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意料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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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靳月今天很躁动，兴致勃勃，迫不及待，早间吃饭时不时傻笑发呆。远流观察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大师兄，你早和我说过北边有种烈酒名月勾的，滋味独到醇厚，十分醉人。我一直想尝尝，可是入了逍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倒忘记了。你今天有空吗？不如找了这好酒来，正好招待我们的贵客啊？”
昨天对罗谨一番表白，罗谨似乎心有所触。远流虽然情窦初开，爱慕了罗谨追求他，也知道这正是大好时机，宜趁热打铁。是以夜里翻来覆去思索，直至天明，终于落定一策，只待与罗谨遗香商议。
他正犹豫着是否对谷靳月据实相告，毕竟谷靳月也算罗、香之友，对其多有援助，而且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大师兄。若隐瞒了他，似乎有些小人，对不住他。如果不支开他，这中间许多关系，又太复杂纠结，实在不知哪些当讲又如何去讲。
不想谷靳月一早便魂不守舍，心有所念。远流琢磨着大概大师兄正想单飞，又不知如何向他们三人开口，踌躇腼腆，留下他说不准倒坏了他的好事，不如给个台阶看他怎么下吧。
果然谷靳月闻言大喜，顺水推舟道：“小师弟所言极是啊！你瞧师兄这记性，我这就出谷去寻酒，一定让你们得尝所愿！哈哈”说罢饭也不吃完，起身就要往外冲。
远流叫住他：“师兄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银子可带了？如果市上没有这酒，说不得要去拜访哪位酒中高人讨来。如此，你还是准备点礼物，不要空手上门的好。”
谷靳月面皮一红，嘿嘿笑道：“还是师弟细心。我就没想到。”他又朝罗香二人看一回，笑道：“靳月这就出门了。香姑娘罗先生不必拘谨，小师弟自然会陪两位解闷的。”
话落终于急急而去。
遗香看他走远了，回头一笑；“他可走得真快，活象后面有火烧似的。瞧他那样儿，失魂落魄，怕是给哪家的美人儿迷晕了吧。”
远流哑然失笑，说真的，他还真对谷靳月也会陷落情网状如痴儿感到有点惊讶。
罗谨并不关心谷靳月，只看了远流一眼，轻描淡写说：“你似乎也巴不得他快些走。”
“……不是的。”远流看他喝空了茶，抬手为他斟满一杯，说道，“昨日我说得话，你还记得吧。愿意让我帮忙么？”
要是罗谨仍然怀疑，以为是南宫家借远流行欲擒故纵之计，那远流便当真无话可说了。不过，他有预感，罗谨不会反对。
遗香自不知他二人言语，也不插话，只听罗谨如何回答。
罗谨放了茶杯，却不答远流之问，而面朝遗香说道：“昨天，远流答应帮我们营救法座。”
“当真？”遗香双目生辉，当即站起来，惊喜交加望定远流。远流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昨夜想了一宿，有了些计策，刚才找借口让大师兄做他的事去，也是为了同你们商量。”
遗香与罗谨对视，喜色渐淡。她沉思一回，道：“你肯帮我们，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南宫家地牢非同小可，就是族中子弟，寻常也不知其中隐秘。你虽然是南宫无影的小儿子，也未必知道个中机关。何况……”遗香看了远流：“你是不是还欠我们一个解释？”
为什么一个小小仇远流，南宫家从未对外公开承认的私生子，离家出走，会引得南宫家乱了方寸，一面派人搜寻，甚至出动邱日远、曲行舟南北两大首席弟子，一面又小心遮掩，不欲外人发现？若不是天门教独孤天觞之事在前，吸引了江湖注意，这一番举动，就算如此掩盖，也只怕早引起各派注意，暗自揣测了。
远流眼里看着罗谨喝茶，嘴边轻轻一笑：“这当然。香姑娘不明白的，我一定从头至尾说个清楚，才不辜负昨日香姑娘为我解惑的好意。”
罗谨听着他二人对话，始终不发一语。远流看了他，没来由心头一紧，冲动下伸手碰触他放于膝上的左手。罗谨看了他一眼，并未躲避。远流心中稍安，一波喜悦涌上，手掌圈起握住了罗谨的左手。
“你们疑惑得没错，单凭一个南宫子弟出走，是不可能让南宫家太紧张的，何况我还是个宣扬不得的私生子。”远流望向窗外，慢慢说来，“南宫家如此劳师动众，不是因为仇远流出走，而是因为他出走前闯下祸事。这个不肖子惹了事二话不说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一副烂摊子给南宫家收拾，他们怎能不急？”
罗谨偏头看了他，终于开口问道：“你究竟招惹了谁，连南宫世家都不能替你摆平？”
遗香也颇好奇，接着问：“看来这祸事不小？你到底做了什么？”
远流微笑，眉目间尽是不以为然：“这事情可大可小，江湖上天天都在发生，不过看是遇上谁。不巧我结下的梁子姓秦，这事就断然小不了了。”
“秦？”罗香异口同声，满目讶色。遗香挑眉：“你指的，可是秦郡秦府？”
远流点头：“正是。”
秦府，二十年前便是武林中有名的世家，但也仅只于此。十年前，江湖人开始在秦府前加了两个字：秦郡。原因无它，当年独孤无宁无意两兄弟乱世开国时，秦家慧眼识枭雄，给予大力支持，为之聚集江湖力量，并助独孤无宁分解吸纳神启门。后独孤氏终于一统天下，独孤无宁身登大宝，即以秦家祖地及其当时势力所在为界，划归秦门赐为封地，并授予世袭郡王称号。从此秦府不但在江湖上有威望，在朝廷也有封号。再不是二十年前的武林名门江湖世家。
作为本朝在江湖之代表，秦府俨然有昔日神启门之势，非但无有淡退江湖，反而多有插手武林纷争，与各派势力也往来密切。
南宫家与秦府素有交情，彼此间多交流切磋，后两家更定下每三年一次青年才骏比试之约。远流所惹祸事，也就发生在这例行比武上。
当日秦府二爷，也即秦郡王爷之二弟，带了三位秦姓少爷拜访南宫家，正是应那三年之约讨教而来。南宫家自然也派三个子弟对阵，分别是南宫无影及两个兄弟之子。南宫家一胜二负，对秦府武学剑法十分赞赏。家主南宫无影更是对秦家三子中最小的，据说也是最有天赋的那位秦立少爷青睐有加。当晚南宫家盛宴款待秦府贵客。宴席方退，南宫无影便叫出远流，以远亲小辈之名，介绍与客人。并请秦立小少爷与远流过招，权当让这无知小儿一开眼界，领教秦门精妙。
秦立欣然同意，拔剑上场。不想秦小少爷还未让对手开眼界，自己倒先大开一番眼界。那远亲小辈仇远流一手南宫剑法使得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叫他看得眼花缭乱，输得目瞪口呆。在远流手下，他几乎未有出招，只能苦苦招架。
秦立大败，面上青红交替，气得几欲呕血。他当下怒哼出声甩手而去。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南宫无影连声得罪，怒斥远流少年猖狂不知轻重，叫他退下。而后不断向秦家人打着圆场，神情语气隐有笑意藏之不住。秦二爷心头愤慨，却也无奈，只得叫了人探望秦立便罢。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便没了后来诸多麻烦。谁知那秦立在房内发过一回脾气尚且不甘，越想越怒，出门四下乱窜，要找了远流再决胜负。他此遭并未立刻见到远流，却一路听来各种闲言碎语，多与败了他的那“远亲小辈”有关。
原来他二人一番比试传了开去，南宫家人听了无不感叹南宫正经的少爷比不过私生子，一时猜测议论纷纷，却叫那秦立听了去。
秦立心胸狭窄，听见流言自觉身份优越，高出远流何止一等，立刻在心里将其百般践踏，聊以抚慰自己之败。后来他终于寻着远流，便立刻将那闲话拿来相激，讥讽远流身份卑贱见不得人。
远流不欲多生事端，听而不闻。秦立得寸进尺，竟然出言不逊，口诛远流之母。
远流听他轻蔑母亲，登时大怒，二话不说劈手夺剑，尽出凌厉狠绝杀招，以秦立之剑断他手脚筋脉，废他一身武功，并斩其舌。
远流厉声冷语：“你手脚俱全而武艺不精，技不如人却心不服，出言辱我不止还侮我娘亲，该杀！我念你出身秦门放你一马。不过既然你武功不勤空有拳脚，留之无用；身在世家却不知书识礼，反生长舌，我就替你一并除了，好教你知道该如何做人！”
此事一出，大惊秦家。秦二爷派另两位秦少爷火速回禀了秦府郡王爷，自己带随从留南宫家怒讨说法。南宫家也炸开了锅。南宫无影无法，只得将远流软禁处以家法，一面封锁消息，一面向秦府赔罪，一时焦头烂额。
谁想此事未平，又生波端。远流竟然怒伤多名家丁守卫，径自逃家而去。他同父异母的两位兄长联手也拦不住他。
肇事者遁走，秦府又派大公子率门下八剑高手中的四位上门问罪。南宫家只好强自应付，边寻访名医为秦立治疗，边派人四处搜寻远流。如此几头应付，不免方寸大乱不可开交。
这便是罗香所知，那场莫名混乱、大好机会的由来。
远流将前因后果大略说完，叹道：“现在你们可清楚了？我不怕南宫家的搜索，他们行事作风我都了解。我爹也知道，所以拜托曲、邱两位师兄捉我回去。但他顾忌太多，万不可能把始末都告诉他们。所以曲、邱两位师兄都没有同我较真，只是阻我、劝我，好对我爹有个交代。尤其邱师兄，可说看我长大，最不愿意使我为难。”
是以邱日远并未亲自动手，还提醒远流当心曲行舟。
罗谨察觉远流与自己相握的手出了微汗，不禁抬右手轻拍他：“秦立确实该杀，你对他已经手下留情，不必想太多。秦府虽然强势，却也不见得真能将南宫家如何。”他这话倒是安慰居多了。
遗香饶有兴味看罗谨一眼，问远流道：“你这一走，也不怕你爹和南宫家因你受罪？你当真就不回去了？你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
远流再叹：“我当然想过，我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我留在南宫家只会让他们，让我爹更为难。所以我才走了，我爹和南宫家都需要时间，需要理由和借口，才能拖延缓和事态。才能更好地解决这祸事。而我，自然是会回去的。”
罗香二人听了，暗暗惊讶远流眼光锐利，心思通达。远流毕竟是南宫无影之子，他若留在南宫家，为了对秦家有所交代，南宫无影势必要对他有所责罚。更甚至要交他给秦府抵偿。罚，如何罚？重责，如何重？抵偿，如何抵？拿命抵，或者也废去远流四肢筋脉一身武功？
无论哪种都是南宫无影不想见到的。然而如果不这样做，秦府又岂会善罢甘休？所以远流一走了之，将不肖叛逆骂名一径背于自身。南宫无影虽然担心，但也放了一半心。他派人到处寻找远流，甚至出动曲、邱二人，又可是真正全心希望逮了远流归家严惩？
南宫无影也是矛盾的，矛盾重重。既而南宫家也飘摇不定，人手指派变动，大量外调，找远流访名医应秦府，应接不暇。地牢自然疏忽。
那时，罗谨遗香的的确确是有机会的。大好机会，却生生错过。遗香想着，越发懊恼，纤纤十指握拳，用力得掐出血来。
罗谨见了，眉头立皱，他松开远流，伸手拉了遗香，微微斥责：“你这又在干什么！当时的情况复杂，我们为保周全考虑许多，也是逼不得已，如今过也过去了，你还这么自责做什么？”
“我好恨……那样的机会，我却没有救他出来……”遗香低下头闭了眼，一瞬间脆弱无比，“我不但没有救到他，还连他交代的事也没有办好！竟然连天觞也不能保护……我实在是对不住他！”
罗谨叹气，揽了遗香让她靠在肩头，软言安慰：“你尽力了，你这样内疚，可也是在责怪我吗？毕竟是我的多疑阻止了你。”
遗香摇头，想说却又未说。罗谨看向远流，口中对遗香劝解：“何况，我们并不是再没有机会了。现在不正有一个摆在眼前吗？”
远流一直望着他，他们，这时听他说话，立时温柔而笑，点头回答：“是的，只要你们愿意，我一定帮你们将杀生法座救出来。”
一定？罗香二人同时一惊，这话说得端的蹊跷。莫非远流已成竹在胸？只是他一个私生子，就算得南宫无影百般疼爱，又怎会知道地牢的秘密？
远流看两人脸色，已知他们心中怀疑。他笑不改色，施施然道：“倘若我说，我在五年前便机缘巧合摸入了地下石牢，从此以后几乎夜夜出入，对那一条进出通道沿途机关已经烂熟于胸，你们相信吗？”
此言一出，罗谨遗香齐齐动容。
远流迎着他们诧异狂喜不可置信的目光，只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脸色沉静如初。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意料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