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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悲情面具 ...
“潇大人!”朦胧中有人低声唤道。
“张霞?”子衣揉了揉眼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霞那害羞的眼睛悄悄望了望内室原封未动的卧房,又溜了一眼正伏在案几上熟睡的小药徒,方低声道:“潇大人,将至卯时。”
子衣微一点头:“该走了么?”
“正是。请大人换上公主府的家丁服饰,稍后,可随我家公主一起离开花满楼。”
张霞进得棋室之内,向着秀芳微一点头,便退到了一旁。
秀芳推了棋局,笑道:“昨夜与尚大家长战一宿,足令秀芳快慰平生。如今既是不分胜负,莫若来日再约——秀芳也该告辞了。”
婉清望了张霞一眼,淡淡道:“既是如此,婉清须得告退,先暂离片刻了。”
“哦?”秀芳眉梢一挑,“不知尚大家要暂去何处?”
婉清缓缓起身,平静的声音里无有丝毫波澜:“婉清有一良人,如今即将暂离,自然是有些体己话儿要嘱咐些。”又转向房夫人、秦夫人等人,点头道,“诸位,请稍待。”
子衣蹑手蹑脚躲进这空无一人的卧房内更衣换装。
她从未当着别人的面宽衣解带,因此在21世纪一直被朋友们笑话,如今与这小药徒同处一室,子衣不免有些窘迫慌乱,悄悄向外间瞄了几眼,见那小药徒依旧伏在桌上,竟是动也未动,这才放下心来。
子衣急急换好张霞带来的家丁服饰,方才踱出这卧房,却忽然瞧见小药徒已垂首侍立在桌边,不由得怔了一怔,这人是何时醒来的?
“傻潇郎,可是未睡醒么,腰间的带子都系错了呢。”婉清掩口笑道。
子衣这才发现婉清也已候在房内,脸“腾”地一下红了,再低头一瞧,果然是系错了!
子衣正窘迫间,有一双玉手早已挽住她腰间的带子,仿似小户人家的媳妇般为她细细整理。
“这……此等小事怎敢劳烦尚小姐,子衣自己动手便可。”子衣赶忙向后退去。
“潇郎莫动!”婉清轻嗔一声,又柔声道,“且由婉清为子衣理一回衣装,可好?”那恳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怜的请求,似是生怕眼前的人儿会再度拒她于千里之外。子衣心下叹息一声,终未再回绝于她,任由婉清将自己那系错的结儿解开,细细理平整了,又重新打结。
小药徒低垂着双目,只眼角的余光依旧望到了那哀婉女子的身影。那女子如此专注的神情,配着那娴熟的手法,就仿佛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正在为自己即将远行的夫君打理衣衫,惟恐有半点不妥,又担忧那良人迟迟不归而心生惆怅,就连那最后打的蝴蝶结都要确定无疑是完美无瑕。
小药徒的头垂得更低了,似全然未见眼前景象,默然退出到房门之外。
婉清系好腰带后,又细细地为子衣理了理衣襟,上下端详了一回,方展颜笑道:“潇郎可满意婉清的服侍么?”
子衣微微一笑,揖手道:“子衣多谢尚小姐!”
“子衣为何又移开了眼睛?”婉清平静地望着子衣,“子衣即将离去,何妨留得片刻温情与婉清呢?”
“子衣无他,惟不愿欺诳尚小姐而已。婉清小姐乃玲珑剔透之人,难道会不明白子衣之意吗?”子衣正身而立,清澈的双眸与眼前女子坦然相对。
“子衣之意,婉清已然明了。”婉清微微摇了摇首,叹息道,“然而,这样的心事,若想忘怀便可以忘怀,只怕这世上,也早已没了痴意长情。就如蜜姬公主,虽已确定离去,却依然无法挡住她心中的牵挂。若能放下情怀,她又怎会如此忧伤?”
子衣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蜜姬她,知晓了在下的秘密,所以选择了离去!”
“所有知晓子衣秘密的人,最终都会离你而去吗?” 婉清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子衣望了望婉清,哑声道:“如尚小姐这般聪慧的女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在下这样的人,只怕谁的姻缘都不是吗?”
婉清脑中只觉“轰”地一声,仿佛有一个答案骤然跃入脑海中,那答案清晰可见,却又好像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长久以来一直被她遗忘和忽略了。
可这个答案又是如此的难以置信,也更加不愿去相信,婉清不由抚住了自己的心口:“果真如此么?”
子衣的双眸里,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仿佛变得更加浓郁,直教人看得心碎欲裂。是的,那事实便是如此的残酷。他日真相大白,便是自己与君然恩断义绝之时!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害怕这个真相!可终归,这真相是要告知君然的。
终于,子衣抬首望了望门外微明的天色,向着婉清温柔一笑,道:“尚小姐既已明了,子衣这便告辞了!尚小姐明断,万勿再为子衣所累!保重!” 言罢深深一揖,毅然转身,直向房门离去。
“若是君然小姐,又如何?”婉清的声音似是疲倦已极有些支持不住。
一阵晨风吹过,那立在房门处的小药徒也仿佛有些禁受不住朝露的湿凉,身体似乎抖动了一下。
那恍然离去的身影闻声而止,在门首处停了停,却再未回转身来,那淡淡的音声带着几许坚如磐石般的巍然:“尚小姐可听过飞蛾扑火吗?纵然是早已注定了这样的结局,飞蛾也依旧一往无前。子衣亦然!”
花满楼大门外。
因子衣已无大碍,小药徒已然先行离去。此刻,秀芳公主领着蜜姬公主,同房夫人、秦夫人、杜夫人一起正向尚大家话别,各家的侍婢与家丁护卫,守着各家的轿子、马车等俱都候在花满楼大门外。
秀芳回望了一眼自己府上的众位侍卫,见张霞正护着子衣立在侍卫丛中,这才放下心来,欣然抱拳对婉清道:“昨夜与尚大家讨教棋道,彻夜鏖战,多有叨扰,这便告辞了。来日得空,还望尚大家能光临寒舍,多多指教。”
婉清欠身道:“昨夜婉清也获益良多,来日必定再向公主请教。”
“秀芳妹妹!”
秀芳一怔,回首望去,只见李世民领着长孙无忌、宇文士及、房玄龄、杜如晦、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徐世绩、张公瑾等人,后面一众亲兵护卫簇拥着打马而来。秀芳心知乃是李世民出城巡防从此路过,遂赶忙回应道:“二哥可是要出城巡防么?”
李世民呵呵一笑,下了马,快步上前道:“正是呢。不想今日竟见到蜜姬公主,妹妹和尚大家。蜜姬公主,世民有礼了。”
蜜姬以波斯礼节躬身还礼,李世民赶忙虚扶道:“听闻公主殿下将回长安与父亲团聚,不知可愿与世民一起?”
蜜姬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安阳公主府的侍卫们,含笑道:“若能与秦王一起回返长安,蜜姬与有荣焉。”
李世民又回身对婉清道:“尚大家,昨日多有打扰,得罪了。”
婉清探询的目光扫向李世民身后巍巍的人群,施施然回礼道:“秦王客气了。”
李世民转头对秀芳笑道:“听闻妹妹昨夜可是在牡丹阁与尚大家彻夜战棋,未知输赢几何?”
“小美人儿,小美人儿!”
子衣楞了楞,这不是程大哥的声音吗?他这是在叫谁呢?
只见程咬金下了马,贼头贼脑地凑近了安阳公主府的这群侍婢护卫,竟厚着老脸当着众人的面,一面跳着脚一面朝张霞招手道:“嘿,小美人儿,小美人儿!”程咬金的脸本是又胖又黑,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呼唤一个女子,饶是程咬金这样的粗人也终于觉得有些难为情了,皮糙肉厚的老脸已然通红涨紫,却还在那里大呼小叫,看来真的是美人儿当前,小命都可以不要了。
各家的侍婢和家丁护卫俱在一处,便都听到了程咬金一声声的“小美人儿”叫唤,禁不住各个掩唇偷笑,拿眼去瞧那张霞。
张霞哪里见过这般场面,俏脸早羞红一片,再抬不起头来。
程咬金却急了:“张霞小美人儿,你且过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张霞咬紧了唇,欲不理程咬金,却又怕他再这般叫唤,更加令自己不堪,只得踌躇着走到程咬金面前,低了头道:“程将军有何吩咐?”
此时,房玄龄和杜如晦见自家夫人在此,便也下了马,与各自的夫人叮嘱几句。而秦琼和程咬金昨夜负责城内巡查,如今寅卯之时已然交班完毕,正准备打马回家。因此上,房玄龄和杜如晦的随从,与秦琼、程咬金的兵士俱都涌进了各府侍卫婢女丛中,再加上秦王府的亲兵护卫亦围拢在此处,一时间花满楼外人群潮涌。
而各家的侍卫和婢女,此时正伸长了脖子朝程咬金和张霞望去,俱都在等着看程咬金这个出名的好色大将军下一步将如何作为。
子衣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自己的这群同僚看到了,又想着若是被人识破该如何说辞才好。正思忖间,左右两臂忽然被人分别架起,子衣不及挣扎呼叫,便听一人在耳边道:“秦琼将军请大人到府上一叙!”
程咬金局促地搓着两只手,来回踱着步子,间或偷眼瞄瞄张霞,仿佛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霞等了片刻,未听到程咬金只言片语,遂悄悄望了一眼来回踱步的程咬金,又向安阳公主府的侍卫们望去,却讶然发现那里已经人群涌动,被各府的侍从和兵士杂在一处,立时心下生急,惟恐子衣那里有了变故,便道:“若将军无事,张霞先告辞了!”言罢转身便欲离开。
“且慢!”程咬金骤然大喝一声,吓得张霞止了脚步,连带着周围的兵士和家丁侍从都唬了一跳。
“啊,这,这个,俺老程不是有意的,小美人儿莫怕,俺就是这脾气。”程咬金赶忙心虚地陪上笑脸。
“张霞有要事在身,还请将军见谅!”张霞断然道。
程咬金急得双手抱头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嘟哝道:“怎么办?怎么办?”忽地一跺脚,咬牙道,“也罢,为了兄弟,俺老程就豁出去这老脸不要了!”
“小美人儿!俺老程直说吧,你可愿做俺老程的第七个小妾?”程咬金大拳一挥,高声嚷嚷道。
“!”张霞立时怔住,才刚刚转回几分人色的俏脸,刷地一下再度红紫,只低了头半晌无有言语。
几家府上的家丁和侍婢也全都呆住了,众人的眼睛一齐直勾勾地盯在了程咬金和张霞身上。当然,男侍卫和家丁们都在羡慕程大将军的艳福,都娶到第七房小妾了!婢女们则是各种羡慕嫉妒同情加不屑等五味杂陈。
“哈哈哈!”李世民开怀大笑,“没想到秀芳妹妹居然也能在棋艺上与尚大家鏖战通宵!怕是尚大家多有承让罢?”
婉清含笑回到:“殿下说笑了!秀芳公主之琴棋书画,相较于武艺剑术,亦毫不逊色,婉清也为之惊叹,岂敢妄言相让呢?”
“哦?”李世民讶然耸动,“看来倒是二哥疏忽,小瞧妹妹的才艺了!改日,二哥也要与妹妹讨教一番,如何?”
“二哥既然说来,那就一定要来看看秀芳!若二哥赖账,秀芳可要找嫂嫂说理去!”秀芳欢喜道。
“小美人儿,你别着急!你慢慢想就是。”程咬金悄悄向人群中溜了一眼,见子衣果然已不在安阳公主府的家丁侍卫丛内,心知秦琼得手,更是欢喜起来,涎着脸笑嘻嘻道,“小美人儿,俺老程就在这里等,你想多久都行!”
“将军之请,恕属下……属下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议!”张霞虽俏脸红极,终是咬了牙,抱拳作辞便要离去。
“哎哎哎,小美人儿!你…你可不能走!”程咬金一下子急了,张开双臂拦在张霞面前。
“程、咬、金!”一声咬牙切齿地怒吼传来,唬得程咬金心惊肉跳,连带着双腿亦抖了一抖,乃磕磕巴巴转过身来,果不其然,只见秀芳公主玉波怒睁满面寒霜,一身萧杀之气直向自己而来。
坏了!程咬金哆嗦了一下,再顾不得拦阻张霞,只拔腿就向自家的马儿奔去。程咬金才刚一脚踩上马镫,这当儿秀芳便已杀到,一把拽住程咬金的衣领将他掼下马来。
原来,秀芳目送李世民带着帅府一干人马终于离去,心下方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却转身瞧见自家的侍卫中少了张霞和子衣。再放眼望去,很容易就看到了被众人围住的程咬金和张霞。也很自然地,秀芳猜到了子衣的失踪必然与这个程胖子脱不了干系!
“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手下留情!俺老程胆儿小,虽是好女色,可俺也是正经求亲来的!求公主殿下成全!”程咬金见势不妙,赶忙作求饶状,一口咬定自己在求亲。
“程咬金!”秀芳用了力气,狠狠揪住程咬金的衣襟,连带着胸前的肉都被她拧了一片,只疼得程咬金呲牙咧嘴,秀芳依旧怒气难消,低声喝道,“说,他在哪儿?!”
程咬金疼得眼泪豆儿都挤出来了,却依旧忍着痛陪笑道:“公主殿下,您说哪个他呀?张霞小美人儿不是在这儿嘛……哎哟!”
“我说姑娘,您就别再为那个人愁眉苦脸了!那人纯是个呆子!连姑娘这样的美人儿,他居然还退避三舍!这不是有毛病么!”莲儿一厢服侍着婉清解下衣装,一厢愤然道。
经这一宿的劳累,婉清早已困倦至极,此刻听莲儿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昨夜的情形,只默然无声,兀自出神地想些什么。
“那个人讲的故事,也是稀奇古怪,什么白蛇化人,什么郎中,连那曲儿,也是闻所未闻。”
“子衣讲了故事?”婉清蓦然从那出神的状态中出离回来,讶然道,“你且仔细说与我听,便是那曲儿,也细细地说。”
莲儿一面细细述说,一面暗里察看自家姑娘的神色,却惊讶地发现,一折白娘子的故事讲完,婉清竟似不为所动,甚而唇角泛出了一丝淡淡的却又仿佛有些无奈的笑容。“姑娘,你这是……”莲儿有些不安的问道。
“无妨。子衣所吹奏的埙曲儿,唤作何名?”婉清轻摇桢首,缓缓道。
莲儿望着婉清,小心地道:“那人说,白娘子日夜担忧,夜不能寐,怕有朝一日自己终会身份败露,夫君也将离她而去!所以,此段曲子,名为《悲情面具》。”
“!”一条丝巾从婉清手中瞬间滑落地上,莲儿的心也为之一紧,只见婉清面上似喜似忧,又似怅然若失,惟喃喃道:“果然如此。”
洛阳城外,一辆马车朝着远离洛阳的方向匆匆行驶。
“停车!”
随着这声清脆的喝斥,车夫一个勒马止缰停住,不紧不慢打量道:“这位小哥,有事吗?”
“我是车上贵客的朋友,已在此等候多时。”小胡子拱手行礼高声应道。
车夫紧盯了小胡子几眼,低声向车内道:“小客,外面有个拦车的,是你朋友吗?若不是,你便坐稳了,老汉可继续载你快速离开此地!”
“多谢老爹!这位的确是在下的朋友。”话音未落,那贵客已探身出了马车,乃是一个形容有些丑陋的小药徒。
小胡子见小药徒下得车来,赶忙扶她另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返身又掏出些许碎银给那车夫:“老爹,劳驾您继续向前驶上两日再回洛阳。这些碎银,权当……”
“哈哈哈!”车夫朗声大笑,“你们这些小后生,也太小看了我老头子。既是张神医要我送客,便是空车,我也当不至不归!走也!”言罢,也不接那银两,只扬鞭打马载着空车继续向前辚辚而去。
小胡子赶忙稽首相送:“多谢老爹!”
“卓少爷,” 小胡子登上那辆毫不起眼的小马车,低声报道,“如您所料,安阳公主府的探子直盯着您的马车出了洛阳城外驿站后,又尾随了十里方才返城。”
小药徒颔首道:“好。我们这便去姨娘家,明日一早返城。”
小胡子犹豫着道:“少爷,那大人他…..他在公主府……”
小药徒轻叹了口气:“他既出了花满楼,无论是在秀芳公主府上,还是在秦琼将军府上,谅已无忧。”
小胡子一怔,难道秀芳公主会落空了?她那样要强的人,如何肯放过大人给秦将军?再要问时,却见小药徒已在车内卸下妆容,露出一个美丽女子的白皙面容,只兀自在那里凝神细思,面上似是疑惑,似是叹息,又似是欢喜。
小胡子未再多问,只放下了车帘,回转车头直向清林庵方向而去。
日暮时分,安阳公主府内。
“那马车是果真要离开洛阳吗?”秀芳皱了眉细问。
“属下问过派出去的那名侍卫,那马车从张行泽家出来,过了城外十里驿站后,他又随行了十里,是以确认无疑!”张霞应道。
“那小药徒的身份可是查清楚了?”
“张行泽大夫一直在民间四处游医,所到之处皆以平生所学治病救人,经其指点的民间赤脚之徒亦不计其数,委实难以确认是否属实。”
“既然如此,”秀芳放了茶盏,“那小药徒终归是无甚恶意,又已离开洛阳,也不必再追究了。”
张霞望了望秀芳,终忍不住向前跪下道:“属下无能,以致潇大人被人劫走,张霞自感惭愧,请殿下严责!”
“哦?”秀芳哑然失笑,“傻丫头,这也不关你的事!你且起来。”
张霞急红了俏脸:“都是属下无能,属下不该被……被程将军缠住……”
秀芳探身扶起张霞,平静地道:“此事是我大意了。程咬金和秦琼向与子衣交好,尤其秦将军义满天下,当今之世无能出其右者。昨夜他两人自请城内夜巡,而秦夫人也陪我去了牡丹阁,只怕不是巧合。此事,”秀芳咬了贝齿,顿了顿方接着道,“或许也是二哥的意思。”
张霞疑惑道:“殿下,您是说…..”
秀芳挥了挥手:“此事无须再议。你且将昨夜的情形细细禀来。”
当下张霞亦不再多问,只细细述说昨夜之事,待说到那埙曲儿之事时,一直笃定自如的秀芳蓦然起身:“如何?你再说一遍?”
“潇大人说,”张霞望了望公主的神色,重又一字字禀道,“白娘子日夜担忧,夜不能寐,怕有朝一日自己终会身份败露,夫君也将离她而去!所以,此段曲子,名为《悲情面具》。”
屋内静得犹如午夜时分月光下的古井,只余下观井之人在旁凝神沉思,似想堪破那丼中的圆月是真是幻。
张霞见秀芳仿佛痴了一般在那里出神,心知不宜再留在此处惊扰于她,便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尚小姐久在烟花之地,阅人无数,她也必见过那些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之事,无论如何,经过昨夜,她也该大致明了子衣的秘密了。
而蜜姬的情形,自从看过张望泽的家信便一直郁郁寡欢,想必已十分清楚她与子衣之间是绝无可能,所以,她也确定无误地答应了二哥一起去长安的邀约。
如此,就只剩下君然小姐了。若她昨夜也在牡丹阁,她是否会明白子衣的秘密呢?纵然一时不明,只怕也会心有所猜了。
看来,自己只须等待那人向卓小姐坦陈一切即可。那么,自己可以放心去长安了。
秀芳的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华灯初上,秦琼府邸。
“子衣多谢秦二哥!”子衣推盏相敬,感谢秦琼对自己的一再救护之恩。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秦琼一饮而尽,又亲手为两人添满酒盏,慨然道,“昨日之事,潇兄弟一介文弱书生,明知齐王在牡丹阁内,却以一句’ 义之所在,死则死矣!若何!’,竟只身犯险冒死相救!秦某人平生最敬佩的,便是这重情重义之人。来,潇兄弟,秦某为此句,敬你一盏!干!”
“好,为此句,为天下所有像二哥一般重情重义的人,干!”子衣豪气满怀,与秦琼一起举盏相尽。
酒过三巡之后,秦琼屏退左右侍者,低声道:“昨夜巡值之时,为兄在花满楼后街听到一首埙曲儿,不似花满楼所谱之寻常曲子,可是潇兄弟所吹奏?”
子衣面上一红:“正是愚弟胡乱吹奏之曲,让二哥见笑了。”
“为兄有一问,不知是否当讲?”秦琼诚挚地道。
子衣赶忙起身拱手道:“能与二哥结识,乃子衣三生有幸!二哥但讲无妨。”
“好!你我兄弟虽相处时日不长,可都是肝胆相照之人,是以,我秦琼早已认了你这个兄弟!今日,我便放开了说。潇兄弟吹奏的埙曲儿,为兄昨夜月下立马倾听,只觉一片凄凉之境。男儿大丈夫,能够重情专一乃是美事一桩,纵是众美环绕,也不为所动,正是心怀高洁之象,子衣何故会有如此忧伤心境呢?莫非,潇兄弟是有什么难事?”秦琼关切地望着子衣。
“二哥烛照!”子衣坦然相对,“愚弟不敢相瞒,委实有难言之隐,亦无可向人诉说。”
“既然如此,潇兄弟亦无须为此过于烦忧。且信为兄,自亘古至今,天下万事万物,莫不有解脱之道。”秦琼一笑,伸出一掌,铿然道,“兄弟,待用到为兄之时,只管相告!”
子衣一怔,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只觉这人世间纵有万千豪气,都不抵这秦琼一诺,遂亦伸掌与秦琼紧紧相握:“谢二哥!”
“哈哈哈!为这兄弟情谊,我们干!”秦琼开怀大笑。
“干!”子衣举盏一饮而尽。
“干!”
子衣一惊,拉回了自己沉浸在久远回忆中的思绪,原来是秦琼在月下起身把盏,与众人道:“各位兄弟,为我们今夜久别重逢,干!”
“干!”众人轰然应诺一起举盏相碰,子衣也赶忙起身共饮。
在这月下的秦淮河畔,梅树林中,那豪气干云的铿锵相应之声响彻云霄,直划过长空,传到秦淮河面的那艘华丽画舫上。那画舫似也为众人热烈的气氛所染,竟缓缓靠向梅林岸边,与这众人一起,浸入到梅林花间雾气缠绕的仙境之中。
终于彻底从婉清的情绪中拔出来了,撒花庆祝。
本章改动较大,建议看过前半章的大大重新看过。
另,因个人过于喜欢唐僧与女儿国王的桥段,以至于明月光写的太过,将来有时间再改吧。
目前这些番外,个人比较喜欢《久违的重逢》,《明月光(下)》和本章《悲情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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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悲情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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