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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1 可叹世间多贪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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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可叹世间多贪者
伯赏闻玗和连庭秋见两人离开,连忙运用轻功,欲贴身跟在其后。虽然陈睿平带了一个人,但他的速度仍是快了这两人许多。还好陈睿平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否则伯赏闻玗他们定会被甩得更远。
进得山庄的大厨房,陈睿平如入无人之境般,对于那些下人投射过来的吃惊和疑惑的目光视而不见。厨房的管事本欲上前询问,但当他看到了紧随而至的伯赏闻玗作出的手势后,就乖乖地站到了一旁,吩咐大家继续干活。
陈睿平径直来到了炉灶前,然后将手来的画卷飞快地扔进了炉火中。燕惜羽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翻腾的火舌便舔上了那幅丹青。只一瞬,薄薄的纸张便消失在燕惜羽的视线中。
只是出乎燕惜羽意料的是,就在那画被燃成了飞灰的同时,一块薄绢如同浴火后的凤凰般,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在燕惜羽惊诧的注视中,陈睿平用一旁备用的木柴挑出了那块薄绢。出于好奇,燕惜羽摸了摸那薄绢。非但没有烫手的感觉,反而有着丝丝的凉意。而且它在烈火中丝毫不见有损,令得围观的一干人等愕然不已。
燕惜羽见薄绢上密密麻麻绘满了墨迹,便将那薄绢抖了开来。没想到原本和那画卷差不多大小的薄绢竟然展成了大约四尺见长,三尺见宽的一大片。伯赏闻玗见此物古怪之极,且越来越吸引旁人的目光,便上前说道:“惜羽,我看我们现在最好回‘麒麟阁’再议。”
燕惜羽也觉得此事蹊跷可疑,连忙点头答应,并将那薄绢折叠了起来放进怀中。
来到“麒麟阁”,燕惜羽将那块薄绢摊平在八仙圆桌上,然后他们几人凑到近前仔细观看。那薄绢透如蝉翼,虽然覆盖住了桌面,但是底下的木料纹理仍是清晰可辨。
将视线集中在薄绢的图案上,数量繁多且曲折凌乱的线条和墨点将大家看得晕头转向。伯赏闻玗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半天,才依稀看出这好像是份地图。而且在很多的黑点的边上都有几个大若米粒的字迹,仔细分辨的话,都是些数字。
就在其他三人看薄绢的时候,陈睿平却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的表情。他见大家都露出了不得其解的神色,笑容满面地说道:“怎么样,不认识这东西吧。来来来,听我老人家慢慢告诉你们。这个啊,正是全天下人都打破了脑袋,想要抢夺到手的宝贝。也就是当年齐国的太监总管尚德留下的‘倾国宝库’的地图!”
“什么?”陈睿平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这可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想当初,伯赏闻玗他们费尽心机才将“黑麒麟”弄到手,却没能来得及打开它,便被隽遥偷走了。而且也正是因为它,才有了燕惜羽以后的种种惨遇。
误以为燕惜羽已经死去后,伯赏闻玗曾在后山给他修了个衣冠冢,而那个“黑麒麟”也被当成是殉葬品悄悄地埋入了墓穴中。
伯赏闻玗原以为,从此之后那个“倾国宝库”再也不会现身世间。却不曾想,原来一直被世人争来夺去的“黑麒麟”早就已经被人打开过。而这张藏宝图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山庄内挂了近三年的时光,并且还是燕惜羽无意间买回来的。
“陈爷爷,你能确定吗?这个宝库滋事体大,可不是能拿来随便逗乐的玩意儿!” 联想到陈睿平酷爱耍趣玩笑的行事作风,燕惜羽不得不怀疑这份藏宝图的真伪。
“小羽毛,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其实早在二十年前我就得到了那个‘黑麒麟’了。因为一直没有空闲功夫,所以事隔了几年之后我才将它打开,然后我就发现了里面的秘密。我想着,既然大家都知道‘倾国宝藏’的线索在这‘黑麒麟’里,那我不如把它换个地方藏起来。”
“我就是要看看,谁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以及能与我匹敌的聪明才智,看得出此画中的玄机。于是呐,我便找了当时最出名的造纸大师,定购了一张和那薄绢差不多厚薄的宣纸,覆盖在了折叠好的地图上,当成水墨画放在店铺中寄卖。每过一年我就会将画取回来,再换个店铺寄卖。”
“后来因为我忙着采药,便把最后那家寄卖店铺的地址给忘记了,所以我就只能当这画是丢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与它重逢,也算是我和这图有缘份。反正这也游戏玩了很多年,我早就腻味了,所以才决定把真像说出来。小羽毛,你说这画是你的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那这地图现在也算是你的了,你就好好留着吧。”
说完,陈睿平将薄绢一抓,塞到了燕惜羽的手中。燕惜羽低头看着掌中轻如鸿毛的薄绢,轻轻皱起了眉头。而同在厅中的伯赏闻玗和连庭秋也表现出了不认同的神情。
“陈爷爷,我既没有高强的武功防身,又没有滔天的权势保护。这样的东西交到我的手里,迟早会被歹人夺了去。倘若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落到了有野心的人手里,岂不是会危害天下人?而且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不想有一天会成为许多人一心想要追杀的目标,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所以,这地图还是陈爷爷你自己收着比较好。”
听见燕惜羽如此郑重的推脱,陈睿平先是一愣,随后竟不可抑止地大笑了起来。他一边抖动着双肩,一边指着燕惜羽道:“小羽毛,谁告诉你这‘倾国宝藏’指的是金银财宝?你仔细想想,就算是将全天下的财富都集中到一起,也不过是堆死物,如何能对上‘倾国’二字?”
坐在桌边的三人都听出了陈睿平的弦外之音,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睿平,等他说出全部的事实。陈睿平似乎是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丝毫不隐瞒地道出了自己所了解的全部。
齐国的开国皇帝是个很有远见的明君,他知道一个王朝无论以前多么得鼎盛强大,传承几百年之后必也逃不出国破家亡的下场。为了其后代子孙在被逼到山穷水尽之时,还能与夺权的贼子们同归于尽,捍卫住最后的皇家威严,不容侵犯,那位皇帝便找了当时最有名的天算师,算出了所谓的国之龙脉所在。
他命能工巧匠在龙头的位置上建起了一座气势磅礴的皇城,并将很多的平民迁移到了皇城附近,把那里发展成了齐国的国都。可事实上,所谓的龙脉指的并不是真正兴国的龙气,而是暗喻了在京城的地底深处流淌着的大量地火。
天算师曾经断言,如果没有类似于天崩地塌的剧烈冲击,这些地火只会安静地躺在地底之下。但若是在某些地方埋上大量的火药,并且点燃之后,那么那些能够溶毁一切的地火便会升腾到地面上,将京城所有的生灵吞噬。
那位天算师穷尽了近十年的心力,将皇城内适合埋藏火药的三百七十八个位置确定了下来,并且在建造宫殿的时候在这三百七十八个地点挖出了通向地下的深浅不一的空洞,各个空洞的入口都以不同的方式掩盖了起来。
若是有需要,只要将足量的□□倾倒进空洞中,引爆之后,不光是整个皇宫会崩塌,就连大半个京城也会变成残垣断壁。因为有很多的空洞是左右贯通的,一旦爆炸,会导致很大一块地面都沉陷。而那些喷涌而出的地火能将方圆百里变成火海炼狱。不论是人、畜还是死物,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就会立刻燃成灰烬。
天算师将这三百七十八个位置绘制在一块天蚕薄绢上后,还将点火的顺序都一一填写在了边上,交到了皇帝的手里。那皇帝害怕自己的子孙会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愿同整个齐国共存亡,便将这个薄绢连同一份关于此事的详细记录塞到了一个玄铁打造的麒麟中,交给了朝中一个深得他信任的大臣。
这个“黑麒麟”旁观了齐国五次新皇登基,经历了数百年的宦海纷争,竟无意间落到了太监总管尚德的手里。尚德打开了“黑麒麟”,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便将“黑麒麟”藏了起来。当时的齐国已经是宦官当道,很多人都将尚德这些阉人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在尚德看来,此物若是被自己的敌对势力夺得,以此来要挟皇上,自己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再后来,殷济兵临城下,齐国的最后一任皇帝递降表,交玉玺,沦为了亡国之君。尚德本人并没料到齐国会这么快就破国,偏偏殷济还是齐国“凛威侯”的时候便与其誓不两立,所以尚德也明白自己大限已至。
他见来不及瞒过众人填埋火药,便命人连夜制出一批假的“黑麒麟”,并且放出了谣言,说是“黑麒麟”里藏有藏宝图,得此宝藏可得天下。尚德倒不是想着能替齐国复国,他只是给殷济留下一个天大的麻烦,让他的皇位坐得不那么安稳,也算是给自己报仇雪恨。
而且尚德还曾假想过,倘若那份地图真的落入了“齐国忠良”的手上,并以此灭了殷济的话,那么也未免不是件好事。于是乎从那时起,十只真假“黑麒麟”就一同流落到了民间。
冬去春来又一年,不觉人间添白骨。围绕着“黑麒麟”的争夺总离不开杀戮和死亡,而知道事实真想的人却是越来越少。在那些西贝货被人揭穿之后,真的那只曾一度消失在世人的眼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外游玩的陈睿平无意中救了一个重伤之人。那人正是当初尚德命其将“黑麒麟”带出京城的侍卫之一。
这个侍卫贪生怕死,私自将“黑麒麟”扣了下来,倒也过了些安生日子。但是他虽不像自己的同伴一样,早早地命丧黄泉,却仍在被人发现后招来了不少的杀身之祸。他在临死前把尚德的险恶用心和盘托出,希望陈睿平能将“黑麒麟”交给朝廷。可惜的是,陈睿平这人并没有忧国忧民的侠者之心。
他只是觉得“黑麒麟”这东西被很多人夺来夺去很是好玩,而尚德能将天下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是件很刺激的事。于是他按照那侍卫教的方法打开了“黑麒麟”,取出了腹中的东西,转手藏到别处,再把“黑麒麟”丢到江湖上继续“颠沛流离”,借机和所有盯上“黑麒麟”的人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那地图是天蚕纱绢制成的,不容易损毁,可是那份记录却是抄写在普通的纸张上。刚取出没几天便被粗枝大叶的陈睿平弄破了。所以,到了今天,伯赏闻玗他们所能见到的就只有那份地图了。
听完陈睿平絮絮叨叨地说清了所有的秘密,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像是受了重实的打击般,面寒如水,谁也不愿说一句话。一方面他们是被“倾国”二字的真正含义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最重要的是,当他们知道了事情的真像之后,便立刻觉得那几年全庄上下倾尽全力的追寻竟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闹剧,而他们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巨大得难以担负。
燕惜羽了解到了事实真相之后,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如果所谓的旷世宝藏不过是镜里花、水中月、朝时雾、炉边雪,那么许多年来,那些为此亡、为此伤,为此而承受着不同痛苦的世人所付出的一切又算是什么?这到底是天在愚人?是人在愚人?亦或,是人心中的贪念在愚人?
知道自己很难觅出真正的答案,燕惜羽抬眼看了看脸色不佳的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将手中的薄绢递到了伯赏闻玗的面前:“庄主,我想,这份地图还是交给你处理比较好。”
伯赏闻玗和燕惜羽对视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那份薄绢,轻轻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闻言,燕惜羽给出了一抹信任的浅笑,然后又侧过脸,正襟危坐地看向了陈睿平:“陈爷爷,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小羽毛,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说吧,只要是我办得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我想求你去医治一个人!庭秋对此已经束手无策,所以我们都认为,你会是他最后的希望。”
“哦,说说看,他得了什么病?”
连庭秋见陈睿平问起这事,连忙帮着燕惜羽将隽遥犯病的原因和病症详细地描述了一遍。陈睿平边听边皱起了眉头,看得燕惜羽的心中便是一凉。
果然,等连庭秋说完之后,陈睿平就面带愁色地说道:“小羽毛,这人若是得了其他的病,哪怕是他一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我也敢保证能将他救活。可是,正所谓‘医人难医心’。自古以来这‘疯癫之症’是最难医治的。一来呐,这世上没有什么合适的药物可服食。二来呐,医者很难判断病人是否已经痊愈,还有没有复发的可能。所以,小羽毛,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伯赏闻玗和连庭秋见陈睿平都这么犯难,便都齐齐望向了燕惜羽。果不其然,在听到了陈睿平最后那句话时,燕惜羽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了下去。他稍稍低下了头去,让捕捉不到其眸中的波动。
所以,其他人只看他抿几次嘴唇后,复又抬起头来,道:“陈爷爷,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只是,若是你也没有法子的话,那隽遥这一生怕是永远都会浑浑噩噩的了。陈爷爷,算我求求你,想办法帮帮他吧。”
话音未落,燕惜羽便从凳子上直接跪到了地板上,把其他三人都震了一惊。陈睿平见燕惜羽的眼中满含凄苦之色,连忙无比怜惜地伸出胳膊,欲将他搀扶起来:“好了好了,小羽毛,你不用这个样子。我只是说难治,可也没说一定治不好,不是吗?你也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磕头的。快点起来!地上太冷,对你的胃没什么好处。我可不愿见到一个还没医好,另一个又病倒了。”
燕惜羽见陈睿平这么说,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于是起身又坐回了凳子上。只要陈睿平答应下来,那么隽遥就还有希望。
“其实,这心病还得心药医。我这几天先看看他的情况,等想出些门道来,再提别的也不迟。”
听到这话,燕惜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然后对着伯赏闻玗说道:“庄主,我可不可以住进‘涧水阁’?”
伯赏闻玗听见燕惜羽的这个要求,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只是现在的隽遥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若没有个适当的理由,怕是他不会同意燕惜羽在“涧水阁”留宿的。
知道了伯赏闻玗的担忧之后,燕惜羽的眸中透射出了坚定和自信:“这个,我自己能够办到。”
日过中天,“涧水阁”的院门再度被人敲开。车冉打开大门后,惊诧地看着扣门之人,猜不透对方改头换面的用意:“燕公子,你怎么这身打扮?”
燕惜羽低头看了看身上那套墨绿色短衫,道:“车楼主,你就当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吧。隽遥他人呢?”
“公子正在房里用饭,可能快吃完了。燕公子,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燕惜羽没有回答车冉的问题,只是冲着他点点头,尔后径直向着隽遥的房间走去。离房门还有十来步远的时候,燕惜羽看见四顷端着些碗碟从房间里出来,并快步走向了厨房。于是燕惜羽连忙跟着他闪身进了厨房。
等到四顷发现了身后的燕惜羽时,也是瞪大了眼睛地上下打量,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燕惜羽扫了扫盘中的残羹剩炙,也顾不上和四顷说些什么,当下便手脚麻利地泡了一壶“菊花茶”,然后这才附在四顷耳边嘱咐了他几句。等到四顷回到房门口的时候,菊花淡淡的清香已经随着慢慢溢出的热气飘散出来。
四顷入房后,燕惜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候在了房门口。不多时,四顷便面带喜色地唤他入屋。燕惜羽知道,自己的计划应该已是成功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