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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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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先生,还真是稀客呀。”
登势站在吧台后,抱着胳膊,懒洋洋的吸了口烟,涂着浓重黛青色眼影的眼皮不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违抗时间法则和万有引力,有些松弛的搭着,一看上去好像给人一种极其傲慢的垂着眼睛的感觉——不,也许她的表情就是这样。
现在是凌晨四点,土方对于这个尴尬的时间把老年人从卧榻上强制召唤起来感到相当抱歉,尽管眼下这个老太婆的态度让他极其不适,但他有求于她。
“抱歉,登势,我有事要问你。”他很郑重的把手撑在吧台两侧,头埋得尽可能的低——“这个时候来打扰,真的万分抱歉!”作为实际上的租客,土方每月给银时交房租的时候都会和登势有照面,平日里也没少过去登势的居酒屋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天然卷接出来,再加上住在万事屋的时候,楼上楼下的,多少都会碰面,所以尽管平时没什么交集,但至少还是打的出招呼的类似“邻居”的关系。
“老太婆我年纪一把了,凌晨四点可是回答不出什么问题的!”登势放下烟管,看上去心情并不好的说。
土方抬起头,看着对方——“银时已经失踪一星期了。”
“来问我做什么?认为我一个老太婆是犯人么?”登势瞥了他一眼“那种没用的男人,怎么可能有人要!反正他要回来自己会回来,不回来还少一个烦得要死的房客。”多年在歌舞伎町练就的经验和眼力让她觉得眼前的家伙有隐情,特别在这种楼上的笨蛋还没消息的情况下,虽然早就知道两个家伙已经过了好一段糜烂的同居生活,但她不认为今天土方的到来只会是单纯的打听,更别谈现在是凌晨四点。
她可不像那个说着“我来保护你”的笨蛋废柴,她从来就没忘记过他是警#察,而他——只不过是一个连带着身份,连过去也一并丧失的可疑分子,说不定,还是恐怖分子。
她还记得他们初遇的那个雪天,那个笨蛋一身的伤还穿着可以冻死人的单衣躲在冰冷的墓碑后发抖,一副随时就要倒下的样子,尽管偷吃祭品被抓后的“保护“宣言相当嚣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久于世故的登势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和不安,更别提他藏青色的衣服上大片大片的黑色污渍——她认得那是干涸的血的颜色,有他自己的,但她猜更多的是别人的。
也许是可怜,也许是无聊,或者还真是被那个笨蛋的话不小心打动了——从那天起,登势就捡回了一头银色的,受伤的孤狼,尽管她真没想过最后那头看上去就不好养的野兽还真的留了下来,磨平了爪子,消弭了杀气,变成了忠狗——虽然他笨的要死又没有用。
“不是的,请您告诉我关于银时的事!”土方笔直的看着她,表情异常坚定——“我想知道关于银时的事,他的身份,他的过去……拜托了,我想要了解!”——来找登势完全是迫不得已,两个小鬼别说是知道了,说不定想都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就像原来的他一样。但他还记得闲聊的时候,银时曾经告诉过自己【我的命是老太婆给的】,那一次还真把他吓了一跳,一下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登势就是自己“神秘的丈母娘”,结果还被银时笑话了好久——总之,既然救了他的命,那么,一定也多少知道一点他的事情——土方这么坚信。
——终于开始调查了么……登势不动声色的敲了敲烟杆,内心很是鄙夷的哼了一声——她甚至觉得那个混蛋天然卷可能就是嗅到了风声躲起来的——猜到了身边人的背叛么……?
——“哼,那种废柴的事不是普通得要死么?随便去路上抓一个MADAO就可以知道了啊!我虽然是老太婆也不代表我连废柴的废柴史都会知道啊!”她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烟杆敲得碰响。
其实如果她知道到刚才为止,土方这个星期来悲剧的人生,她就会知道她真的是想多了。
这两个面色难看,各怀心事的家伙从进来到现在,根本就是在说着完全不同的东西。
土方很清楚眼前的老家伙根本就是在糊弄他,而且他还很奇妙的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名为“维护”的东西,虽然老太婆几乎句句都抒发了对天然卷的嫌弃,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鬼之副长的直觉分明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真是麻烦……有求于人又不能翻脸……
——没办法了!!不管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土方臭着脸在心里啐了一口,然后起身离开座位,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
——“虽然很失礼,但是请您务必告诉在下!”他努力抬起头,认真的说:“我知道我原来的行为非常愚蠢,但是现在……那种滋味……我已经不想再一次品尝了!虽然交往了这么久……但是我一直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享受对方的陪伴,但是那种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我已经受够了!”土方深吸一口气——“不怕您嘲笑,我甚至没有办法说出银时的年龄,虽然不能保证银时的想法,但如果是我的话,交往对象这样的话,我会非常难受——我不想让他这个样子。也许是他觉得我还不够有担当才没有告诉我自己的事……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想要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找回银时的办法……他自己不说的话,我就主动去找!——我,一定要把银时找回来”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脸色通红——“我、我对银时是认真的!”
——什么和什么啊?!这种……女婿对丈母娘说的话一样的东西……
房间里一片诡异的寂静,土方难堪得埋下头,感觉自己简直像个傻子,登势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半晌后,登势突然大声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是什么啊?!”她用手指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搞什么啊……!”
土方觉得自己好象被愚弄了,脸色不可遏制的有点……红中透青?
就在他濒临爆发的前一刻,原本还臭着一张脸的登势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露出了几乎称得上“温和”的笑脸,她放下不离手的烟杆,终于正过脸来——“抱歉啊,土方,老太婆我刚才好像误会了。”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他几眼,像是在反复确认着什么一样,然后慢慢的开口——
“那么,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呢?”
土方讷讷的红了脸,像是想要下定决心又怕被大人责骂的小孩一样,有点生硬的开口:“那……那就、年龄?”极其中气不足的语气,末尾原本是陈述的语气突然转成了犹疑的发问。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冷静的表情,尽管他的耳朵尖有点微微的红痕——
“年龄么,”登势很利落的又装上烟,深吸了一口:“抱歉,我也不清楚。”
土方有点怀疑的用眼角瞥了瞥登势,心里总觉得对方搞不好是想用拖延战术先软化对方再一举攻下。有些失望的继续:“那老家……?”——知道老家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查出一点头绪了。
“不知道。”
“原来认识的人?”
“不清楚。”
“最近有没有人来找他?”
“不就是你自己么。”
“那别人呢?”
“不知道。”
——喂!死老太婆你根本就是在耍我吧?!妨碍jin cha 执行公务的话就砍了你哦!你装什么装啊混蛋!!!土方脸色发黑的按住刀柄,内心诅咒着对方,他甚至都好像有点明白那个让他夭寿的天然卷的恶劣性格是哪来的了——他有些艰难的问:“那你知道什么?”语气较之几分钟前那是相当的不好。
登势扫他一眼:“知道他每个月的房租水费,知道他欠了拐角甜品店的钱,知道他来这里喝霸王酒的次数……多着呢,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土方简直要咆哮,他黑着脸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很简单的包租婆和无赖房客的关系,”登势敲了敲烟杆,灰白的烟灰落在被小玉擦得亮晶晶的吧台上,有些刺眼——“再者……就是约定关系。”
“约定?”
“没错,内容什么的……老太婆我可不打算告诉你,反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笨蛋自作主张定下来的。”她眯起眼睛,轻轻的说。
土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告诉我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事。”
登势笑了——
“笨蛋jin cha终于问到正题了。
土方眼角有点抽搐——为什么那个天然卷身边所有的人都爱管他叫【笨蛋】?!
“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登势罕有的别过头,露出了某种堪称【怀念】的表情——“是个下雪的日子,我去给去世的男人扫墓……也会说几句话……结果话还没说完,祭品就少了不少,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家伙,靠在墓碑背后吃别人的祭品,还一脸无赖的样子。”
——【当着亲属的面吃死人的祭品么?!】
土方一刹那脸色有些发白,他知道那家伙性格恶劣,但还真没想过他会做出这样亵渎死者的恶趣味的事——啊啊啊,真是……超出预料啊……
“那……然后呢?”他嗓子有点发干,直觉告诉他这个不好惹的女人很可能会说出一个充满了血腥与仇恨的凶杀片之类的不得了的东西,还是仇杀的那种——
但出乎意料的,登势并没有显露出仇恨的迹象,而是继续以相当平静的声音说:“那么冷的天气,那个家伙还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上全是伤,好像还有很多血,一把刀抱的死死地,拿着馒头狼吞虎咽……”说到这里,她对土方笑了笑:“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少见过有人会那样吃东西。”
一时之间土方觉得自己有些语塞——他从来没想过银时的过去会是这样的。大雪天,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单衣,带着一身的伤,和唯一的一把刀,饥饿到去墓地和死人抢东西吃。
——那家伙过的究竟是怎样的日子啊!
他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有点难受。
“中间的事,就是那个约定,内容我不说,告诉你后来的事。”登势放下烟“我带他回来,把楼上的房子租给他。一开始的时候,他被冻得发了烧,烧的很厉害,还不让我去请医生。药什么的根本没有用,挨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自己扛过去的。本来以为他好了就会走的,结果他还真留下来了,笨蛋一样的家伙,让我后悔的不得了,然后……就是这样。”
“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土方突然觉得自己超级混帐,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居然还不如住在楼下的老太婆知道的多——虽然她救了他。心里头像是受到了什么文明冲击一样,感觉对方嘴里说的人和自己印象里那个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家伙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登势看着黑发男人风云变幻的脸色,略带笑意的补充——
“不清楚,没问过。但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捡回来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她轻轻的摩挲着烟杆光滑的顶部“开始的时候……几乎和野兽差不多,谁都不信任,戒备心很强的那种……还病得那么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着,伤成那样还可以撑住,身手也不一般……不要小看老太婆我,看人的眼光我可是很准的——那个家伙,一看就是舔过血的……一开始我都以为自己捡回了一头狼。”
这次土方沉默了。
他有些想象不出这个家伙的过去——这个每晚睡在他身边的,像牛皮糖一样难缠的,经常敲诈他的,让他又气又放不下的家伙,居然有这样的时候……
虽然他知道银时很强,但他没想过他居然也是那种过过命舔过血的家伙,还以为最多就是打架很厉害……明明看上去游手好闲,普通得不得了——土方觉得要么自己在做梦,心里那个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银时”像玻璃一样“哗啦”碎了一地,要么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悲男人,对每晚睡在自己身边的一起生活的人严重的认识不足……不,是完完全全的判断失误。
背负了人命的男人,一身可怖的伤,饥饿到和死人争食,大雪天单薄的衣衫,不信任任何人的眼神……
一个个词组在他的心里模糊的拼凑出了银时的过去——
——这是怎样的过去啊,简直貌似怀有某种骇人的黑暗。
土方觉得,自己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男人。
那样的身手,那样的过去……
好像有某种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像是异想天开一样的想法隐隐的浮现——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理清自己有点混乱的,还没从冲击中恢复的思路——
“请告诉我,第一次见到银时的确切时间。”
登势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
“应该……是五年前。”
【五年前】
对于这个国家而言,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间。
尤其是对他们这些真选组的人而言。
土方像是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多的信息,又像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荒谬的猜想一样,一下子僵在原地。
——【骗人的吧】
——【根本就不可能嘛】
——【我只是随便瞎猜而已】
对面吧台里的登势则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反应,像是在做某种暗处的掂量一样。
良久,他才有些僵硬的离开居酒屋,明明是初夏,但微醺的夜风吹在他身上,却比刺骨的北风还要寒冷的多——他必须立刻回到屯所,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弄清楚,即使,他根本不愿面对。
昏暗的和室安静的有些诡异。
高杉和银时,各怀心思的两人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一个看不出表情的吞云吐雾,一个板着脸数垫子上的流苏。
——【混蛋!你是想用尼古丁熏死我么?!】
银时颓丧着脸在内心狠狠的吐着槽,室内是一股很重的烟草味,很苦的那种,隐约有一种甜腻的后劲在里面,纠缠不清的黏腻感觉,简直和那个家伙的性格一模一样。
【嘛,什么人抽什么烟。】
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恨你】,居然能让眼前的男人讲出一股子凉飕飕的寒气和阴惨惨的味道——真是什么和什么啊,正常情况下不都应该是怒气值爆满的那种的么?!
——这么奇怪的语气,害得他听了都变奇怪了!
他打了个寒颤,然后很不自然的用眼角偷偷去瞄对方——
和服的胸口开得依然很低,结实劲瘦的身体——但真的好像有点瘦过头了,白的有点骇人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的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都是经年的旧伤,逐渐淡化的颜色,不少还是银时熟悉不过的——他甚至可以毫不费力的说出哪一道在哪个位置,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造成的——虽然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无数次的在那个男人怀里大声抱怨着对方的鲁莽,然后手指在那些可怖的伤疤或者伤口上细细描绘——连形状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笨蛋么?!你以为自己还真的是铁打的么混蛋?!】
——【吵死了。】
——【现在嫌我吵的话当时就不要逞强啊!你是混蛋!笨蛋!】
没来得及出口的粗暴话语被眼前的男子强制性的吞了回去,对方迅猛的钳住他的下颚,用一个激烈而凶狠的吻结束了这一切——【闭嘴,银时。】
最后他像是害羞一样的别过头,用力的擦着嘴——【晋助是个笨蛋!!】
而对方,只是笑着亲亲他——【早闭嘴不就好了,吵死人。】
假发在吐槽他们是在变相亲热,啊哈哈那个笨蛋则是捧着碗“啊哈哈啊哈哈”的笑个不停——没人知道这家伙的笑点究竟在哪。
小小的居室里因为挤了四个大家伙而显得拥挤不堪,头顶的油灯把室内照出了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橙色,灯芯哔哔啵啵的响声,大家聊天斗嘴的吵闹声,晋助赶人的声音,坂本“啊哈哈”笑着大叫【我们偏不走不让你们做糟糕的事~!】的玩笑声——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欢乐平和了,所以那时就连伤口上的血腥味都感觉被淡化了很多。
热闹的,温馨的回忆。
过去的镜头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回放——
要是可以的话,阿银我啊,早就把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包进卫生纸里丢得远远的了!
只不过太麻烦了,我也就懒得丢了。
丢不掉就忘不掉啊。
——那个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里遇见的最初的人。
——怎么可能忘得掉啊!
啊啊,不过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旧事了——
银时挠挠头,收回试探的眼神。
高杉敲了敲烟杆,像是早就知道对方心里的打量一样,慢悠悠的开口:“关了你这么久,你也不想出去看看么?”
——“你也知道你在非法监禁啊!”银时想都没想就还了他一句“你有让我出去过么总督大人?!”
但对方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就现在出去看一眼。”
他狐疑看了他一眼——
高杉大笑着拉过他,丝毫不理会他的意愿,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轻轻一摁,眼前的一度墙壁就慢慢的降了下去——怪不得那么自信自己出不去——银时黑着脸想。
感觉上好像有什么讨厌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银时觉得高杉会突然让他出去一定是因为他终于开始换新花样来招待他了,但很可惜,他的直觉,在和这个男人有关的方面,就从来都没有准过——
确实有东西在等着他,但一点都不讨厌,只是让他……吃惊。
过了太久不见天日的日子,当清冷的月光从外面洒进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然后轻松就被眼前的震撼所取代了——
那是他确信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场景——
大片大片的,繁盛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花海,沐浴在清冷的乳白色月光下,美丽到有些失真。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认得这里。
当年的,那个夜晚的,废弃的老屋。
一刹那记忆将他唤回了当年的那个夜晚——他们对着那样遥不可及的月光,读出了诸生的渺小与悲哀。然后就是深深的无力感和令人窒息般的往事——当记忆之潮汹涌袭来,他只能伫立在原地,独自忍受着内心日渐扩大的,深不见底的空隙——连身后的男人拉起他的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相连的手上传来淡淡的热力,他才想起身边的人——高杉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神里的执着让他恍惚间竟有了一种穿越了十五年的时光的错觉,仿佛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还是当年那个倔强而刚硬的少年,睁着墨绿的眼睛毫不动摇的看着他,然后向他许下了一生的诺言——虽然它在十年之后就被残酷而惨淡的现实打了个粉碎。
他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银时回头看向高杉,下意识的慢慢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你要干什么?”
明明内心汹涌澎湃到有千万个为什么和无数的话语想要告诉对方,但说出来的却是丝毫没有风情的质问,带了点怀疑,带了点警戒,还有的,就是艰难的,干哑的声线。
“还记得这里么?”高杉压低声音问他,墨绿色的瞳孔深处跃动着不知名的火光——
他不说话,只是防备的退后了一步,但握着的手并没有挣开。
高杉自顾自的继续——“我是真的想过杀掉你的——”
他睁着深红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慢慢弯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那你可别告诉阿银我你现在下不了手又改变主意了,阿银我啊,可是沧桑的大叔了啊什么没见过啊别以为你把【昨天的回忆】这种必杀技搬出来就会哭的湿答答让你施展阴谋哦,你这个野心家。
……
……
……好吧,觉得怪也是没办法的……
……其实是逞能的。
心里故意说得OO又XX,但实际上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濒临伪装破碎的脆弱表象——
真是糟糕啊……敌人太强大了。
什么——?
【银桑你不是这样的!你是一个坚强的男人!】
——啊啊你说的没错啊妹子,银桑我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但其实啊每一个男人的心里可都会住了一个废柴的MADAO的哦,他每天都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挥着酒瓶砸啊砸啊,绝对领域只要有一点点的缝隙这个混蛋就会爬出来的哦!
嘛,坚强这种东西其实就象是长得像阿迪D斯的阿迪W一样,有一个BLINGBLING的外壳。
【坚强】这种东西,和“英雄”其实是差不多的,它其实比什么都空,只有它的外表,是雄壮的。
就像高杉晋助的别扭性格一样,顶着个威风凛凛的外号好像不知道有多了不起,王八之气全开。在战场上那么多的伤都当没事,铁打的一样,等到最后所有人都真的以为他没事以后,那才真的晚了。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真的不痛啊,只不过是不说罢了。
所以哟,别那么天真的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什么绝对硬汉,那是SUPERMAN,要不就是金刚狼。想找的话请直接搭乘去洛杉矶直达的飞机,坐机场公交去好莱坞剧组~
“但是……”绿眼睛的男人轻轻的笑了:“杀了你又怎么样呢?”
【杀了你又怎么样呢】,轻飘飘的问句,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样轻轻巧巧的八个字里究竟承载了怎样酷烈而沉重的情感。连死亡都没有办法遏止的扭曲羁绊。
恨意
爱意
仇恨
思念
太久的时间,太过于激烈的感情,在漫长的岁月里纠葛在了一起……已经让他们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恨了太久还是爱了太久。
但是,恨还是爱都已经无所谓了。
至少他们都用这样的方式留住了自己的记忆——或者说,被记忆囚禁。
时光仿佛倒回了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他在独眼男人错愕的表情中挥刀砍去,用最决绝而毫无余地的方式拒绝了他。
【真的够了……国家和忠义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还是太沉重了,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记忆里,他低着头把沾血的刀插进鞘里,一点也没有甩干血迹的意思。
其实只是迷信想留住一点……最后和他相关的东西。
【我的刀只要能守住它可以够到的地方就够了……自己的武士道,我想自己来贯彻。】
面前男人的脸在惊愕和愤怒中一点点的定格成一个扭曲的画面——
他好像还说——
【被同伴用性命换过来的这条命,我真的不想那样随随便便的用在那种地方。】
【你既然……根本就没有办法了解,那就只有我退出……】
他最后留给对方的,是一道横贯胸口的伤疤——凌厉的劲道,但出乎意料的只是浅浅的皮外伤。按理说是非常容易愈合的,甚至连疤都不一定会留下……但是这么久后,看到对方胸口那道惹眼的伤疤后,他也只是沉默,而他也没有丝毫挖苦他的意思——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其实都明白。
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
和,永远不再出鞘的旧刀。
这已经是那个时候,分道扬镳的两个人,最后唯一能够为对方做的了。
“关了我这么久……你就是想告诉我你的心路历程么?”银时笑了。
“如果我说……本来没打算这么快把你弄来的……原本就打算让你看的,不过还是早了一点……所以一直等到花开……你会信么?”高杉侧过脸,重新吸了一口烟,他的表情在夜晚的烟雾里看得有些不真切。
银时一下子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回答他,他想像原来一样扯出一脸无所谓的笑,但最后只能沉默——脸上的肌肉出乎意料的僵到动不了,特别是他的破烂水循环机制好像又开始抽风了。
“我碰触不到你了,银时。”高杉的笑容有一种罕见的悲哀“每次都是这样,最终选择的时候,你选的永远是那条出乎我意料的路……我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了解你。”
银时闭上眼睛——“没有人能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别人。”
碰触不到——
究竟是谁碰触不到谁?
他只不过是放下了自己的刀,而他,则是从【保护国家】走向了截然不同的对立面。
记忆里的,现实中的。
过去的,现在的。
一幕幕幻影重叠又消逝——
真正说起来,他们好像了解过对方,又好像从没了解过对方。
——“所以我给了你五年……五年的时间,我认为足够你想清楚了。”高杉握紧了他的手——
“你敢说自己心里的猛兽就从来没有叫嚣过……?你敢说自己闭上了眼睛就没有看到过原来的同伴在你的眼前被杀掉……?你敢说……自己从来就不恨?”他慢慢的凑近了银时,温热的吐息浅浅的喷在对方裸露的颈脖上,墨绿色的眼睛眯起来,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后悔没有留住我?”
——像是有些承受不了一样,银时用力的挣开他的手——“你够了!”
高杉微笑着把他轻松的拉回来——
“现在,在时间沉淀后……我给你一个重新做出选择的机会。”
“如果原来不了解的话,现在……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以后也一直会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