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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踌躇的边际 ...

  •   子衣在园子里叫住方华,问她可知道君然因何不高兴。方华迟疑地道:“潇大人,这个,属下不知。”
      子衣脸一沉,道:“还想瞒我?
      方华望了望屋内,终道:“您一向对君然小姐甚好,怎么就突然变了心,与其她女子交好了呢?”
      子衣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方华咬了牙道:“大人,做事要敢作敢当,您何必装糊涂?”原来,那一日,秀芳约了君然出来见面,君然换了男装,带着方华刚走到新中桥,就见子衣和蜜姬正紧紧拥在一起,子衣还一边对蜜姬温柔地说着话,一边轻抚她的玉背,两人看上去真是情深意浓。君然立时就生了怒气,泪水夺眶而出,转头就回了府,自行进了屋子关了门。
      方华也不敢打扰君然,只在院内等子衣回府,接着听人报告说齐王来了,不敢怠慢,待在一旁侍侯。子衣回来后差点被李元吉枪杀,过后竟也未向君然坦白此事。是以,方华以为定是子衣瞒着君然,偷偷在外面幽会女子。
      子衣听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蜜姬当日十分伤心,自己确实是想安慰她。另一方面,因蜜姬已知她的女子身份,两人拥抱也没有男女之情,爱恋之意,是以任由蜜姬在自己怀中。这,这如何向君然解释?

      子衣踏进君然屋内,见她正在磨墨,一旁放着几本书,瞧了一眼,好象是道家教人如何清净虚为的书,看来君然此次是恼得狠了。也怪自己,这几日也不曾注意到君然心情,将她忽视了。
      “君然。”子衣轻声唤道。
      君然手一顿,又继续磨墨。子衣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君然看了她一眼,欲将手抽出,却不料被子衣紧紧地捉住。
      “君然,那天,那天新中桥上,不是那样的。”
      君然手一颤,气恼地道:“不是怎样的?几日不曾说,为何今日却要来讲?”
      子衣腾出一只手,将君然拥在怀内,君然却用了力气挣扎着,眼圈已是红了,只冷冷地道:“子衣的怀中有过多少女子?难道要让君然枕一个不知被多少女子枕过的怀抱吗?”
      子衣急了:“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那日,蜜姬非常悲伤,我只是安慰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君然一怔,不再那么用力挣扎,子衣紧紧拥着她:“子衣的怀抱,从来都只属于君然。蜜姬那日,只是朋友之间的安慰,她那么伤心,又孤零零一个人,我只是想尽一点朋友之谊,决没有任何其他感情在里面。”
      君然方才松了力,楚楚地望着子衣:“呆子果真没有变了心么?”言罢软软地依进子衣怀里,伏在她的肩头,轻轻啜泣:“可是君然好伤心呢。呆子,你要了君然的心,为何又让君然忍受你和别的女子亲近呢?你可知君然有多难受么?”
      子衣心疼地抚着她,吻着她的泪水,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君然泪眼模糊地望着子衣:“是否每个知道子衣秘密的女子,都会如蜜姬般伤心?”
      子衣拥着君然的身躯一颤,那日新中桥上临走时,蜜姬说的话如在耳边:“子衣对君然小姐的情意固然是真得不能再真,只可惜将来君然小姐知道真相后,除了伤心外,怕更多的,是对子衣的恨。一旦她接受不了打击,她会觉得你骗了她,她一定会非常恨你!”
      “她会非常非常恨你!”这声音萦绕在耳际,此刻闻听君然问起,便宛如五雷轰顶般,直炸得子衣懵然失魂,五内俱焚,胸口一时憋得出不来气,往日在21世纪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回到身上,眼前一片昏黑。
      君然在子衣怀内,见子衣突然摇摇晃晃,身形不稳,赶忙扶着她坐下。过了好半天,子衣回过神来,看着君然,收回自己握着君然的手,勉强笑道:“那件事,是我不好,一直没有胆子告诉你。过了八月十五,我就向你坦白。”到那时候,新酒楼应当也开了张,正常营业了吧,那时若是她和我分开,也可放心将酒楼、宅院、地租和所有的积蓄都留给君然了。

      子衣一人独坐在石榴树下,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她会恨你!她会恨你!她会恨你!子衣抱住了自己的头,也许自己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躲起来就好了。心里一闪,那日梦里君然冷冷地甩了自己的手,“你是个骗子,你骗了我!”的情景又浮在眼前,子衣紧紧地蜷缩成一团,直往后退去,一直退到石榴树根下。
      “大人,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罢?”王猛在府里巡视了一圈,现下已是子夜过后,却见子衣依旧坐在石榴树下,感觉怪怪的。
      子衣茫然摇头,王猛小心道:“大人,那我给您拿个披风来,现下天气已是凉了,快立秋了。”
      方华半夜睡不着,出了园子四处走走,忽地望见石榴树下有一人,心中一惊:“谁!”立时拔剑在手,借着附近的灯笼发出的柔光,细一看,却是子衣在那里发呆。
      “大人,已是三更时分了,您怎么还没睡?”方华问道,心想,他该不会一直是坐在这里的吧?
      “方华,你告诉我,一个人向另外一个人隐瞒了一些事情,是否就是欺骗?”子衣喃喃地问道。
      “这……大人,这也是要看的,一是要看隐瞒的人,是心存好意还是歹意;二要看隐瞒的后果如何。”
      “若是感情上的隐瞒呢?”
      “大人,这个,说实话,女人最讨厌的就是感情上的隐瞒,这对女人来说,就是欺骗,是不可原谅的。”方华暗道,莫非潇大人真的是瞒着卓小姐,在外面又和别的女子相好?
      子衣低声对自己说:“我果然是骗子。”
      方华听到子衣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明所以,刚想再问什么,子衣摇摇头,道:“你走罢。我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王猛五更时分起了床,收拾齐整出来,突见子衣仍旧坐在树下,大吃一惊:“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子衣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什么要紧。你收拾一下,吃罢早饭我们就出门。”

      子衣望着那官员在文书上登记,心中暗道,这样应该田产不会有什么损失了。她记得《红楼梦》里,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时,曾经说过,将田产纳入祭祀产业,则可子孙永继,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 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即便家族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这百亩良田现下被自己登记入了祭祀,君然她们三人亦被记入宗族亲眷一栏,将来自己若身份败露,因此被免了官,甚至杀了头抄了家,至少这百亩田产可保存下来,君然她们将来即使身无分文,也可靠这地租度日。
      子衣忙完公务,又赶着去了丽正楼。李世民临走前,给她推荐了一个酒楼总管,姓雷,说是协助她管理酒楼。子衣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是秦王要留个亲信下来,掌管酒楼财务,以保证酒楼的收入能稳定地向秦王府供应。几日相处下来,子衣发现这雷总管颇懂经商,与长孙瑜有得一比,而且为人沉稳,不卑不亢,滴水不露,将丽正楼经营得井井有条。
      长孙瑜曾同子衣一起来这里看过,过后对子衣道:“想不到李二真找了个能干的家伙,只不过脑袋似乎迂腐了点,缺乏灵活度。没办法,只要在官场混的,为了吃这口饭,都有这个毛病。”
      子衣也觉如此,要在官场混下来,有一条很重要:尽量按照上级的指示办事。尤其是在李世民这样的英明领袖下面工作,很多事情不需要去思考对不对,只需照着做就可以出很好的成果了。
      子衣观察了雷总管的风格,又比较了其它几家酒楼,发现他在管理上独出一格,比较严谨,又不容易滋生懒惰、乱领钱财等现象,令子衣起了好奇心,决计好好学学,把那套管理办法搞过来,用于自己的新酒楼。那新酒楼,子衣已经向长孙兄弟说明,自己坚决只占三分之一股份,另外三分之二,分别由长孙兄弟和尚婉清占了去。
      子衣这么做,是因为她相信李世民不是傻子,那么大一处酒楼被当成柴房给登记上,然后花十两银子就得到手了?那里面可是设施齐全,连伙计厨子都是现成的,万一将来李世民追究起来,至少他总得看在他老婆的份上不重办罢?那长孙兄弟俩年岁与长孙蓉不相上下,根据子衣的观察可以判断,他们堂姐弟关系非常好,据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甚至比长孙无忌还密切些。

      那雷总管见了子衣,恭恭敬敬呈上帐本,详细汇报近日经营情况,以及帐目收支情况。子衣略看了看,便同他讨论些酒楼管理和如何招揽生意上的事。到了晚上,子衣遣了王猛回府,自己在这酒楼里观察,陪着酒楼里值夜班的坐了一夜。那些酒楼的伙计,见自家老板在,一个个更不敢偷懒,兢兢业业地做事。到了第二天,王猛接了子衣去副使衙门,子衣才小睡了一会儿。
      但子衣忙完公务,又是到丽正楼,在楼上坐了片刻,忽见一人,似在哪里见过,细细一瞧,乃是那日在牡丹园见到的袁天罡。
      “袁先生,打扰了。”
      “不敢。阁下是……”
      “在下潇子衣,久仰先生之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原来是潇大人!袁某失敬了,快请坐。”
      “在下当日在牡丹园中与先生曾有一面之缘,未知先生是否已寻到南阳名士?”
      “袁某日日等待,近日洛阳城内人如潮涌,天下四方名士纷踏而来,奈何人海茫茫,无从寻找。”
      “敢问先生要找的,可是南阳□□之先生?”
      “正是。莫非潇大人知此人现在何处?”
      “呵呵,在下路过南阳时有幸识得几位奇人异士,曾见过黄先生一面。听闻南阳府几位名士近日已到洛阳,明日襄阳钱府设宴款待两府乡人,黄先生说不定也在其中。”
      袁天罡大喜,立时再三恳请子衣带他随行,子衣本想聘请他做丽正书院的老师,连带南阳府几位奇人都想一并聘请,见他言辞恳切,略一犹豫,便答应了。

      方华对那晚的事一直纳闷,想找王猛问问,却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好不容易逮着他,尚未开口,王猛又急急忙忙地出了府,口里只说,大人要他快点建好祭坛和生祠,没时间呆在府里。
      方华跟在王猛后面,一直到了清林庵附近,才见那里聚集了数十个做工的,正在王猛的督促下紧张地赶工。方华细问之下,才知道子衣那夜彻晚未睡,到了早上就同王猛去登记,而后就命王猛招工建一个祭坛,用于祭祀卓老爷,又建造生祠,供奉的是潇大人的父母,让潇大人有所寄托思念之情,要在八月十五前完工,所以王猛才每日如此匆忙。
      君然见子衣连着两日不曾回府,心内十分担忧焦虑,待方华向她禀明,君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第三日早上,子衣困倦之极地被王猛接回家里,却见君然已在院内等她。
      子衣笑了笑,在君然面前一步外立定,温柔地道:“君然,今日钱府酒宴,招待南阳襄阳两府之人,你可愿陪我去么?”
      君然心里似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若是在往日,呆子早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而今日,他却只站在自己面前,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目光还是充满爱意,却分明,与自己保持了一段距离。呆子,两日未见,你不想念君然么?你为何连君然的手都不肯握一下?你不知君然心里有多痛么?
      君然望着子衣,他的眼睛上黑了一圈,那是连着熬夜熬出来的,到今日已是困到极点。子衣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楚,有千丝万缕的牵挂,看到她一脸担心地等着自己,子衣冲动地想走过去,象以往那样将她拥在怀内,或者,哪怕握一下她的纤手也好。可是,一想起自己越是与她如此亲近,君然只怕到时就越恨自己,便生生忍住了,只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好地看看她罢,或许,不久,自己就再没机会看她了。只是,脸上挂着笑容,心尖却在滴着血,那上面没有伤痕,却在真真切切地痛,而且是世间最伤心的痛!
      君然柔声道:“子衣先睡一会儿罢,君然会来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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