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训•年少的往事总是难以忘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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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有记忆的时候，我就被一个女人带到了她的村子。那个地方很小，但是人很好。他们说在这个时代，小孩被遗弃，或者失去自己的孩子都是常见的，我是前者，她是后者。他们说，我是从战火还未燃烧殆尽的废墟中被她发现的。
所以他们都叫我做，火。
大家都很普通，对我也很好。虽然不知道我是谁，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会说话，他们就围着我说着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会写字，他们就把村里知识最丰富的人叫过来教我；不会走路，他们就扶着我让我慢慢踏出脚。
都是平凡到骨子里的人。
或许这会是我的一生，我以为。
我讨厌火，真的。
那个女人生病了，所以我想去离村子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有条溪，可以抓到鲜美的鱼。这是村南卖布人的儿子告诉我的，于是我去了，然后忘了时间。一直到日落西山，我才记起要回去。
然而我迷路了。本来在我眼前的，是用还含苞待放的花装饰的药草屋，但是却只是被烧成灰，然后被风吹散的焦炭。从药草屋拿了药再往前走几步，再转弯应该是那个老好人猎户的房子可是为什么上面却有火星在仅存的房子上跳动？朝前，再朝前走……
马上，马上就要到了。虽然稍微忘记了时间，但是、但是没有关系的，只要吃了草药，在休息几天就好，所以说——
我眼前的，只有和夕阳融合在一起的，被火吞噬燃烧的，曾经我以为会度过一生的房子。
全没有了。没有一个人了，除了我。于是我自己将刚抓来的鱼吃掉了，这是第一天。
我讨厌火，就像我讨厌被留下来的自己。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时间到了我数不清的数量，溪水已经干涸，大地已经成了焦土，还活着的，除了我，就只有太阳，以及从未停止的火焰。他会从这个地方再烧到另一个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就到另一个地方，不会停下。
村北的那家，喜欢把一些吃的存放在地窖，所以每年过冬他家都不用愁；村东的是村长，会在自家门口养上一群群蜂蜜，然后采了蜜分给每一户人家，所以小孩子都很喜欢他；村西的那家女人很小气，会把金币藏在树底下，却不知道自家儿子每次都会挖出来一点然后买东西分给其他小的，所以钱总是只有那么多；村南的那家儿子很会抓鱼，不久前他得知马上会有一个妹妹出生，所以最近他很少去抓鱼。
可是现在全部都没有了。地窖的食物被那些外来侵入者掠夺的精光，门前的树已经被烧毁，树底的金币被那些天人掂在手上抢走，妹妹还没有出生，就已经化成了血水。
然后只有我一个人。
我讨厌火，这是真的。
烧焦的肉带着奇怪气味，吞入喉咙只有腐烂的臭味。那是被火烧之后才有的焦味，衣服上弥漫着烟熏和铁锈的味道，那是被挥了一刀然后丢在火海里，挣扎着跑出再被一枪击毙后产生的。
在他们还在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要活下去。在他们死去后，我用着他们的一切活下去。
“喂。”那是不知有多久才出现的，除了我以外的，活着的人。
我还记得那天，白天的火焰已经熄灭，而夜晚却被星星的火焰点燃。那是没有月，却被星火照亮的晚上。
于是我朝着后面跳了一步，然后被倒在地上生了青苔的废墟绊住，异常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喂喂，没有事情吧？”那是，很久之后，第一个出现关心我的话。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不算很漂亮，仅仅是耐看。穿着红色的风衣，黑色长靴。没有一点个人特色的黑发黑眼。
超普通。
然而却在下一瞬间抱起我，单手掀翻了在我背后举起利爪的天人。然后执起已经锈迹斑斑的刀，挥了下去。
我还记得那把刀，那是铁匠最用心打造的，为了向猎户的妹妹求婚。然而现在它只能划破天人的盔甲，接着碎成铁灰。
大概，这里一个活下去的人也不会有了吧。
我如此想着，然后那个女人却用那柄只会化成灰的刀，刺进了天人的心脏。
然后她放下我，拍了拍我的衣服，准备离开。“咦？”
我紧紧抓住她的衣角，不放。我可以听到这片已经垂死的大地在朝我嘶吼着跟上去，跟上她，不然，我也将化成灰，在不久的将来。
“要跟着我吗。”
“嗯。”
那是我第一次开口，对着活着的人。
然后我跟着她，不停的流浪。她教我如何搏斗，如何生存，却不教我如何一刀刺穿天人的心脏。
“那么，你有准备好么，”她眼睛里盛满星光，然后手轻轻搭在我的头上，“让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即便是在死后，也能挺直胸膛，高傲地说杀死我的，是你。”然后她将我拥进胸膛，我贴着她的左胸，听着那一声声的跳动。
“即便是利用着死者所残留的遗物而活下去，即便是用着曾经杀死他们的武器，将那些杀死他们的人给消灭，却依然能让死者高傲宣称着，你的名字。让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望着你的一生可以挺直胸膛，因为你的一生即便平凡，却绝不懦弱，绝不卑微。”
我抬起头，将她眼中的星光映入，“是的，我答应。”
然后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我幸福着，即便火焰从未停止燃烧，我却拥有着绝大的幸福感。
七月十三，从我与她相遇的那天开始。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在了，这是一早就会发生的事，但是我以为她会在我长到我遇见她时她那么大的模样，我以为她会在我被某个不明的男人骗走后，大闹一场，然后原谅那个混蛋，牵着我的手把我的一生交给那个男人，或者在我被那个混蛋欺骗和，她会如同那天晚上一般，眼里盛满星光，将我拥入怀中。
一如她给我的名字，星火。而静静燃烧着的，是那些过往的时间。
她不在了，于是我在我们最后一个夜晚一起渡过的森林徘徊。直到那一天的七月十三，一如时光倒流，我遇到了他。
而如今的那个人，原本温热的身体已经冰冷，原本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双眸已经熄灭。所有的一切，依旧是失去了。
我将别在腰间的匕首刺入古兰的心脏，鲜血已经不会再喷涌。“……自豪吧。”杀死你的，不是那些面目可憎的天人，也不是那些软弱无能的幕府，更不是那一直折磨你的病痛，将你杀死的，是我。
所以即便是死，也自豪吧。
还未完全熄灭的火种，被风一吹，又重新燃起。和夕阳的光一起，用着将一切消灭的气势燃烧着。
所以我讨厌火，因为他从来没有将我带走，却带走了我身边唯一所拥有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训•年少的往事总是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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