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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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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此后我们启动铜矿开采,并另买了一个铁矿。除此以外,我们在章安港和扬州港买了上百条商船。
大同四年,由番禺至寻阳、由会稽经京口到建康的水道上随处可见飘扬“五公子”大旗的商船。
要不了两年,商船会载满锦帛和瓷器驶离内陆,“五公子”的旗号漂洋过海。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命中注定的大同五年。
刚刚开春,我带上一支商队出发往益州。我没告诉郑西屏益州会发洪水,只是说:此刻梁军和程军在益州决战,一旦胜负出来,我们需要立刻结盟。
《论富》第七章:“巨商只有以商换政,以政养商方可为继。”
这几年,我犹如行走刀尖,没有一日闲暇,益州洪水之事早已抛诸脑后。直到最近,恍觉洪水时日已近,再仔细探寻,竟然发现程军放弃已经攻占的战略要地,集结全部兵力屯兵益州地界。更巧的是,皇帝萧从景于年初赶往益州,并将十万精锐步骑调往益州城。
这样的格局冥冥中印证着我当初的设想。
这会不会是梁国的宿命?即使没有我助力,历史的车轮依然滚向这一方。
我没有算出益州洪水的准确日期,只预计着大体是五六月份。一路上战火硝烟,流民颠沛,行程自然快不了。
离益州百里,突然听到洪水冲城的消息。据说,破城当日洪水如接天铜墙从天边滚滚而来,气势磅礴排山倒海。益州城百年不破的神话瞬间颠覆,和洪水一起冲进益州的还有白安的五万水军。白安已于十日前倒戈程陵,协助攻城。
萧从景的精锐被冲得七零八落,本人带着千余残兵败逃。
程陵和萧从景谁才是今后的霸主,此一战后,昭然若揭。
在流民冲击时我和商队走散,于是只身前往益州……但是,我没进益州,没有人敢进益州——即使是刚刚得胜的程军。
鸦雀蔽日,尸臭熏天。益州只在目之所及,城墙脚几处大火是为焚尸而烧。火焰冷冷冰冰,映着雾气氤氲的残破城池,犹如鬼域。
我手脚冰凉直冒冷汗,看着远远的那些火焰,只觉得凄凉痛楚,不堪忍受。这几年商海搏杀,我以为自己经历了最难最苦之事,却不想我输赢的只是钱,而沙场上输赢都是命。
我想起最近一次师傅信里的话:“不要进益州,否则一生噩梦。”
“我不会再走近了!”
喃喃自语,不知道心中的魔兽是不是已经吃了我的心,只觉得人命可悲,如风中烛焰摇摇欲熄。
“姑娘,此处不可久留,快些离开吧!”
有人在我身后说话,回头去,一队编队严整的骑兵路过,队伍之后,一位银甲将军骑着高大枣红马,昂立在飘扬的程字大旗下。
“小女子乃扬州行商,求见程大将军!”我递上名帖。
“大将军此刻不在益州,有什么事连可代为转告!”他下马,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比想象中年轻得多的脸。
我就这样接触到程军,第一次见的就是程军中数一数二的大将——周连。
我愿无偿提供给程军铁矿以铸铠甲兵器,同时要他们一句承诺:程军入主建康后,让我享有沿沔水南达长江、西抵关中的水域专营。
得知来意,周连以上宾待我。他做事也快,要不了十日,得到程陵的答复。
“大将军和军师得知此事都十分高兴,立刻就下了决定。军师星河还特别交代了八百里快骑连夜将文书送来。”周连说。
我拿着专营书如获至宝。
“周将军,我的铁矿立刻就可向贵军提供矿石。”
“……姑娘,”周连似乎有些迟疑,“你怎么能肯定程军一定能攻克建康?”
“周将军,你,你们大将军、军师,为何会相信我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呢?”
同为刀口添血的人,会有些天然的感应,抑或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赌性吧。我和周连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可是,军队毕竟是男人们的天下,汗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和几乎日日都要面临的死亡让我难以忍受。我在程军中滞留半月,莫名的一病不起。周连给我安排最好的军医,然后留十三人陪护我在沿途的一个村落养病。一个月后,我病愈,就在这些人的护送下去往建康。
大同五年十一月的建康,寒风刺骨,兵临城下。
我在两军对峙中潜入乌衣巷,震惊于眼前的寥落。
谢氏中的一支因谋乱被萧从景抄斩,乌衣巷里惶惶恐恐、人人自危。谢家上次喜气冲天的大门一派肃杀。我去敲门,生怕来者闪着鬼眼,和我说:此处已不在人间。
好在……
“姑娘找谁?我家大人今日不在府上!”开门的老仆话语如常。
“我只想打听一下,如今当家的可是谢洵大人?”我塞给看门人一锭白银。
“老大人去年病逝了,如今是三老爷当家。”
“还请问,你家五公子可有音信?”
他摇头,叹气,轻轻掩上门。
这是我最后一次去乌衣巷,小五仍然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我让五公子的大旗飘满南北水道,让五公子的名声享誉大江南北……可是,就是得不到他半点音信。
离我们的八年之约还剩最后两年。我不惜高价将得意楼买入五公子名下。
我,只能寄希望于……
两年后的中秋,他如约而来,踏着秦淮河畔桂子馨香,走进得意楼。希望他和从前一样,一展折扇,笑如狐狸,周身散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