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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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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时闻着边上熟悉的气味,恍惚中竟有几分安心。
浅浅的烟味和熟悉的冷菊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的腥气。
——他一直都搞不懂那个人怎么可以有这样的香味。
——“……晋助……?”
朦胧中,他习惯性的叫出了那个名字——
“我在。”令人怀念的冷清声线,藏着若有若无的温柔——
睁开眼,是熟悉的藏青色浴衣,他迷蒙中看见身边男子完好的半边侧脸——
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森冷的寂意,还有深深埋藏的温柔。
【温柔的家伙。】
【他其实是个和善的人。】
一时之间,时光像是匆忙倒退回了十五年前。于是那些之后的创痛,鲜血淋漓的分离,兵刃相向的拒绝什么的,竟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漫长的,分外真实的噩梦——就像他曾无数次祈愿的一样。
他坐在那里认真的擦拭着刀,他明目张胆的躺在他身边偷懒,时不时的还能享受到额外的特制按摩服务。假发拿着课本满世界的找他,威胁着要打他的小报告,啊哈哈则是看着假发的蠢样“啊哈哈”的笑——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还会在一起?
……真好。
……真是太好了。
他像是害怕再次失去一样,牢牢抓紧了对方的衣角,像是想要借此来确认对方的存在一般。高杉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手——
“……晋助……我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无意识的喃喃出声。
“梦见了什么?”对方轻轻的揉着他的后颈——这是他最喜欢的按摩手法之一。
“梦见大家……很多人都死了,假发,辰马,还有你和我,全都分开了……”讲到这里,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怪异的违和感,眼睛酸的难受——“我们都说要杀了对方……你说你恨我……”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只觉得这样畏缩的自己实在是蠢的可以。
他有点尴尬的止住了话头,干笑了几声:“嘛……反正都是假的……”
高杉温柔的摸着他的后颈,微微俯下身,在他的耳边用和行为完全不相符的话语开口——
“可惜,都是真的哟。”
一刹那间产生了让他血液倒流的,冰冷的冻结感。
他蓦然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男人——对方满含恶意的扯起嘴角,笑了。然后缓缓转过另外半边脸,露出空洞的左眼——
效果简直不亚于恐怖片。
就像全身都结冻了一样,冰冷得有些刺痛——
银时挣扎着起身,脸色惨白的干呕着。高杉挂着冰冷的微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窘态。
昏暗室内的寂静,被银时剧烈的咳嗽打破——
【有过那种感觉么?就那样走着走着,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重要的东西,全部都不见了。】
“真是难看啊,白夜叉。”高杉慢悠悠的抽出烟杆,吐出了一团轻雾“你的獠牙已经全部腐烂脱落了……”
银时从像要把胸腔都咳破的窒息感中缓过劲来——“你……你在搞什么?”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体的伤处,他蓦地回想起之前疯狂的一幕——
“居然干出那种事……小心我真的杀了你啊,混蛋!”他艰难的拉过披散的衣物,想要穿好它们。
“哦呀,从梦境中清醒后,就迫不及待的对我亮出獠牙么?”高杉惬意的呼出烟雾,懒洋洋的斜睨了他一眼“那种残破的獠牙……可是连衣服都撕不破哦,可怜的家伙。”
银时懒得和他斗嘴,做都做完了,他再和他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越是和他对抗只会被整得越惨——他尽量不牵动伤口的,沉闷的穿着衣服,他搞不懂办完了事他干嘛还赖着不走——那家伙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个疯子,和疯子较劲是蠢蛋才干的事。
“喂,高杉——”他扶着腰站起来,尽量用无所谓的态度直面惨淡的现实“反正你也做完了,这一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就真的杀了你哦。”
对方不为所动的继续咬着烟杆,声调悠长的哼了一声。
面对他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银时有些烦躁的大声说:“喂!混蛋!我是说真的!”
但青衣的男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知道他的性格,银时没辙的转身准备走人——嘛,算了,难道他要像女人一样的拽着他扇他耳光叫他负责么?他们做过的次数还算少么?这次就加在以前的账上好了,他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吧。
他挠着头看向四周,这里是他没见过的地方,估计是那个变态的新兴趣,但不论如何,他必须要走了。
——啊啊啊,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还对前任男友的变态行径一次次的报以容忍态度,这可是连现任都没享受过的星级待遇哟!阿银我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啊混蛋!
一边想着“我真是坚强善良的好母亲”一边找着门,银时无奈的问高杉:“那边那个抽烟的混蛋!你能告诉我门在那么?!我可是赶着回去给孩子做饭啊!”顺带想起了还有一个蛋黄酱白痴,他几乎能想到那个笨蛋现在急翻了的样子——眉头锁得紧紧的,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一根一根的抽着烟,烟灰缸里是小山一样的烟蒂,嘴里一定还在骂着“白痴“,”混蛋”之类的话——再不回去的话,那个笨蛋会抽得家里像失火一样吧……?
对方轻轻的放下烟管,猖狷的笑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银时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他,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们赌一把吧。”墨绿色眼睛的男人毫不在意的说“那个幕府的狗,是叫土方?”
“你想干什么?”银时警惕的看着他。
“既然你出不去,那我们就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找到你好了。”高杉挑衅似的看向他“在此之前,你就好好承受我的恨意吧,背叛者。”
“你真的疯了,高杉。”
银时完全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对方。
——真的疯了……?我都疯了五年啊。
高杉眯起眼,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然后重新隐入了晦暗了阴影中——
【很多东西,拥有的时候你甚至都察觉不到它的分量,但当你真正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的时候,那些重量却已经从手里滑落了。即使是一些明明自己想着绝对不能再拿起来的东西,到了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的又背了起来,真是讽刺啊。】
银时觉得,如果有什么刑罚创意大赛的话,高杉绝对可以拿第一名。
他已经不屑于那种血肉横飞的拷问了。
【精神攻击】
拜这几天所赐,他对高杉晋助的认识又有了一个新的飞跃。
没有他想象中血淋淋的折磨,但却远比这些来得变态的多。
他对他不打不骂,就只是那么坐在他身边,和他说话。
有时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有时是漫长的叙述。
话的内容,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
但说的全是过去的事。
在吉田屋的时候,在攘夷之战的时候,甚至是他们分别之后,所有人的故事——
他从来不知道高杉的记忆力好到了这个地步,更没想过这个人居然有这么能说。
几天几夜的,还不带重样。
但却有一点他真的不知道,抑或是根本就没去想过——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然后,在身边人不紧不慢的叙述里,在他看似放松的语句里,他听出了潜藏的,像暗流一样汹涌湍急的怨恨,还有几近悲伤的怀念,以及执着。
【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会记在心里。】
银时耐着性子听着他梦呓一样的话语,红色的瞳仁偶尔会悄悄的向对方望去——
充斥的,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
他想他是知道他是那种拉着过去不愿放手的人的。
但他从没想过他会活得这么累。
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
这么多——
除了憎恨,这个男人背负的或许比他自己以为的都要多得多。
藏青色的浴衣松松垮垮的照在他的身上。
上次都没有留意,现在才发现——他真的瘦了很多。
那个骄傲的家伙,他也许过得不太好吧……?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折磨了自己五年。
银时沉默着把自己蜷紧了一点,像是很难受似的把头埋进臂弯——
也许真的很难受吧。
——这个笨蛋,叫他怎么放得下啊。
休息的时候,高杉会不动声色的抱住他。
有的时候还会和他做*爱,温柔的,细致的。
偶尔还会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用和过往并无二致的语调,一点一点细数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留下的,那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留下的。
甚至还及其耐心的向他讲解自己缺失的左眼,以及自己失去它后的漫长岁月。
还有他从不知道的,高杉自己眼中的世界——
银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名为“过去”的牢笼。
眼前和耳边,一幕幕的,全是昔日的倒影和旧日的时光,
全是那些不再重现又无法遗忘的过往。
他想他是彻底掉到这个男人的陷阱里去了。
一个用悲伤和温柔搭筑的陷阱。
他很没出息的觉得自己这次八成是要输了。
因为那个叫高杉晋助的男人,把他重新拉回了那个他极力回绝的旧梦。
原以为好不容易用五年的时光,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但是现在,又重新回去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被昔日的幻影侵蚀殆尽。
那个狡猾的男人。
那个世界上最熟悉他的人。
情事缱绻之际,他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很没用的笑着伸手摸上他失去的左眼:“你这个样子,我都以为你又爱上我了。”
高杉笑着亲吻他,他墨绿的眼睛温柔的凝视着他——
“怎么会呢?”
他用力的拥抱他——
“我恨你啊。”
恨得不得了。
恨得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毁了你。
恨得想要一辈子把你埋葬在回忆里。
有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相爱相杀。
【从来不曾想过,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竟然会是憎恨,重新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银时闭上眼睛,叹息一样的开口——
“我也恨你。”
恨你把一切都独自承受。
恨你伪装的坚强和隐忍的温柔。
恨你那无可救药沉溺在过去中的样子。
恨你总是把伤害自己来当作惩罚我的方式。
恨你总是用自己的方法去表达过于激烈的感情。
恨你一无所有到只有用憎恨来维系彼此之间的羁绊。
在男人令人怀念的拥抱里,银时沉默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背脊。下巴轻轻的放在对方的颈窝里,埋头在对方的臂穹间,小心的摆成一个包容的姿势,就好象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住怀中受伤的野兽。
藏青色衣衫的男人轻轻的笑了。
肩膀微微的颤抖着,声音就像是某种痛苦的呜咽——
银时不做声的收紧了双手——
真的那么想让我憎恨你么?
那么,
我恨你到死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