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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指标 +第六章 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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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子们,智商有问题,邮箱搞不定了。重开连载。
第五章指标
一转眼过了八年,经历了四次四季轮转。知道自己是人类之后,易刃彰计算年代的方式变得和人类一样。
以两倍的速度老去。
他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口水缸。每隔四天,他清晨便起,去诺尔湖打水,来回几次,灌满水缸。他在里面放上明矾,这是他直接的饮用水和梳洗用水。
大陆已经不再是当年蛮荒的地方,人们不会在陌生的异性面前袒露身体,但鹤谷是古老的,比大陆古老几百年,鹤谷的男人和女人清洗身体都是在湖边。然而,由于背上和腰上丑陋的伤口,易刃彰不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身体。
清洗身体,他在房间里单独进行。不过,夏天最热的时候,他的短衣服的确会露出肩膀上的伤痕——与背上和腰上的伤口相比,那无伤大雅。
为何母亲不从一开始就杀死自己,易刃彰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这是母亲的选择,他没有权利去询问。
他听叶若飞说过,在人类的社会中,父母需要保护孩子,试图杀死孩子是触犯法律的。易刃彰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独特的规定,在这片大陆上,父母杀死孩子和陌生人杀死陌生人是一个道理。人们必须为了生存去做任何事情,在这里,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这就是大陆的道德,它真实得就像是伤口中流出的脓水。
易刃彰刚来到鹤谷时,正是鹤谷的冬季。
伤口藏在大衣里,血液冻在血管里。
他个子小得不能直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一开口,伤口就开始痛。他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自己今后将是这里的领主,霍斯在位期间的所有规定都将被推翻。他让队伍里的人按照种族排列,他想看看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之前他从未见过一个和自己同种族的人,他好奇而且紧张。
叶若飞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人类的队伍不大,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与阴沉的天气和阴沉的人群不同,他似乎没有被这种阴沉感染。
虽然现在叶若飞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叶若飞,易刃彰却总是在想,如果自己在人类社会长大,在那种父母必须保护孩子的奇怪社会里成长,会不会变成八年前的叶若飞呢?
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
霍斯在位期间,对产量的要求不高,但每人都有指标。鹤谷中有身体状况糟糕的人,他们总是完不成指标。这时,叶若飞这样的可以超额完成指标又爱管闲事的人,便会将自己多余的部分分给那些无法完成的人。
易刃彰来到这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结束了这愚蠢的规则。
叶若飞等人一开始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分配自己多余的部分给弱者,易刃彰当晚宣布,他们既然能完成这么多,他们以后的指标便也提高到这个程度。
这种规定出来,刚开始还有人挣扎。最后每个人只有自保,包括叶若飞。
接着,易刃彰用最高指标和平均指标相加除以二,得到他统治时期的指标,比霍斯时期高出了不少。
“你们可以超越这个指标,我会按照最高量来规定平均指标。你们也可以少于这个指标,我会把最低完成度和平均指标的差值加到你们第二天必须完成的量上。”
没有人理解易刃彰为何做这样的规定,他要求每个人干完全一样的活,不允许任何帮助,也不要求有任何指标的上涨。
在规定执行期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时间隔得太长,易刃彰已经不能回想起来了。他只记得叶若飞这样的人一步一步开始走向自保,一步一步接受规定带来的死亡。
七年半的时间,鹤谷变成了一个平均而没有乐趣的地方。易刃彰在这种平均中获得了安心。
有人被逼死了,有人被杀了,指标却固定下来,劳动的速度也达到了恐怖的统一。
人像是玩具,在地毯一样的香草园上弯下腰。
大陆上,没有人相信神明。大陆是痛恨神明及命运的地方,但命运却在左右所有人,没有人可以逃得开,鹤谷当然也一样。
白天,人们抬头看天,那里有太阳,晚上,抬头看天,那里有月亮,但是没有多少人会抬头。
一成不变的生活,平均而没有改变的规则。人们开始变得孤独和独立,寡言和沉默。鹤谷比以前更加安静,只有森林被风吹拂的声音。
易刃彰躺在床上,他伸手去拿桌子上水杯,手指却够不到。再长高一点,手再长长一点就能够到了。
不过骨骼似乎已经停止生长了。
外头安静得惊人,风暴终于过去了。这之后会有15天的空闲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这是鹤谷的田园季,是冬天到来前的一次狂欢。
易刃彰爬起来,他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出去。和每个人一样,他需要在晚上领取由鹤谷之外运来的食物。
鹤谷不被允许制造任何食物,谷外的势力都害怕鹤谷会自给自足成为第五个势力群体,虽然鹤谷不如这四者力量和势力范围的千分之一,但谷外的管理者依旧担忧。
人们在领取食物的地方排起了长队,易刃彰站在队伍中,他身材矮小,被人群淹没。
下过雨的天干净得像一张橙黄色的纸。
TBC
第六章尽头
一生都在不断地走路,不断地走路,直到来到鹤谷。
的确可以说是一生,因为已经死过一次。
莫名其妙的一生过去了。
从任何层面看,都是莫名其妙的一生。除了莫名其妙,没有更好的词语来形容这一生了。
不明白应该怎样去体会爱,还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付出,没有察觉到回报或者没有回报。
一生都在不断地走路,直到在鹤谷停下脚步。被规定桎梏了思维,不需要任何联想、任何自我,最终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在这片被桎梏的土地上成为被桎梏的人。
没有趣的一生,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存在的方向。渐渐地,开始觉得回去没有意义。这么多年了,自己身边曾经在乎自己的人大概也习惯了没有自己的生活,再回去,无非是为彼此平添烦恼。
并非因为爱鹤谷而想呆在这里,而是无处可去,只有此处方可容身。
叶若飞在田园季的第三日病倒了。
不知来自哪里的病毒,让所有的人族都病倒了——实际上人族也没有多少。
眼球浑浊,手脚冰冷。高烧不退,淋巴肿大。喝了非常多的水,却依旧口渴。一切草药都没有效果,据说是只有慢慢休养才可以好的病。病是第三日晚上的篝火夜染上的,当夜便发起高烧。
整整过了四日,才勉强可以下床。
四日之中,幸好有他人的照顾,能够喝到新鲜的水,让不适缓解了很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是在田园季病倒,如果是平时,只能用后续几天拼死的劳动补上前期拖欠的工作量。
所谓田园季,指的是秋末风暴后是15日。这15日,是鹤谷六百天一度的休息时间,此时易刃彰不会做任何约束,只要不是太出格,一切行为都被允许。人们穿上以往向拉车人买来的衣服,夜里在屋内点上留了很久的蜡烛。当夜风吹过金黄的白桦林时,人们在鹤谷的平原上燃起篝火。姑娘们脱下厚重的衣物,穿上铃铛作响的轻薄裙衫围着篝火舞蹈。
秋末像是夏季。
舞蹈,舞蹈,像林中小鹿。
河边的竹竿上挂起纸制的圆灯笼,无数个月亮在水里。
浓缩的香草汁被拿出来,掺上诺尔湖的水。
易刃彰从城堡中走出来。
这15天里没有领主,没有权力,这独属于狂欢和收获的节日只有舞蹈、美酒和憧憬。易刃彰在诺尔湖边坐很久,喝些新鲜的水,直到人群散了,才重新回到城堡之中。
田园季的第七天下午,叶若飞从床上爬起,他走到诺尔湖边喝些水,顺便洗脸。他看着水中的倒影,看到十年在脸上写下的痕迹。
捧一口水喝,他想起十年前刚到这里的日子。那时因为语言不通,他只能和陈盐交流。当时,陈盐是除了他之外唯一的人类。花了一年的时间,叶若飞才学会这里的语言。现在,他和陈盐交流也会说这里的语言,以前的痕迹被完全抹去了。
喝完水,叶若飞走回房子里。这时大家都在外头做晚上狂欢的准备,屋内除了躺在床上的陈盐空无一人。
陈盐还在熟睡,叶若飞去湖边打来新鲜的水,放在陈盐的床头。接着,他自己也躺下,迷糊地又睡了过去。
夜晚很快降临,除了卧病在床的人族,大家都在篝火旁狂欢。裙摆飞起来,像鲜红的罂粟花瓣。
黑色的长辫子,光滑的皮肤,肆意的笑容。
叶若飞从沉重的梦里醒来,他朝外面看去,那里是狂欢的人群。
诺尔湖边没有人,湖水被秋风吹起一点点的涟漪。篝火旁的舞蹈还在继续。
易刃彰呢?
叶若飞支起还在痛的身体,但很快又躺下去。
来鹤谷十年,他懂得了一个道理,不要多管闲事。
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支起身体,他从墙角拿起水壶,推门出去,走到诺尔湖边,将水壶灌满水,迈着依旧沉重的脚步向城堡走去。
还是在多管闲事。心中不禁如此想。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曾经的恋人对自己厌恶。而如今,就算鹤谷这片土地痛苦地动摇了自己所有的性格和观念,却依旧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改变自己这个人。
这么想想,不由得觉得悲哀。
水壶似乎特别沉重,高烧刚退的头昏让步子也格外沉重。
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在享受田园季的生活,看着热闹的人群,叶若飞突然想到曾经的自己。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明明已经当做死掉过一回,依旧能感到满溢在胸膛中的寂寥。
是感知系统出了问题,还是表达系统出了问题,在曾经那二十二年的道路上,走得比任何人都坚强,像傻子一样相信未来会更好,到最后像傻子一样死了。
这个残酷的鹤谷却给了自己温暖,不需要想太多的东西,每天的劳动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与香草打交道,吃从谷外送来的并不美味的饭菜。十年就这样度过了。
这么想着,走到了城堡的门口,大门敞开着,里面像黑洞。叶若飞想也没想便走进去,十年了,他已经不再害怕黑暗了。
借着月光,叶若飞跟着地上的脚印走。道路像是墓穴,吞噬人心。
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上,最终来到三楼。顺着那条无比漫长的走廊往下走,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前。
房间没有关门,月光洒在地上。房间中间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像死了一般。他的身体比正常人要小一圈,全身像是只剩骨骼。
水缸里的水已经完全没有了,床边的杯子中也没有一滴水。
叶若飞走进,听见了易刃彰沉重的呼吸。
他把几个杯子都倒满,再将水壶剩下的水都喂给易刃彰。易刃彰此时已经喝不进水,大部分水都流到了枕头上。叶若飞用力捏住易刃彰的下巴,将水缓慢地灌进去。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易刃彰,从人类的角度来说,他也太瘦小了一点,已经十七岁,却像十三四岁的少年一样瘦弱。
他的骨骼似乎有什么缺陷,看起来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他本来应该是一个崭新的年轻人,还未成年,还有很多路要走。但活在鹤谷,他的一生可以预见。从他来到鹤谷的那一天,他的人生便已经走到了头。
TBC
肯定有大妹子要问我,第四章在哪里。
严肃得回答你,我也很困扰。
有可能被黑洞吞没了,进入时间的尽头
有可能在岁月中流失,失去了它本来的面目
不过最有可能是我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