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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09. 才子佳人 ...


  •   盛情难却下,书玉跟着方蹇进了包厢。

      “你不用接客吗?”书玉有些疑惑,包厢里除却她俩,再无其他人。

      方蹇今日着月白色宽襦长裙,高高的绣花立领环住了颈处,更显得姿容雍雅,脖颈纤细。她微微一笑:“本是要接待一位客人,可中途云月姑娘进来把那位客人带走了。”

      书玉心里一跳。云月?那么方蹇先前招待的客人便是适才她误打误撞见到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月明楼里可以这样随便……抢客么?”书玉问得有些迟疑。
      方蹇坐到了小案前,为书玉添了一盏茶:“三楼以上的红伶要做什么,我们哪里管得住。何况,出下等伶人的价位,享上等伶人的招待,哪位客人会不乐意呢?”
      书玉接过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那位云月姑娘要出阁了,嫁的郎君可好?”
      方蹇想了想,答:“是位富商,肯一掷千金为云月赎身,想来应该会好好待她。”
      “云月是什么时候被赎身的?”书玉又问。
      方蹇答:“就在上个月。”
      书玉微微一滞。算起来,贺子峘发信给辜尨恰恰就是在上个月。

      月明楼素来赎身制度严苛,数十年来成功赎身的只寥寥几人,且皆为下等伶人。此番仅短短一个月,月明楼的红伶便要出阁,真的只是巧合?

      方蹇看了看书玉,轻声道:“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实属不易。我们不谈那些有的没的,可好?”
      书玉回过神,笑道:“好。今天听什么曲呢?不管什么曲子,只要你唱,一定好听。”
      方蹇微微红了脸:“再唱《桃花扇》好不好?”
      “好呀。”书玉眉眼弯弯。

      这一幕唱的却不再是李香君与侯方域的初见。
      方蹇略一敛眉,再睁眼时已眸光悲切。几个音符唱响,寂寥哀凄之感顿生。
      书玉一愣。这曲是苏昆生所作的《哀江南》。

      “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舞丹墀燕雀常朝,直入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殍……”

      水袖一收,裙裾一扬,台上的女子眼角噙一滴泪,倏而放高了嗓音。极醇的音色雌雄莫辨,简直要拨动听者内心最敏感的弦。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蓦地,唱音一顿。书玉的心亦随之一顿。俄顷,一声幽幽叹息随着音符而下——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曲毕。方蹇松懈了一身之力,笑看着台下的书玉。
      书玉方才从曲音中回过心神。月明楼的伶人多唱的是风花雪月,这一曲《哀江南》纵唱功惊艳,亦讨不到半点好处。没有伶人愿意唱这又难又不讨喜的曲。
      方蹇却唱了。
      独独唱给她听。

      书玉仰头,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女子,道:“方蹇,你想不想离开月明楼?”

      方蹇一愣:“我从未想过离开这里。”
      书玉一字一句道:“你若想离开,我一定尽全力带你离开。”顿了顿,她又道:“你在这里,并不开心。”
      方蹇又是一愣,继而低低地笑了:“书玉,离开这里,我会更不开心。”
      这回,书玉愣住了。她不解:“为什么?”

      “你救得了一个方蹇,能救得了所有的伶人么?”方蹇的眸色有些凉。
      书玉却笑,眉眼里坦坦荡荡:“我承认我的能力不够,但在我能力之内,能帮一个便算一个。”
      方蹇一滞,继而轻轻一笑:“书玉,你是好人。”
      “那是自然,”书玉笑得俏皮,“所以,要不要跟我这个好人走?”

      方蹇不答,却望着书玉道:“你说,我们这样子,算不算一对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书玉呆了呆,随即噗哧笑了。今日她着一身男装,台上的方蹇水秀长裙、言笑晏晏,可不就是戏折子里的才子佳人?
      “为何不说是伯牙与子期?”书玉调侃。
      方蹇微皱了皱眉,认真道:“不好,还是才子佳人好些。”

      “书玉。”方蹇忽然正色。
      “嗯?”书玉询问地看向她。

      “你不是想找明月么?”方蹇将她的惊讶尽收眼底,不疾不徐道,“我帮你。”

      斜阳偏西时,书玉正在三楼的走廊里看着满壁的油画。
      甫一抬头便看到了疾步而来的辜尨。
      “不是让你在摘星阁里等我吗?”他蹙眉,“你若走丢了,我该上哪里找你?”一回摘星阁便不见了她的身影,问遍诸伶人小生亦不知她去向,他当即一间间包厢找了过去。

      当然,此间曲折他断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的。

      她蓦地伸出双臂环上了他的颈:“这不是找到我了吗。”语气竟有些撒娇。
      他一愣,先前还在冷战,这番便好了?也不盘问他在隐室与水月芙月共处的细节?这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醋了?”他笑问怀里的人。
      她摇摇头:“醋。”半晌,又闷闷道:“但是我相信你。”
      他低低地笑了。
      “虽然相信,可还是忍不住生气。”她凶巴巴道。
      他一愣,随即莞尔:“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爱一个人,愿意拿全部的身心去信任,却还是会为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而气恼。
      这样地在乎一个人。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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