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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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和，你又约了新月饭店？”年轻男子停了车，还举着手机就从车里出来，匆匆回手一按钥匙锁了车，也不看路便径自往前走。虽然不常去，但去新月饭店的路还是记得的。新月饭店是快三百年的老店了，说是饭店，可他们这些北京老玩古董的家里出来的都知道，这里才是大件买卖该来的地头。
手机那头照样是阿和惯有的回答轻俏，那年轻男子答话之间抬眼略略一扫饭店前的停车位，神色略松了点，进了大堂。
“别急，我已到了。”男子抿了抿唇伸手在电梯上按下数字三，正听见阿和的声音笑吟吟从那头传来：“我知道你家老爷子今天约了店里的雅间，才赶着把你叫出来呢，还不谢谢我？”
“怎么会……我看门外停的车位，今个儿不像是有拍卖会的样子啊？”家里老爷子没有大事一向懒得动身，眼看电梯上的数字从三跳到了二，他心中大奇，匆匆又问了句，这时候身后恰有脚步声，往电梯方向过来。
“解子啊解子，这才是我约你出来的理由。”阿和笑了几声，没有在电话里细说的意思，他看着电梯数字已从二跳到一，也停了追问，略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这才回头看来人。
那人似乎是要去按电梯按钮，手抬到一半才发现想去的楼层已有人代劳按下的，便收回了手，只笑了笑。
解子挑了挑眉，回了个笑，便各自进了电梯，一路往三楼去了。
三楼电梯口有伙计候着，一上来先赶着把同来的那人往雅座方向引去，这才回头招待解子：“小爷，霍小姐约在散座。”便伸手比划了一个方向。
解子嗯了声，也不用伙计引着，自往阿和习惯坐着的位置而去。余光瞥见那人的背影，长发闲闲束在脑后，只看背影全是与四周相宜的纨绔风流之气。走到快看见阿和身影的时候，他才想起另一桩除了刚才老伙计对那人分外殷切态度之外的奇异之处
来人面容甚是年轻，笑时眉眼温和，却是好一番长者风度——这样却有些奇怪了。
难道之前认识么？
解子摇摇头，走到阿和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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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环形走廊直走了大半圈才到了与人约好的暗香阁所在，吴邪每次来新月饭店都是约的这间。或者准确一点来说，除了解雨臣和霍秀秀之外他根本懒得为赴谁的约特地跑到新月饭店来，而解雨臣习惯性约这间雅阁——霍秀秀身子这几年越发不好了，更倾向与直接约他到霍家谈事。
雕花的大扇屏风门被门口两个服务生拉开，没有开灯、加上三四层的珊瑚帘子挡着，雅阁里的人影不甚分明，身后屏风门刚合上，吴邪就听到那人哼了一声。
“看到你，真是让人觉得一辈子太长。”
吴邪伸手撩开帘子，微笑：“小花，你这话有歧义。”
珊瑚珠在阁内昏而柔的光线里折出鲜活的血色，倒显得掀帘的手不再显出苍白来，解雨臣道：“嗯？有什么歧义？”
放下帘子的男人自动自发走到解雨臣斜对面椅子上坐下，因为逆着光，只可以大略看见侧脸柔和的下颌线条。“两种意思啊，一个是你看我实在太过无趣，和我呆在一块那时间也仿佛变得漫长起来，只嫌他过得太慢。另一种么……”吴邪笑笑，漫不经心继续：“小花，我有没有说过你已经老了，不适合粉红衬衫？”
听起来是转移了话题，实际上也是换了一种方法将他要说的话点了出来“你看我还是这么年轻，可是你已经老了，是不是觉得我身上的时间流逝得太过缓慢？”
解雨臣放下茶盏，道：“你三年前就说过，就在这里。”
有人点头，回应得心安理得：“这些年记性不好了，见谅。”
“我看你眼神也是越发不好了。”解家老爷子把杯盖盖上茶盏，极清脆的“啪”得一声响，已经显老的眼眯起时还是秀诮慑人的意味。
“吴邪，我今天根本没有穿粉红衬衫。”
若是多年前的小三爷，他应当会被解雨臣这话活生生地梗上一下，不知如何接话却也尴尬笑着不转移话题。现在解雨臣看着吴邪淡淡“哦”了一声后就一脸平淡地道：“刚才我在楼下看到一个后生，长的有些像你。”，心头说不出地气郁，对此却无话可说。他摸索到了身后的开关，按下，灯光霎时间笼遍了阁子，柔和如白昼。对面的男子对于突变的光线连眯一眯眼的反应都欠奉，只是以平和的神情注视着解雨臣刚刚搁下的茶盏，神色间说是古董商人出身特有的专注还不如说一片空旷。
吴邪变成今日这样，虽然大半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但那年巴乃归后，解雨臣绝对没有起什么好作用——在医吴邪心病方面。
秉着发小情谊，拉一把，不让吴邪死，不让吴家垮，便罢了手。解家的动作在那时候无法过大，又在瑶寨折了太多得力人手，自顾不暇。
何况张起灵已不在了，旁人再如何，也救不了吴邪。
人如旧，一颗心，瘦到虚无。
“……难为你还记得我结婚生子了。”半晌解雨臣才收拾好情绪回了一句，他朝吴邪脑后一瞟：“要我找人帮你加固一下封脑金针的话，赶紧的，过时不候。”
吴邪的目光从茶盏上抬起，停在解雨臣脸上，一摇头静静道：“还能再挨上一年半载，不必。”
一年半载之后，你待如何？
解雨臣隐约察觉到吴邪的打算，心里已是沉了下去，阁内焚着紫檀的香气幽微，细嗅之下却掩盖不了另一种生冷的气息。他闻见了，便知道他所想之事已经被验证，才勉强压下那句“小心爷当真见死不救。”
吴邪，你说一年半载，可能你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你根本是活不满一年半载的——作为“人”。
这时正值暮春，落花时节，是吴邪最后一次去会故人，还有三年解雨臣可以做七十大寿。
距离王胖子移居杭州接下吴邪的旧产西泠印社，退休养老，已经十年。
距离解雨臣金盆洗手，已经五年。
距离霍秀秀重病、她孙女霍清和接管霍家的消息传来，已经三年。
而距离张起灵失踪在巴乃……或者说尸骨无存，已经近半个世纪。
天下劫起的时代已经过去，九门沉寂，谁又陪得过谁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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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和，这些事你和我说，却没什么用。”解子“啪”得合上手机，看着对坐的女子。
霍清和分毫不让：“我只是先知会你一声，若我真折在那里了，记得提点着我妹妹。”
解子弯了弯嘴角开口：“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旁边的伙计虽看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却不敢起什么上来调解的念头，看到霍清和向他招手让来续茶，也是快手快脚做完了活计，就缩到一边呆着了。
眼看两人之前气氛越发僵了，霍清和才一弯眼笑道：“让我不去可是不成的——毕竟应下了奶奶来着。可我也没那么容易便回不来了。”
解子嗤笑一声。这时候霍清和眼前微亮，向着刚从环廊那头走出像是要离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解子一起迎上去。解子因为并不是正对着那方向而坐，少不得要起身转过，才看见霍清和向着谁打招呼。
正是那个来时和他乘了同部电梯的男人，解子虽然不解其义，也只能随着霍清和一起上前。
“三爷，许久不见了。”霍清和还隔着几步就开了口，截住了那男人往电梯走的步子。那年轻男人看向霍清和，顿了顿才笑道：“是小霍么？”
——他是真不记得这个霍家小姑娘的名字了。
霍清和暗暗撇了撇嘴，解子看得好笑，随即便反应过来霍清和的称呼——“三爷”？
是他一直听说家里老爷子与之交往深厚，却从没被准了去见的那个三爷么？解子下意识朝回廊看了一眼，正是老爷子素来喜欢的暗香阁方向。
霍清和上前笑道：“三爷难得来一次京城，阿和竟没得了消息，多有怠慢不周之处——三爷不多盘桓几日再走？”
那年轻外貌的男人阿和是认得的，从前来霍家做客时有过几面之缘，算来与前任霍家当主、她的奶奶霍秀秀是同辈人，按辈来算她该尊那人一声“三阿公”，只是面对着这样年轻的一张脸，谁也狠不下心这么问，便将就着称一声“三爷”便罢。
作为被叫的人，吴邪没有什么意见，顺着那女孩子的话头，借坡下了驴，笑答：“才来没几日，这不想起来没见你奶奶也有半年了，正准备去探看一二——她还好么？”
霍清和神色微暗，咬了咬下唇，一抬手递出样物事：“此间不便，还请三爷亲去陋宅一趟商议。”她侧头对解子做了个眼神，便看见吴邪脸色变幻不定，直直盯着接到手里的一卷黑色录像带，侧面看去，不知是不是灯光映照，眸中晶光细碎。
霍清和深吸一口气，勉强笑扯了解子衣袖，道：“这是解家小公子，也是头回见三爷——三爷莫要太过神伤，失了常态。”
吴邪顺手收起录像带，朝解子点了点头，略寒暄了几句，便说要和霍清和商议事情。解子顺势告辞，进车之前从车旁镜看见两人远去背影，微皱了皱眉。
是错觉？来时分明看到，那三爷束发的带子是紧束脑后的，怎么现在看来像是松松束在颈间？
随风飘来两人零碎对话。
“……几时去的？”
“外头还不知道……这录像带……说是一定要带来……”
摇头准备回去再好生想想今日之事，解子打开车门进车，又瞟了一眼后视镜，忙又下了车，讪笑：“爷爷。”
解雨臣哼了一声，径自坐进后车座，开口还是火气未消：“回去准备着点，过几天有大事。”
几日后，霍家当主霍秀秀死讯正式通告几门世交，那天闻讯，解雨臣在解家正堂，失手打破了一套茶具。
一月后，吴邪出发，前往边境。霍清和等数人带队随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