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执子望春来》燕赵公子

5、第五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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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起纱帘的声音。

　　褚然沉思一会儿，随即释然。素文和他说过，张思君也曾安慰过他，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他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过活，就很好了。

　　其实张思君手艺也很不错，两个人吃过饭，闲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张思君很为难，想说自己应该走了，却又舍不得有人陪伴过年的感觉，于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话，褚然看他好笑，索性说：“要不要下一盘？”

　　要不要下一盘？曾几何时，父亲总是挂着笑，问他这一句。

　　时光好像在倒退，眼前的光影慢慢剥落，显露出故乡的高大梧桐树，他仿佛从小院门口往家走，路过经常买糖吃的小卖铺，转一个弯，两层的红砖小楼出现在眼前。他三两步跑上楼，爸爸早就听到他的动静，打开防盗门放他进去，他洗过手，习惯性地往家里的阳台走去，父亲端正地坐在棋盘前，见了他，也是笑笑问：“要不要下一盘？”

　　张思君眼前一片朦胧，但他听到自己回答：“好。”

　　棋局很快便开始了，这时正值午后，太阳公公远远散着热气，阳台上虽无暖气，但并不冷，阳光抚照在身上，洋溢着说不出的温暖。

　　由于水平原因，他们是下让先。张思君执黑，先在棋盘上摆上四枚黑棋，才正经落下第一个子，他拿棋手势有些生疏和别扭，但不难看出也曾长期摸过棋，褚然跟着他缓慢的节奏，拉开了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局。

　　他们下的是慢棋，没有时限，没有读秒，没有输赢的较量。他们只不过是想下盘棋，于是便下了。

　　张思君用的定式都已有些老，他父亲喜欢老式做派，他学的，自然也是如此。偶尔褚然用些新一点的变化，他便跟不上，有些无措，不知怎样应对。

　　每到这个时候，褚然都极有耐心，引导他找到最有效的位置，算是带他下了场指导棋。

　　阳光的痕迹，从张思君脚下一直蔓延到褚然耳畔，然后慢慢带起五彩斑斓的光影。日头西下，晚霞连天，在这个城市一角的小区阳台里，两个人还认真落着子，电视机里人们因为过年欢声笑语，热闹的声音没有打扰两个专注的人，却给人异常安心的感觉。

　　褚然落下最后一枚子，然后说：“不多不少，我赢你2目。”

　　张思君伸手捏了捏坚硬的肩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指导，还有，谢谢让我。”

　　“谢什么，和你下棋很愉快，”褚然说着，给他点出几个地方，细细说了，然后站起身，向厨房晃悠，“晚上想吃什么？”

　　张思君见状，忙起身跟在他身后：“褚大哥，还是我来吧，你的手可得好好保护。”

　　褚然回头看了看他头上的纱布，有些无奈说：“一起做吧，我有些饿了。”

　　晚饭两个人都很尽兴，饭后张思君抢着洗碗，褚然也没有拦他。

　　这日是正月初一，好节目还是很多，张思君没有提走的事情，而是和褚然看着电视嗑瓜子。窗外小区里，已是万家灯火，不用听，就知道每个人脸上都带笑，欢快过着团圆夜。

　　张思君渐渐困了，眼睛一眨一眨地合上，歪头倒在褚然身上，安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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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缘分，总是很奇妙。

　　张思君和褚然，两个生活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却因为次次偶遇而成为朋友。

　　张思君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家里父母俱亡，了无牵挂，除了待他极好的工头一家，只剩褚然一个朋友。在他心里，已把这些经常帮助他的人，当成了亲人。

　　对于褚然的感情，更是比其他人要来的深邃。

　　他自己是不能了解这些事情的，只是每次看到他都很开心，每次跟他下棋都很满足。张思君是个很知足的人，能开心满足，也就够了。

　　褚然摸清张思君的作息时间和工地地点后，每逢周六周日，只要他在北京，都会去叫张思君到家里吃饭。

　　四月末天气变得异常暖和，这一天张思君又被褚然拉到家里。

　　他买了很多张思君惯会做的食材，让他大展身手。

　　张思君正在厨房忙活，褚然看了看他修长的身形，坐在沙发上用抹布擦拭相框架上的照片。这里面，有他少年时同父母的合照，更多的，则是他跟素文，跟素文父母，还有棋院同事棋手的照片。

　　他父母酷爱围棋，打他三四岁便开始培养，十三四岁时，他父母带他去参加当年的定段赛，不料出了车祸，父母为了保护他当场死亡，只剩他重伤送医，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才好。素文家和他家是邻居，那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二老照顾他。

　　病好之后，褚然就再也不想去做职业棋手了。

　　因为这个梦想，他失去了生命里最至亲的两个人，变成了孤儿。

　　他靠素文父母的照顾长大，和素文情同兄妹，他按照普通孩子的步伐成长，中考、高考、读大学，围棋仿佛并不存在于他的人生里，那几年，他连棋子都没有摸过。

　　直到有一天，素文拿了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业余围棋比赛说：“哥，你去参加这个吧。”

　　褚然自然不答应，素文无论怎么说，他都置之不理。

　　他那时才不到二十，年轻气盛，就算对于妹妹素文，发起脾气来，也没有好脸色。

　　素文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自己家，拿过来一本病历。

　　她得了癌症。

　　素文跟褚然说：“哥，家里没有钱，你去参加比赛，得冠军，有奖金可以拿，就算是为了我，行吗？”

　　褚然突然哭了。

　　他从小到大哭的最伤心的两次，一次是他父母死，一次是得知素文得了绝症。

　　他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他的亲人们大多都未活到头发斑白，就要离去，虽然素文的病目前还可以控制，可是终究有个年限。

　　褚然知道，素文让他比赛，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他的将来。

　　褚然报了名，那一段时间疯狂练习，终于拿到了那个业余比赛的冠军。

　　就连现任的棋院院长都说他天资极好，和棋圣韩越之不遑多让，只可惜十几岁时几年没有摸棋，在长棋最好的时间里，错过了。

　　可是褚然并不后悔。

　　他现在偶尔下下业余比赛，干好棋院的所有事务，也是很开心。喜欢围棋，不一定要做职业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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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