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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月下花酒(中) ...

  •   画舫之上,一众美女一厢品茶,一厢叙话。岸上梅林之中又不时传来莽汉们各色粗犷奔放的曲目,众人便当作娱乐之资,每听一曲遂品评一番,而那音声少不得有跑调变腔的,配着那异国风情的舞乐,或合拍或不着调儿,听得众美笑声一片。

      众人正嬉笑间,秀芳隐隐听得一声尖啸的呼哨声,似是关外娘子军中铁骑营的联络暗号,立时色变,只放了茶盏,向君然颔首道:“君然小姐,我且去去便来。”

      君然回首定定地道:“好。待秀芳公主回来,我们再共饮一盏。”

      秀芳微一点头,便匆匆出了画舫而去,只离船之时,对方华张霞道:“无论如何,切勿离开君然小姐半步!”

      君然亦随之出得画舫船头,目送秀芳消失在梅林月色中,轻叹道:“可是铁骑营的人来了么?”

      方华禀道:“属下与张霞均听到铁骑营的呼哨声,想必定是如房夫人书信所言,乃是封三娘与十八铁骑来到了江南。”

      君然望了望梅林深处的篝火,担忧地道:“只怕子衣那里会有变故。你们且随我去看看罢。”

      “还请卓小姐留在这画舫之上!”方华急道,“公主殿下刚刚也吩咐我二人,切勿离您半步!岸上红拂将军已埋伏军士在左右,虽是要保护长安来的那个人,想必也可保全潇大人!”

      君然摇了摇首,道:“方华是怕封三娘真正的目标,是我么?”

      方华一顿,望了望张霞,张霞道:“卓小姐玲珑剔透,你我无须再隐瞒自己的揣测了。”

      方华咽了口唾沫,心知卓小姐已有所猜,乃直言道:“封三娘在关外时就以兵行狠着闻名三军,后来在关内,看她几次为公主殿下谋划,次次都惊险无比,出人意料。如今小姐您将与潇大人大婚,她此番前来,若只擒了大人去,虽一时毁了婚约,但依着公主殿下的性子,必不肯逼迫大人,而大人也必心心挂念于您,封三娘终究不能促成公主与潇大人之事。但若…若您……”

      “若我不在人世,秀芳公主便可与子衣相伴一生。”君然怅然一笑,“然若未得我,封三娘必然擒获子衣而去。她已失手数次,这一次,她必然不会再让子衣与我有相见之时。只她不知,纵是天上地下,我也必然与那冤家相逢。” 停了停,终叹息道,“今夜,若君然不去见子衣,只怕会遗恨终生。”

      “卓小姐!”方华紧握长剑,单膝跪地,咬牙誓道:“今夜,方华纵是拼死,也必定保得小姐周全!”

      子衣只觉眼前发黑,指着眼前那艳丽无双,身姿曼妙的娇羞宝儿,失声惊道:“你儿子!?女儿国?”莫非,他们一家三口真的是来自于《镜花缘》中所描述的那个男的涂脂抹粉,女的穿靴戴帽的女儿国?!这海外难道真有女儿国不成

      “怎么?你嫌我家宝儿配不上你?!”女汉子立刻横眉倒竖,怒目圆睁。

      “哦…不不不!”子衣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贵公子的确是国色天香,只是,在下已有婚约在身,明日就将大婚,实在无福得配贵公子。”

      宝儿闻得子衣之言,立时神情黯然,垂首几欲滴泪。那妇男赶忙拿手帕为宝儿拭泪,一厢安慰,一厢对子衣道:“大官人儿怎会如此不解人意?我家宝儿哪点儿不好,难道比不上你的新婚妇男么”

      子衣恨不能拔腿就走,只道:“在下已与人行过三书六礼,成了媒聘文书,岂可言而无信,另娶她人?恕在下与令爱着实无缘。”言罢转身便欲离开。

      “慢着!”那女汉子大喝一声,一掌劈断了身旁案几,“若不娶我家宝儿,你今夜休想走掉!”

      子衣唬了一跳,暗中叫苦,只怪自己大意了,此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边又在欢歌燕舞,就算自己喊破嗓子也没人听到,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当家的,您息息火。”妇男赶忙过来扶住自家家主,不断轻抚着女汉子因气恼而起伏不停的胸膛,细声细气道,“当家的,她是未来姑爷,若是伤了她,宝儿岂不是要心疼么?”

      “哼!”女汉子冷哼一声,“宝儿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转而对妇男道,“没眼见的婆男!还不拿酒来?!”

      那妇男连忙称是,从另一个案几上端来两盏一早就备好的清酒,分别递与自家家主和子衣。子衣拒而不接。

      女汉子更怒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饮了这盏酒,以后我们就是自家人了!你若不饮,今夜,我便让你与宝儿圆房!”

      “什么?!”子衣大惊,“荒唐!恕在下万难从命!”

      “你敢!”女汉子怒目圆睁,转眼见自家儿子已是羞得面无人色,抬不起头来,便一把揪了宝儿推到子衣身上,喝道,“宝儿怕什么!有爹爹给你做主,你今夜就跟她圆房,生米做成熟饭,拴住她的人!”

      那宝儿被自家爹爹一推,栽倒在子衣怀里,早被子衣扶住,只觉更加羞愧无颜见人。子衣见那宝儿弱不禁风,触手处柔弱无骨,心下暗自咋舌,果然与《镜花缘》所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来不及惊叹,便见那女汉子抬手又揪了自家婆男道,“还不快去收拾细软?!今夜,我就在这门外看着,确保她与宝儿呆上一夜,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回女儿国!哼!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子,在我家宝儿的国色天香面前,还能持身如玉!”

      子衣已是目瞪口呆,虽然她早已知晓,在大唐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彪悍无匹,但今夜之情形,却依然出乎她的想象力!

      “秀芳和君然小姐,怎么都去了岸上呢?”蜜姬疑惑地望向月华下的梅林。

      “方华队长吩咐说,可能有关外铁骑营的人出现在附近,要我等加强戒备,保护好各位小姐安全!”一名花满楼的近侍上前禀道。

      “可是那个什么娘子军的封三娘来了么?”红玉担心道。

      “若真是封三娘在此,想必秀芳公主是赶去阻止她呢。只是……”婉清蹙了蹙眉头。

      “你是怕封三娘熟悉秀芳公主性情,乃是声东击西之术?”阿黛莎目光闪了闪,“当年在关外,封三娘在用兵上也是小有声名,强过许多边防男将。只怕,她今夜的目的,未必只是劫走潇子衣呢。”

      “你的意思是…”红玉大骇,“难不成,她是想……”

      婉清点头道:“以封三娘的心机,她上次就想将君然小姐嫁入突厥,一是代秀芳出嫁,二是为秀芳除去她与子衣之间最大的障碍!这一次,她想必是直接动了杀念!”

      “这怎么可以!”蜜姬急了,“我去阻止她!”

      “若要阻止封三娘,最好莫过于秀芳公主了。我只担心,秀芳公主为那哨声吸引,来不及折返。”婉清担忧地望了望梅林深处的远方。

      “诸位姐姐勿过忧虑。”雨琴已拿起船头一支火把,对众人道,“今夜,就让雨琴也为子衣出一份力罢。雨琴,定会让秀芳公主及时回返!”言罢,已带着火把转身步下舷梯。

      婉清赶忙命两个侍从跟随而去:“雨琴妹妹,且小心些!”

      阿黛莎啧啧啧道:“大唐的女子,果然个个玲珑剔透!若说这画舫之中,有哪位美女是不会被封三娘算计的,那必然是钱雨琴小姐!今次,封三娘怕是又失策了!”

      蜜姬怔怔地望着雨琴远去的背影:“她果然,还未放下子衣么?”

      红玉怅然一笑,道:“或许,今夜是雨琴心底获得平静的最好救赎良机呢。”

      “王猛拜见红拂将军、房夫人!”

      “呵呵,王猛果然忠义!你来得正好,今夜怕是有人要逼婚于潇大人,就劳烦你去处理了。”红拂点头道。

      “属下这就去!”王猛立时急了。

      “且慢!”红拂点拨道,“想必你也知道,封三娘带着十八铁骑返回江南,也许已来到这里。她若在此,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王猛一拱手,大步而去。

      “来人!着她过来!”随着红拂的吩咐,一个杂役女子模样上前来,报道,“属下奉命潜于女儿国舞坊,现有急情呈报!”

      “哦?舞坊那边情况如何了?”

      那杂役女子禀道:“舞坊前两日,应长孙郦大人之请,因准备潇府今夜酒宴之事,临时聘请了些许杂役人手,除属下外,另混进了几个身份不明的女子,都是练家子。至今夜,舞坊班主宝娘已被人控制,另有人冒充宝娘,在酒宴中与诸位大人周旋。属下见到长孙郦大人也被绑在暗处,此外,舞坊花旦宝儿一家,正逼婚潇大人!”

      “你做的很好。宝儿一家,我已另派了人盯着,你且继续暗中监视,盯紧那个冒牌宝娘!”

      “是!”

      红拂沉思片刻,又询问道:“画舫那边如何了?”

      一名女兵上前报道:“安阳公主已下了画舫,向着呼哨声的方向急行而去。此后,卓小姐亦下了画舫。”

      “卓小姐也下了画舫?”红拂沉吟着,“可是向酒宴方向而去么?”

      “正是。另有十名杂役模样的女子,一直在画舫附近暗中盯梢,见卓小姐下舫,便也潜随在后。”

      “着令!”红拂立起,目光炯炯,只断然道,“沿途务必严密监视那些杂役,确保卓小姐安全!若有异动,随时来报!必要时,可临机处置!”

      房夫人立在一旁,见红拂调派有度不慌不忙,钦佩道:“难怪嫂嫂如此镇定自若,原来是早有安排!妹妹佩服!”

      “呵呵!”红拂扑哧笑道,“房辣椒,这样你可满意了?说起佩服,我红拂倒是更加敬佩你这样知恩图报的女中豪杰!”

      房夫人嘿嘿笑道:“嫂嫂说哪里话了?妹妹岂敢得嫂嫂敬佩?今夜,所有人等,可都指望嫂嫂了!”

      红拂摇头叹息道:“你房辣椒是为报子衣当年搭救房大人之情,以及危难之时收留你于潇府之义。而那封三娘,却是要报平阳公主收养之情,秀芳公主袍泽之义。她少时流落在外四处乞讨,蒙平阳公主收养教诲,已锤炼成一个用兵之才。她几次三番为秀芳谋划,次次直击要害,今番更是声东击西。想必她早已到了江南,却一直按兵不动,不仅潇府,连我也几乎放松了警惕,若不是先前为防万一,在舞坊派了潜伏之人,只怕我也会以为她尚未来江南。直到这大婚前夜,她假冒舞坊宝娘身份周旋于酒宴之上,稳住那班文臣武将,又借宝儿一家之手,假卓小姐之名,将子衣成功引离酒宴,再在别处放出关外娘子军的联络暗哨,吸引暗处护卫和秀芳的注意力,以便调虎离山。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计谋,若假以时日,必定成就非凡!平阳公主居然也舍得放她归乡,真是护秀芳心切啊!”

      房夫人亦轻叹一声:“虽是各为其主,却也教人惺惺相惜。”

      秦琼见李世民与李靖同行回席,独独不见了子衣,遂趁长孙瑜为李世民添酒的空儿,走到李靖身边,悄声问道:“潇兄弟呢?”

      李靖笑道:“卓小姐有请,派了人来传话呢。”

      秦琼方才安了心,自去与众人饮酒。

      子衣警惕地看着那宝儿,生怕他真做出什么圆房的举动来。但见那宝儿依旧羞答答低着个头,手拿帕子半遮面,惶无人色的样子,方才暗暗宽心几许,便四处打量着,盘算如何才能逃出这悍妇之手。

      “大官人儿莫急。”一个很小的带着羞涩的声音低低传来。

      子衣唬了一跳,定神四望之下,才听出这温柔到几与大唐女子无异的声音,乃是出自面前的宝儿,心道,既然《镜花缘》里女儿国的男子,与中土大唐的女子差不多,是否可以试试哄他两句帮自己脱身呢?

      子衣遂近前一步,那宝儿立时紧张得浑身颤抖起来:“大官人儿,你…你要做什么?”

      子衣暗自苦笑,我还能做什么?难道还真与你圆房不成?真当我是好色之徒了。子衣躬身长揖,郑重道:“在下潇子衣,已有婚约在身,实不能负于她人,还望宝儿公子见谅!”

      “你…你果然是个好人儿。”宝儿停止了颤抖,终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悄悄瞥了一眼子衣,见子衣正一脸诚挚地望着自己,不禁又娇羞地低下头去,“宝儿无福,直到今日才遇到大官人儿,却是来迟一步。不知道是哪家公子,有如此福德,竟可得大官人儿如此钟情不二。”

      子衣只觉一头黑线,这人真的是个男的么?“在下与那位…公子,乃是青梅竹马,且曾经生死相许,誓不相负!还望宝儿公子成全!”

      “我…我不会为难你的…..”宝儿低声道,“我娘亲每次饮酒,都会酣睡不醒,她刚刚见你前,已饮了多盏,大官人儿且稍待片刻。”

      子衣大喜:“多谢宝儿公子!”

      “嘘!小声些儿,莫让娘亲听到了。”宝儿又红了脸。

      未几,两人果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呼噜声。

      宝儿用手指了指帐外,子衣立刻心领神会。子衣随在宝儿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掀开了帐门,探出头去,只见月色之下,果然有一壮汉横卧门前呼呼大睡,正是那宝儿的彪悍老娘。

      两个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子衣心急,便抢先踮着脚尖从女汉子的腿部跨过去,却不想宝儿从未做过如此不雅的动作,随子衣跨过时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点儿整个人都栽倒在他娘亲身上,吓得子衣赶紧接住他,生怕他惊醒了他那可怕的女汉子老娘。

      两人刚转过帐篷,迎面却又碰到一个妇人,三人俱都唬了一跳!

      子衣的小心肝儿本来就已经七上八下,那妇人又尖叫了一声,吓得子衣汗毛都竖了起来,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想去堵住那妇人的嘴,却触手摸到毛绒绒的一把胡子,这才认出正是宝儿的老爹——那个妇男!

      那妇男老爹亦认出子衣,挣扎着扯开子衣的手,抓着子衣的衣袖就开始叫道:“好你个大官人儿!占了我儿子的便宜,却这么走人,你教我家宝儿的名节往哪里搁?”

      子衣直唬得魂飞天外,他要是吵醒了那女汉子,自己可怎么逃?但他一个弱男子,若自己下手重了实在有欺负之嫌,情急之下,再也不管不顾,只用了力,一把推倒那妇男,转身拔腿就逃。

      那妇男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哭喊着向帐篷走去:“天杀的呀!让你不要饮酒的,你非要饮!如今你果然睡得如此熟,我们姑爷跑了你都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呀?!”

      宝儿立在一旁,见子衣已慌慌张张跑路,也不再追随,只站在原地向着子衣慢声道:“大官人儿,小心些,莫摔了!”

      子衣听到那妇男哭天抹地,已吓得六神无主,顾不得分辨方向,正惊慌失措逃跑间,忽听背后宝儿如此说,心神不定之下,脚下便一个趔趄,竟果然摔倒在地!

      子衣暗中叫苦不迭,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便听见身后一个雷鸣般的吼声道:“什么?新姑爷跑了?!”吓得又是一哆嗦,甩开膀子用尽平生力气逃去,只慌不择路下,竟又一次摔倒在地,直摔在一双脚前。

      “潇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听到这温柔又带些戏谑的天籁之音,子衣如蒙大赦般跳了起来,欢喜道:“君然!”

      月色下,那仙子带着方华与张霞,正立在面前,仿如天降的救星般,直让子衣有恍然隔世的感觉。望着眼前的佳人儿,子衣早已是鼻头发酸。

      “禀将军!靠近画舫一带的梅林,突然燃起了好几堆篝火。”一名兵士报告道。

      “哦?”红拂讶异道,“果真?”

      “确定无疑,将军!”

      房夫人笑道:“这些美人儿,倒真是聪颖得教人心疼呢。”

      红拂点头道:“正是。想必秀芳已在回返途中了。只怕今夜,这危机已到了最后关头,你我也该去助她们一臂之力了。”

      君然扶起子衣,见她衣冠不整,一面为她扑去身上的灰尘,细细理着衣襟,一面嗔道:“呆子!这是又惹了哪里的桃花债来?”

      子衣只傻傻握住仙子的手,已然有些哽咽:“君然,我…我好生想你!”

      君然心下一颤,望着眼前这个呆呆的人儿,再也说不出话来。这几日虽未得相见,可她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个人,对那人的相思,如同有人在她心底架起了炉火,不停地烘烤着她,让她茶饭不思,不得安生。如今,这人就在眼前,说出的话儿又是她一直想说的,那话里的情深意长,也是与她一般无二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和那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么?

      君然怔怔地望着子衣,直过了半晌,方勉强压下那翻涌的爱意,只低回地道:“君然,也好生惦念子衣呢!”

      子衣心神一震,再也情难自禁,只伸手将眼前的佳人拥进自己的怀抱,紧紧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紧紧依偎着,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摩挲着爱人的面颊,瞬间觉得,这许多日子以来的相思与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归于平静,只余下心满意足的叹息。

      方华与张霞,见子衣慌不择路狼狈之极,禁不住暗中偷笑,转眼却又见两人情到深处竟忘情而相拥相依,顿时不知眼睛该望向何处去。

      “呔!何人在此!?竟敢抢我家宝儿的新姑爷!”那宝儿的彪悍老娘举着木棒一路追来,瞧见子衣正抱着一个“公子”在怀里亲昵,登时火冒三丈。

      正在相偎相依的两人怔了一怔,这才想起方华和张霞正立在一旁,而后面那个宝儿的彪悍老娘已追了来,君然立时羞得丽容红透,赶忙从子衣怀中起身,不敢再看子衣一眼。子衣饶是脸皮厚些,此刻也是发窘,却依旧握紧了君然的手不肯松开。

      “哪里来的宵小!新姑爷是你叫的么?”王猛带了一队兵士刚刚赶来,猛听得此言,顿时气儿不打一处来,一脚踹飞了这彪悍的女汉子。

      “王猛,你来了!”方华又惊又喜,有王猛和这队兵士在,潇大人和卓小姐的安全总算多了一份保障。

      “王猛保护大人不力,来迟一步,望大人恕罪!”王猛赶忙向子衣与君然见礼。

      子衣亦欢喜道:“王猛,你快起来!”转而又对君然道,“君然,你如何从画舫上下来了?这里怕是不安全,你…你还是回画舫去罢。”

      “呆子,”君然轻摇榛首,“封三娘与十八铁骑已来了江陵。今夜,只怕哪里都不会安全了,君然不会再离开子衣半步!”

      “敢踢老娘我……”那女汉子刚从地上爬起来,才要怒吼,便骤然被人一掌劈晕在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舞坊班主宝娘带了四个杂役女子模样,面无表情地向己方靠近。

      “什么人?!”王猛立刻掣刀在手,高声喝道。

      宝娘与那些杂役仍旧一言不发,无声地向子衣等人迫近,在月色下显得分外地静谧诡异。方华与张霞相视一眼,已双双拔剑出鞘。

      “可是封三娘么?”子衣沉声问道。

      “哼,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倒省了我不少事呢!”宝娘冷笑一声,摘去了面具。此时月光如洗,照得大地如同白昼一般,在这月色之下,众人之前,宝娘那原本粉妆浓抹的白皙皮肤已被揭去,露出了常年呆在塞外的女子才特有的豪迈黝黑面容。

      众人立时一齐色变,子衣下意识地将君然护在了身后,这人真是封三娘!

      “潇大人,卓小姐,快回画舫上去!”方华急道。

      子衣拉着君然转身,却赫然发现后面也有十个杂役女子按剑堵住了退路。

      秦琼借故离开酒席,暗中潜至此处察看,却忽见那宝娘现出封三娘的面容,不免吃了一惊。正思虑间,忽听身后破风声起,一壮汉的影子在月下正欲纵身跃起,秦琼赶忙一把拉住。

      “叔宝何故拉我?让俺老程去,准教那封三娘再不敢逼迫潇老弟!”程咬金压低了气息闷声道。

      “咬金,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嘿嘿!俺一见潇老弟这么久不回来,就知道一准儿出了事!叔宝,你为啥不让俺去救潇老弟?”

      “嘘!红拂大嫂布了精兵在这附近,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发现?且耐心些,看看他们在等什么。”秦琼低声道。

      “俺知道了,一定是在等安阳公主殿下!”程咬金恍然大悟。

      “奇怪,封三娘不是带了十八铁骑么?” 子衣等人的附近某处,房夫人四处张望道,“怎么这里除了封三娘外,前后只有十四个杂役女子?”

      “想必酒宴那里人多,留了两个人看守以稳住酒宴诸人,再留一人看守长孙郦与宝娘,另须一人在远方发出联络暗哨,这样就只剩下十四铁骑在此了。”红拂若有所思道。

      “不知秀芳是否被这呼哨声引到了远处,无法及时赶回。”房夫人已紧张起来。

      “若秀芳无法及时赶回折返,”红拂深深叹息一声,“那我红拂只好对封三娘下手,以绝后患!平阳公主那里,我日后再去谢罪了。”转身吩咐道,“传令,弓箭手准备!”

      “封三娘,你想做什么?”王猛怒道。

      “哼哼,我想做什么,你无须知道!”

      “三娘!公主殿下已经放下心怀,你还是带着诸位姐妹离开罢。”张霞恳求道。

      “张霞你住口!”封三娘厉声喝道,“你在殿下身边那么久,殿下对她之长情,你又岂会不知?怎么,如今换了门庭,就将殿下的恩义忘得一干二净了?!”

      “张霞从未敢忘!只是,殿下她深明大义,真的愿意放下情怀,三娘你又何苦在此拆散潇大人和卓小姐呢?”

      “哼!我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她情根深种,你所谓的放下,其实只是殿下将她藏在心底而已!可那痛彻心扉的苦楚,可是一分都未减!潇子衣敢让殿下如此痛苦,我封三娘绝不答应!”

      “封三娘!秀芳公主的心意,子衣甚为感激,也受之有愧。然子衣今生,只许了君然一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属意她人了!还望三娘成全!”子衣诚挚地抱拳道。

      “哼!潇子衣,你休做梦了!今夜,就是你和卓君然的最后之期!”封三娘咬牙恨恨地道。

      “你敢?!”王猛已然怒发冲冠,“我王猛绝不会让你动潇大人和卓小姐一丝一毫!”

      “哈哈哈!笑话!我封三娘有什么不敢?”封三娘冷然大笑,“你们与我交手数次,可有哪回赢得过我?”

      “封三娘,红拂将军带了精兵在这附近,无论你想对潇大人做什么,都不会得逞的!”方华劝解道,“念在大家各为其主的份上,就此罢手罢!”

      “既然你也知道我们各为其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为了公主殿下,今夜,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封三娘!你若真为了秀芳公主,就请快走罢!”君然上前一步,亦诚恳地道,“此地到处都有精兵护卫,只怕顷刻间就会赶来援助。若你有个闪失,公主殿下岂非伤心之极?”

      “哼!我封三娘用不着你假情假意!只要殿下能得偿所愿,与潇子衣相伴,我三娘和十八铁骑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姐妹们,上!”封三娘低喝一声,那十四个扮作杂役的铁骑女子一齐亮剑,抢上前来,不由分说举剑便刺。

      铁骑营乃是平阳公主百里挑一的精兵女将,个个能征善战,久经沙场,出手又快又狠,那些普通兵士不是她们的对手,顷刻间便倒了几个,王猛、张霞和方华等人很快便觉吃力,只紧紧护着子衣、君然二人。

      子衣紧紧攥住了君然的手,只望着她,热泪盈眶:“君然,是子衣连累了你。”

      君然轻摇榛首,含笑道:“傻呆子,君然今夜能见到子衣,已是心满意足。”

      子衣定定地望着君然,一字一字缓缓道:“死生契阔。”

      君然一怔,亦仰首柔声答道:“与子成说。”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此生再也了无遗憾。无论天上地下,总有此人与自己一起,便是葬身这秦淮河边,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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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月下花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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