不出口。

      “我是宛心。是魔界的二公主,如果......如果王兄允许的话,你应该唤我一声姨娘!”那飘忽的声音里,不知是不是揉进了旧白的岁月,显得沧桑而苦涩。

      “王兄.......你叫他,王兄?”回澜恍惚间忆起,那面七彩琉璃的妆镜里,自己所瞧见的一切,那个总是一袭红裳,艳绝三界的女子,那个她该唤作娘亲的女子,对着那个阴沉狠绝的男人,明明唤的是.......哥?

      只能见到一半的半透明嘴唇上弯,那牵起的弧度流泻的,却分明是苦涩的意味,“因为他只允许我叫他,王兄......”

      那一年,他们同时失去了母亲,那一年,她被接回了魔宫,有了二公主的名分,却彻底地失去了也许本就未曾拥有的父亲,偌大的魔宫里,她寂寞伶仃,多少次,她偷偷地在魔宫里四处寻找父王的影子,多少次,她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看着父王宠溺地将另外一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抱在膝头,近旁伴着的少年长身玉立,一头墨般的发掩映着那双金银色的眸子,孤傲如同睥睨天下。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女孩子该是她的妹妹,那个三千宠爱集一身的三公主寸心,而那少年,就是魔宫下一任的主人,魔界少主梵夙,也是.......她的.......哥哥。

      那一天,她又悄悄地跟在暗处看他们,跟着他们一路到了神魔之境,那里漫山遍野地盛放着大朵大朵,白瓣红蕊的花,奇特地融合了圣洁和妖异,后来,她才知道,那叫作雪玲珑。她艳羡地看着那穿着红裳的少女如同那艳绝三界的雪玲珑,在那花丛间恣意地奔跑,银铃儿似的笑声被风儿传送得老远老远,而那已经长成年轻男子的少年就站在那花丛中,看着一心呵护疼宠的妹妹,眼神,是她在日复一日的偷偷注视中,习惯了的,总会在看着他妹妹时,才会有的柔和与温暖......

      可是,他看见了她,她在怔愕间,艰涩而期待地启着唇,“哥.......”她想象着那红裳少女每一次爱娇或者耍赖的称呼,声音却紧而干涩,许久后才迸出那一句短促的称呼,可是......

      “住口!”冷凛没有温度的嗓音猝然打断她酝酿许久的呼唤,她一怔,抬起头来,那逆光站在她面前的年轻男子,投下颀长的暗影,她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看清楚他的脸,洞悉了他眼里毫不隐藏的冷酷甚至是......厌恶,于是,她穷尽了一生,也许千年万年也再无法淡忘那个眼神,那是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每经想起,便是疼。“你没有资格!人前你唤我一声王兄,人后......我不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字一句,是狠绝的冷酷,让她本来期待的心迅速地冷冻,破碎.......就在那么一刹那间,他已经转身,拂袖而去,不愿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哪怕是多待一刻。

      “该回家了!”花丛的另一头,传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淡淡的笑,宠溺无奈。“怎么?还没玩儿够?”

      “哥,你背我!”那艳丽的红唇微弯,红裳荡开,那少女便是撒娇着展开了双臂。

      “你啊!真是个麻烦精!”他嘴上抱怨着,俊容上的淡笑却自始至终未曾变过,在少女跟前蹲下身来,后者立刻笑弯了眉眼,二话不说地趴伏上宽阔平坦的背脊,他一手绕到身后,将少女的身形安稳地箍住,便是直起身,轻松地背着少女迈开了步伐.......

      “哥,下回你还要陪我来哟!”

      “好。”

      “不对,是每一回你都要陪我来哟!”

      “好。”

      “哥,你在我的素馨居里也种满雪玲珑好不好?”

      “好。”

      夕阳下的雪玲珑花丛,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傍晚柔和的微风里,还隐隐传来少女跟兄长的对话,那男子背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夕阳笼罩的雪玲珑花丛中,唯美得如同一幅画卷。她如同一道被遗忘的影子,静立在原处,望着他们走远,终于消失在眼界。在夕阳坠落山头,天色也暗下来,到夜色笼罩整个天地的刹那,她才在那黑暗和寂冷中,又一次地明白,原来,她跟寸心.......真的不一样。

      “后来......寸心遇到了寒朔,那个时候的她,很美丽,不管拦在她面前的有多少阻碍,她都是笑着,美丽一如我见过的雪玲珑。后来......他们终于排除了万难,在一起了。她嫁给寒朔的那一天,王兄为她移来了上万朵的雪玲珑,将整个素馨居妆点成了花海。那一天,寸心一路笑着,哭着,登上了青鸟所驾的祥云銮,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寸心那般幸运的女子,因为......她是那样的幸福。”那只半透明的金银色眼珠因陷入回忆而显得迷茫,丝丝流泻出的,有苦楚,也有酸甜。

      “却没想到,幸福,也是有期限的!”回澜淡淡接话,苦涩而疼痛。“既然......既然你是魔界的二公主,为何现在又......我记得,记得在照颜镜里见到过的,姑姑说......你跳了镇元塔下的穷途炉.......”

      “那个时候,是太天真,也太傻了!我常往人界跑,见过了好多好多生死相许,刻骨铭心,突发奇想,非要作个凡人。我尝试了无数种的方法,后来,我终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一生我身来是魔族,除非来世。”

      “不做神魔不做仙,只换凡尘几十年!所以.......你跳了穷途炉?”回澜说不上心头的感觉,是震慑还是同情,虽然这一刻,她是如此深切地明白,想要做一个普通人的希冀。

      “嗯。我只想换一个来世。可是,我身来是不老不死的魔族,而穷途炉的炉火是天地混沌之初的轩辕真火,只有那火才能焚尽我的魔身。可是,却错算了自己执念太深,不但换不来一个来世,还将自己以这副模样,困在这里,也许.......永生永世。也是到了那时,我才恍然明白,我其实并不是真正想要做一个凡人,我真正想要的,只是舍弃这一身的骨血,不要当他的妹妹,甚至是一个根本得不到承认的妹妹!”宛心幽苦地笑了,自嘲的意味,绝望的不甘,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她早学会了不去想,因为不想,便会不痛。何况,在那颗凝聚了她所有精魂和执念的回心石一裂为二,并且帮助狼夜和回澜敛去了自身的气息,躲过了神界的追踪开始,她就找到了重新存在的意义,从那一天起,她告诉自己,她要守护这两个人,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你.......你对那个人.......”回澜惊讶得语不成详,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所读取到的信息。不管承不承认都好,那个人......那个人还是她至亲的兄长不是么?怎么能?怎么可以?

      “回澜,你应该知道,有的时候,人的心是没有办法自己作主的!不要我问我值不值得,后不后悔!我不后悔,我相信,你娘不曾后悔,而你......应该也不会后悔,不是么?”那一瞬间,不管那漂浮在半空中,只剩一半的半透明魂体是多么的惊悚和诡异,回澜却从那轻笑的坦然间读出了认同和尊重。不管是什么因由,不管见不见容于天地,遵从自己的心,有什么错?

      一种莫名的力量和勇气重新涌回了回澜空洞的心房,她重新抬起了眼,那明澈溪流的清澄中,多了几许如磐石般的坚定和决绝,“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去见阙哥哥,哪怕是最后一次,我也要去!”

      假的。都是假的,这可笑的一段时间,可笑的,曾经有过的挣扎,可笑的每每望着她,以为最终会留她一人的内疚和苦痛,可笑的......这一切!酒......是什么玩意?那是自小到大,谆谆教诲里,一再让他不得沾的东西,可是,今日,一杯又一杯的黄汤下肚,他确实开心了呀,不然他为什么有想笑的冲动?好像也切实地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萦绕周身的酒气里,他都仿佛能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笑,不是不知道那些夺门而出的食客,不是不知道店小二和掌柜看他,那幅戒慎戒恐的表情,他是疯子么?就算被人当成疯子又如何,至少他这个时候是开心的,瞧他,笑得多么大声?

      “阙......阙哥哥——”一记怯生生的呼唤,伴随着不知何时,竟深刻入骨髓的软嗓突兀地打破他的笑声,赫连阙缓缓顿住笑意,抬起醉眸望向声源处,熟悉的银色衫儿映入眼帘,模糊的视线好一会儿后才渐渐清晰,那张写着几许焦灼,几许不安的脸容在眼界里晃动个不停,是真实还是梦境,有那么一瞬,他辩不明,或者说,不愿去辨明。倘若只是一场梦,他宁愿,马上醒来,然后有人可以告诉他,是的,都是一场梦。只是他不知,他希望醒来的时候,他是在追那只火狐,受伤晕倒的林子里,还是那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变成夜空里一颗星的昨夜。“阙哥哥,你怎么在喝酒?”没有以为会有的喝阻,赫连阙虽然只是半抬着那双醉眸,神色难辨地定定看着她,但所有的迟疑在转向他手边,脚下躺卧地一时间难以数清的空酒坛时,被忧心所掩埋,她便是巧眉一蹙,想也没想地朝着他奔去。“刷”地一声轻响,那乍然而亮的银光刺得她双目一个瑟缩,有些疼,片刻之后,她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停在她喉间不过数寸之外的长剑,极慢极慢地将视线上移,望进那双连醉意也无法掩盖冷漠愤怒的眸子,心口一缩,讷讷唤道,“阙哥哥——”

      “滚!”赫连阙眸子半垂,落在脚下,不再看向回澜那双布满震惊心痛的眸子,只极冷极怒地低吼了一个字。原来不是梦,原来......不管是开怀的,痛苦的,都不是梦,却是一个可笑至极的笑话。

      “阙哥哥——”不!她来不是要听这个,不是!用力地摇着头,她想要告诉他,她没有骗他,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比他早了数日,她没有骗他,从来没有,就算有所隐瞒,也只是......只是因为太害怕了,太害怕见到......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她迈步向前,急切地想要向他解释,可是,一个急刺,又在吻颈的前一刹那,堪堪定住的剑尖冻结了她的脚步,“阙哥哥——”她讷讷唤着,不相信他真的会伤她。可是抬起的眼撞上他终于看向她的冷漠和恨怒,她终于知道,也终于承认,他会!他.......真的会!

      “我再说最后一次,滚!”赫连阙的语调没有转缓,反而更冷更沉,握剑的手很紧,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微的颤抖。

      “阙哥哥,你听我说......”眼里有些湿,回澜用力咬紧下唇,告诉自己,不许哭,不许哭。深吸了一口气,她逼退眼里的湿意,有些哽咽,有些急切,她得快些开口跟阙哥哥解释,快些,再快些,否则,再晚阙哥哥真的会恨她的,真的会,还是说.......她,已经晚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想听!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也只再问你一句,你......是凡人吗?”赫连阙猝然打断她的话,任由愤怒宣泄,咄咄逼人,一双眸子犀利如刀,尖锐似剑,一瞬不瞬锁住她。

      “我.......”未语先歇,她如何回答,还能怎么答?心口紧缩的疼痛,伴随着急速冷去的温度,她不是......人,这,是事实。

      “你无话可答,我也无话可说!”赫连阙冷冷地半勾唇角,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黯然,她......答不出来,如果她说不是.......如果她说不是,他能骗自己说真的不是,他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难怪,有人说,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既是如此,我们就在此做个了结,我欠你,或是你骗我,都不重要了,自今日起,你我以往的一切就此两清,各不相干。”一字一顿,他说得极冷,他告诉自己,他不痛,他没有必要痛,他所做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在扫向她倏然刷白的脸容时,他还是极快地别开了视线,陡地收回长剑,略显急促仓皇地迈开脚步,欲逃离。

      “阙哥哥——”她不信,不信他可以这么轻松地说结束了,两清了,各不相干了,那些经历的一点一滴,只有她记着,珍藏着吗?回澜惨白着脸,怔忪了,木然了,在他迈开脚步的刹那,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迈开脚步追上去。银光一闪,锐利的剑尖割裂了那雪蛟绡的袖口,长长裂开的口子,一如他们之间。两人都在那不期然响起的清晰裂帛声中怔住,好一会儿后,才从那破裂的袖口移开视线,望向对方。

      赫连阙有几许不自在与仓皇地避开她的视线,只是粗声道,“下次再见,我的剑.......不会留情。”有些沙哑的嗓音掠过耳畔,他终究还是迈开了脚步,与她,擦身而过。碎裂的袖口在风里轻舞翩跹,碎了,终究是碎了......

      “原来.......我的身份,给了你毫不犹豫,没有内疚离开的借口,是么?”破碎嘶哑的嗓音不过转瞬,就被扯裂在风里,吹散......高坐马头的男子身形一僵,沉默着,僵凝着,好一会儿后,他一咬牙,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化为一箭,在黄沙飞腾中,飞驰而去.......

      身后,哒哒马蹄声远了,回澜无力地闭眼,一滴坠落的晶莹自紧合的眼睑下,蜿蜒淌下,冰凉的.......一如她的心.......

      倏地勒停马儿,赫连阙僵凝了好久好久,才踌躇地转身望向身后,转过那个山道,就是方才的驿站,他该回去,师姐.......师姐还在那个狼妖的身边,就算师姐说不愿跟他走,他也不能放着她不管啊,他该回去,是该回去。勒转马头,他驱着马儿,朝来时的方向慢走了两步,他是为了师姐回去的,所以没有必要犹豫!双瞳亮起,正待夹紧马腹飞奔过去,身后,却骤然响起了杂沓的马蹄声,须臾间,十来匹骏马倏然奔近,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呼唤,“师叔,小师叔——”黄沙漫漫,奔近间,赫连阙认出,居然是许正清等人。

      “正清,你们怎么会来?来得正好,先随我去办一事!”赫连阙盘算着,加上十几个师侄,要从那狼妖身边救出师姐,胜算应该要大些,这么想着,他更是勒转了马头,便驱着马儿欲走。

      “小师叔——”孰知,许正清却是脸色凝重地在他身后急道,“掌门师祖度天劫时,被天雷所伤,危在旦夕,现郇山上下乱作一团,特来请小师叔回山主持大局。”

      什么?赫连阙双眸一个骤睁,心,登时沉下.......

      “我去找她回来!”客栈内,说着这话的狼夜,脸色实在难看得紧,铁青中带着浓浓的杀气,难怪在他踩着过重的步伐,举步欲走时,白茉舞会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袖,他们都知道,回澜一定是去找小阙了,他这副样子去,她真的害怕小阙会被他碎尸万段。就在两人一拉一扯间,天色黑尽的屋外,一抹银白的身影由远及近,如无主的魂魄一般,走了进来。是回澜!白茉舞挑眉,察觉到指下另外一人紧绷的肌肤缓和下来,她也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你跑去哪里?”狼夜口气不太好地质问道,回澜却是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是越过他们,一言不发地朝着她所居的厢房步去,狼夜眉峰一挑,眼里有丝愠怒,“你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话?”
      白茉舞扯扯他的衣袖,冲他摇摇头,要他理解回澜此时的心情,不要过于逼她。

      也就在那时,回澜倏然停下了脚步,在推门之前,木然地道,“你不用再担心了,这一次,是结束了,彻底地,真正地......结束了。”话落,她推门而进,留下门外两人对望,若有所思。

      “吃点儿东西吧!你一整天不吃不喝,身子会受不了的。”当白茉舞端着清粥小菜进到回澜的屋子时,跟稍早时一样,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晒落,而回澜,还是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她轻叹一声,将手里的托盘放上桌,便转过身,欲走离,她想,这个时候,回澜需要的应该是安静。

      “你不在乎吗?”突然,回澜开了口,微弱得几不可闻的问句,过了片刻,白茉舞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她。“即使知道他不是人,你也不在乎吗还是愿意继续呆在他身边吗?”白茉舞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去回答,她跟狼夜之间,别人没有办法了解,或者就连她自己也没法了解。可是,她的沉默,她仍然留下的决定于回澜而言,已是回答,于是她笑了,在那笑里,却尝到了唇间咸湿的味道,“所以,真正重要的,只有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我的身份,真的......有关系吗?”

      那一声轻问在无边的暗夜里回荡,也刺上了白茉舞的心,她无声地闭上眼,那疼,在回澜的心里,有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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