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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通向神奈川的列车。

      不时有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也是,在工作日少有十五六岁的女生不在学校上课而选择出门的。

      手肘撑在窗口,右手半撑着脸,无所聊赖地望着窗外风景——虽然不知道留下薛涛笺的人想干什么,但纸笺、墨香不会骗人,细腻无裂纹,馥郁无杂浮,都是花纸名墨传承百年最佳证据。那个人应该是百年间的人物;能够同时使用薛涛笺,澹斋墨,行书潇洒,翩若惊鸿惋若游龙,最起码非富则贵,学识博远,左右不过六大及其家臣,换言之,不是六大大意遗漏便是其故意留下。故意的缘故暂时还未想通,暂时只有大意遗漏一种解释。但不管怎样,雄物川之行势在必得,必须弄清楚五大达成盟约的条件,才能开始找他和它,否则如鲠在喉,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随时都有威胁。今时不同往日,一身神力被缚,境界也下跌得厉害,必须在六大家族反应过来之前查明事件。迹部景吾、忍足侑士他们同在冰帝可能有所察觉,虽然都是顺位第一继承人,甚至唯一继承人,毕竟不是族主,家主,他们的发言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也就是说,至少有半年至一年的时间里她会相对很安全。

      列车继续行驶,鸠羽长发顺风飞舞,杜若眸色一片清浅,轩眉轻扬,惹人怜惜的瓜子脸瞬间清远起来,尊贵与慵懒并重,清秀女生似乎笼着薄雾,疏离淡漠,端华出尘。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在看你。天边明月,装饰了谁的窗口,又装点了谁的梦?

      雄物川啊。

      昔日巨江,横跨岛国,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河床和裸露的沙尘,人迹罕至,灵力稀薄。

      沿河床而上,燥热空气扑面吹来,沿岸水汽极少,生长的大多是耐旱的植物,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脚下这篷蒲草,生机勃勃,蔓枝翠绿,世间万物自有其反常曼妙之处,便如蒲草,便如雄物川。

      神奈川自古气候宜人,为繁衍圣地,是岛国最早诞生文明的土地之一。孰知三四百年前,大旱七年,雄物川逐渐干涸,后久旱逢甘霖,才发现雄物川竟已改道,中部与神奈川相连通,大雨酣畅,可怜堂堂雄物,更名神奈。

      后世史学家,气候学家对此研修不怠,重大发现却是微乎其微,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如今这里只当做古河遗迹,即使节假日也少有人流来往,比起夜明如昼的东京,美食冠绝岛国的大阪,干燥的天气,无聊的行走,单一的景致,雄物川简直不值一提。于是在雄物站下车时,司机、乘客很是诧异地望了她一眼,应该是不明白工作日出门的逃课学生不去电影院谈情说爱,却来这黄沙漫天飞尘盈野——约会圣地,稍微有点浪漫情怀的男生都不会选在这里。

      俯身,蒲草枝叶虽略微缺水,总体还是茫翠,让人不得不感慨造物的神奇。便是她们如今也不敢说对三千界了如指掌,生于混沌,长于天地初开,追根究底,她们的生命由混沌和天地赐予,在一定意义上说是永生不灭的,所以得知消息,她才抛下冥界事务,匆匆下界,追寻原因。现在想来,当时确实过于匆忙了,神界第一人布下的结界岂是那么好过的?如今神力被封,神格遭缚,还要提防态度暧昧的六大家族,神尊冕下,混到这步田地也当真是头一份了。

      自嘲着,末指微动——隐隐……有神力波动传来。

      不是能量波动,虽然微弱,真真切切是神力!极其纯粹的神力!

      很古怪的神力。

      分明微弱得似乎随时会滞止,每次认为它会归于沉寂的时候,好像都能挺过来,一下一下延续,仿若朔风残烛,沧海舟舢,随时会湮灭,随时会被抹杀存在过的痕迹,明明不属凡尘,执意不肯退却,不肯消亡。倘若不是感知事先穿透过它,恐怕都要认为这神力衍生出灵智了——只是单纯的神力,极细极弱的一丝,从感知反馈的信息来看,它至少如此存在如此消耗了百年。虽灵力奄奄,但力量精练纯粹,不知熬过了多少年依然矗立。

      没有熟悉的气息。

      本以为是他,也只可能是他,近四千年前浩劫过后,诸神之中只有他才能自如穿越结界不受影响,不必担心后果,从时间上看也十分吻合。但,如果真是他,为什么隐藏自己的气息?他从来没有敌人,也永远不会有敌人。神力凌驾诸神之上,清润如玉温雅无双,广袖翩然高华出尘,虽诸神无情,皆倾折其风华。

      所以三色堇枯败,才引得三界震动,将冥界匆匆托付,只身携带八孔玉屏越界追寻残留气息,寻至岛国,残留神力似乎被强行掐断,本想重回神界,神格却因法则困缚灵台,无奈之下魂魄附身镜中影,感知到迥异于传统能量体系的修行方式,决定潜藏待机,弄清楚两大修行方式的异同,于是模仿镜中影言行在冰帝修学。后来发现元庆之乱六大家族在疆土分配上事有蹊跷,迹部氏疑点最多,才从源头雄物川查起,不想竟出现神力!

      是不是他?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在古河遗迹留下神力?除了他,百年前还有其他神陨落或者私自下界?如果有其他神无声无息陨落而无异象,诸神无所觉察无所知晓,那未免太可怕了!是谁隐藏了本命灵识的枯败?若是私自下界,那么新的修行方式是否和他(她)有关?又是什么缘由让他(她)冒着境界下跌的威胁私自下界,不顾三色堇的结界?

      百年间发生了太多不在掌控中的事端,神界居然没有发现一丝端倪!岛国,究竟发生了什么?谁掩盖了一切?

      抬手,准备收取神力,指间空空,才想起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苦笑着放手,勉强呼唤出玉屏,空色玉箫触手润腻,暗蓝流光偶有流转,略一盘旋,微小神力向玉孔吸附而去。

      瞳孔紧缩,玉屏悄然扣在食指关节——骤然强烈的神力波动,那是……

      慈姑!

      神力与玉屏相交融的刹那,气势陡然拔高,原地出现一株慈姑!

      挺水叶箭三瓣型,叶姿挺翘,乳白铃状花朵层层叠叠,倘若不是干旱的古河河床,这一幕会很美丽,很迷人。现在,她只觉得诡异!没有神力波动,平常得一如普通慈姑,干净无害,但这样更让她毛骨悚然!没有神力,神格被缚,玉屏只身御敌,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凤眼眯起,眸光冷肃,不动声色后退几步,玉屏传来神力,迅速捏诀,不多时一个禁咒凝结在手心。

      慈姑动了。

      铃状小花自主的飞舞起来,隐约有金石相扣的乐声传出,清越婉约,颇有罗界浩然之风,忽而随风,自上而下顷刻化为飞灰!星星点点,有亮色光斑纠缠环绕,凝聚不散,仿佛还是铃状花朵的模样无拘无束天真地舞蹈,偏偏光斑飞灰无依无靠,兀自漂浮,本该四下飘散,现今说不出的诡异阴沉可怖晦涩。

      当下跳离慈姑七八步远,禁咒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抛出,凝重的盯着三叶随后灰飞烟灭,聚而不散,徒留翠绿枝干在一片朦胧中若隐若现若凝若散。

      枝干最终没有消失,飞烟和光点在顶端缩成一颗透明绯红圆珠。眯了眯眼,取舍一番,她决定离开——情况愈发扑朔迷离,实在没精力再管这棵慈姑和……那个诡异的珠子。眉峰深深蹙起,抿抿唇,好不容易请到长假,在神奈川也发现了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直指迷雾的线索,但是就这样什么也没得到地离开放弃深究实在是不甘心,如果贸然带走可能引起的怀疑不说,这些东西也太过危险,谁知道留下它的神是什么用意!神界七神也不是铁板一块,再遭到暗算便是玉屏也救不了她。

      ……如果……如果……是他呢?

      漏掉这个再想查起来就难了,极可能永远找不到他的踪迹!那自己下界所忍受的种种屈辱又为了什么!相知万年的情谊,难道连这点事都不能为他做到吗?

      沉思,良久,还是等恢复了神力或者掌控了新的修行方式再来好好看看这珠子。

      施放程度最深的遮蔽术,就是有高深修炼者觉察不对,宿鸢尾亲手施加的遮蔽术,谅他也不可能看穿。想想又刻了一个繁奥的迷阵,隐在沙土之下,连加了十余个遮蔽术。

      长叹息,转身离开。

      风声呼啸,玉屏携圆珠而来。慈姑与神力同根同源,吸收了神力,那珠子自然不在话下。但是——

      “扔下。”

      风声继续呼啸。

      “乖,放下。”

      还在呼啸。

      “现在我们不能带着它,它太危险了,我们也没有自保能力。”

      不满地哼唧。

      “是,是,你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我,但你能护住它们吗?若是暗害我们,我们怎么办?”

      风声打了个旋儿。

      手背抵着下颔,沉吟半晌:“你真认为它们安全?”

      不容置疑地转圈。

      玉屏这么坚持,珠子应该是无害的,玉屏的灵觉传承自他,敏锐异常,它说没问题危险就不大。何况只把慈姑留在这里也算是减少威胁,说不定还能从珠子里再发现什么,最好……有他的消息。

      神器同心,知道她的意动,珠子被小心地传到手心,随之而来的是阵活泼讨好的神念。

      “白费了一副仪表堂堂的好相貌!”

      风声呜咽。

      掌心映下绯红暗影,琉璃剔透,圆润光鉴,没有丝毫波动,怎么看都是一颗普通珠子。

      倒是纹路有些奇特,云纹内敛,间杂薄色细丝,倒是有点像古神文,如果忽略边边角角和不正常的转折,好像是——琅珠赤?

      果然是神留下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琅珠赤,那是说不止一个么?莫非要集齐其余几个才会有线索?到哪里收集,会不会是陷阱?

      心下有点古怪,说不清哪里不对,云纹细丝,总像有点若即若离的味道,有点奇怪的感觉。确实没有危险,灵觉并没有发出警示,玉屏也确认过了,可是……就是哪里不对劲。

      “把它收回去。”

      玉屏重回识海。

      压下思绪,随手挥去遮蔽术——先不管了,不管怎么说,现在应该回去,临行准备,乘车,古河探查,已经用去两天了。

      瞥见兀自挺立枝节葱翠愈显诡异的慈姑,心情更加糟糕——

      真是不愉快的回忆,不,岂止是不愉快,简直是——

      夜半,慈姑枝干流出光团:“使命完成了啊,4894年就在这儿了,真不是魂过的日子。终于可以回去了,冕下,你要奖赏我。”神之一魄嘟囔着,向南飞去,天际划过一道光痕。

      亚特兰蒂历4895,即公元658年,

      元庆之乱爆发。

      彼时,少女正在东京车站内等待地铁,凤眸微阖,鸠羽长发安静下垂,宿鸢尾遗世独立幽幽开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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