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House Ashore》胡不夷

20、第 20 章

　　“她从小就喜欢吃甜食，很甜很腻的那种，小时候吃得蛀了几颗牙疼得哇哇直哭，还是改不了那样的性子。她还喜欢跳舞，在木地板上踮着脚尖，裙摆转啊转的……真好看……”医院草地的长椅上，顾天明微笑着，慢慢回忆着女儿的一点一滴。他最爱的女儿，他掌心里的明珠，他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那颗小糖果。
　　“可是现在，她再也吃不了她最喜欢的蛋糕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跳舞给我看了……”

　　戚少商看见那滴水珠掉下来，落到眼前那只沟壑纵横的手上，顾天明望着他，而后缓缓低下头，“当结局已经不可避免的时候，她希望能以这种方式结束，而不是痛苦地走下去。”
　　戚少商听到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裂开来，细细的碎裂的声音，微微有些疼。他想起那张脸，眉眼间总是微微流露出些许讥诮戏谑，还有那天晚上，他抓着他的袖子，一边哭一边说着不要她走……一阵微风吹过，他又想起另一张脸，白皙的皮肤上满是暗红的血污，她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目光中满是痛苦和哀求……

　　“小顾……他同意这件事情吗？”
　　顾天明顿了顿，默默摇头，“刚跟他说了几句，就生气跑了出去。他还小，还不能接受……但是云扬和雪青都希望你能帮忙，惜朝那边，我们会再劝劝的。”
　　戚少商点点头，他望向不远处的一棵榕树，已经开始落叶了，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你们……选个时间吧。”

　　戚少商回家的时候，发现楼梯灯阴影里地方蹲着一个人，他眯着眼看了许久，试探地叫了一声，“惜朝？”
　　顾惜朝抬起头，见是他，咻地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他。
　　“他们去找你了？”不等戚少商回答，他皱了皱眉，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你不要答应他们，好不好？”
　　戚少商扫了一眼地上的几个酒瓶，不动声色地扶着他的臂膀，触手处一片沁凉，“天凉了，先进屋吧。”
　　顾惜朝很用力的甩开他的手，“她不会死的！”带着哽咽的咆哮在寂静的楼梯里回荡，戚少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眼眶泛红死死瞪着自己的人，有一瞬间竟然有些犹疑。他不是没有想过答应顾天明的后果，他揣测过顾惜朝的几百种反应，其中自然包括恨他以及比恨他更让他难过的从此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那样的冰冷让他光是想象已经觉得不能忍受。
　　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他以为即使最终难过他也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犹疑。但是到了这一刹那他才发觉，光是对着他的脸，听着他质问的语气，他已经不能肯定。

　　戚少商深深吸了口气，目光直直望进顾惜朝微微有些失焦的瞳孔，他的语气坚定却不容置喙，“她会……”语音未落，一股甜腥味瞬间蔓延了整个口腔，过了半晌嘴角传来撕裂的疼痛，那种刺痛仿佛通感一样传到心尖的地方。
　　久违的，心痛的感觉。
　　他抬手静静抹去嘴角的血迹，顾惜朝已经不在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戚少商收拾了一下，确定身上已经没有露出破绽，才用钥匙打开家门。

　　小信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他拿手轻轻摸了摸他稚嫩的脸，似乎是掌心熟悉的粗糙感将他惊醒，小孩咕哝了一声爬起来，戚少商只好把他抱到怀里。
　　“爹地……”
　　“嗯。”
　　“我梦到妈咪了……她还抱了我……”小信迷迷糊糊地笑了笑，突然又皱起了眉头，“爹地，妈咪什么时候回来？”
　　戚少商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怀里的小孩，“等妈咪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了。”
　　“那就是什么时候？”
　　“就是……等小信长大了，可以保护妈咪的时候。”
　　“喔……”小孩似懂非懂，毛茸茸的脑袋往戚少商怀里拱了拱，“小信很快就会长大的……”
　　戚少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他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像今天告诉顾惜朝雪青会死一样告诉小信，妈咪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他在黑暗中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很努力地回忆当初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