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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月黑风高杀人夜。
      蜡烛在狂风中颤抖着,终于抵挡不住“哧”一声熄灭。
      一缕白烟袅袅升起,仿佛一缕精魂,终于还是消散在空气中。

      淡淡的月光下,两柄染血长剑静静垂落。
      两个黑衣蒙面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伸手一挥,白色的蔷薇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到伏趴在地上的人身上。
      那是一个死人了。
      没有人能在脑袋和身体分了家的时候还活着。

      有一片白色花瓣落到其中一柄长剑上,沾了血,十分诡美。
      那本来就是一柄非常诡美的剑。
      像兰花一样含蓄,却泛着淡淡的红色,仿佛醉酒的女人酡红的脸颊。
      你仿佛还能看见她媚眼如丝地缠上你的身体,她的唇丰满而润泽甘甜,她的胸口像一对雪白的蜗牛,在你的手中匍匐着。
      但是你眨眨眼睛,却又发现她正在冷冷的看着你。她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然而你仍然不用自主的带着恐惧陷落,陷落那片黑暗的虚空。
      那实在是一柄妖冶的,魅惑的剑。

      那柄剑轻轻抖了抖,花瓣便翩翩然落到地上。
      就在这一片花瓣坠落的时间里,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漠然的,不带一丝感情。

      顾惜朝从屋顶跳下来,轻轻地落到地上,甚至没有扬起一点灰尘。
      他走进屋里,轻轻踢了踢那颗人头。
      人头咕噜翻了个圈,露出正脸。
      确实是连云五城的城主之一——劳穴光。

      他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巧合,他是跟着那两个人来的。
      至于遇到,那倒是两个时辰前的事情了。
      今天晚上戚少商很早就上床歇息了,似乎明天有事情要做。他不习惯早睡,就在竹林里到处走走,却瞥见那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掠进院子里。他目光极敏锐,隔着篱笆也能在很远距离看见他们在院中水井中动了手脚。

      他不担心戚少商,那人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暗算到,他早就完成任务回去了。
      他只是怀疑那两个人来的目的和他一样。
      他没有兴趣在料理完戚少商后再去多料理几个人。
      所以他偷偷跟了上去。

      然后,看见他们杀人。
      三个。都是连云五城的城主。
      他没有上前去阻止——那本就不关他的事。
      他跟了他们一个晚上,发现他们只是杀人,似乎是针对戚少商而来的。
      说实在的,他很乐意看见戚少商招惹这些麻烦。
      因为只要戚少商一乱,他便有机可乘。
      顾惜朝仔细端详了一下那颗人头脖子上的剑痕,少顷,转身离去。

      ###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万楚的这句诗,仿佛就是为了眼前这名女子写的。
      长长的柳眉宛如远山含黛,凤目顾盼流转,眼梢微微往上吊起,万种风情便在那一处尽显无遗。火红的披风穿在她身上,不仅增添了她的媚,还使得她多了几分江湖儿女泼辣辣的飒爽英姿。
      她无疑是个很美的女人。
      但是她的美,和弹筝酒歌紫凰姑娘的美却又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苏紫凰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那连云山水的阮明正,无疑就是热情如火的映山红,漫山遍野地绽放着她的青春和风华。

      戚少商第一次见阮明正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烈焰一样的的束袖劲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马鞭支着下巴,偷偷地在旁边看司空先生带着初来乍到的戚少商,跟众人们介绍——
      这位就是戚少商,从今天起,他就是连云山水的主人。
      戚少商按照风俗向大家一一拱手作揖,余光瞥到一旁的阮明正,然后他礼貌性的笑了笑。
      就像所有红豆遇到水一样,那颗名为相思的种子,从此以后就在那个红装少女的心中悄悄膨胀、发芽,最后出落成像她一样的亭亭玉立。

      阮明正喜欢戚少商,用劳大哥的话说就是,那是用肉眼都能看出来的。
      别的女子若是喜欢上一个男子,无论本来是多么刻薄剽悍的人,见到他时也会化作一滩柔情似水。可是阮明正却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喜欢找戚少商打架,而且几乎是一见面二话不说就一鞭子甩下来。
      她打得狠,戚少商也陪她玩得不亦乐乎。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还以为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得罪了这个阮老三,后来半蒙半撞的也猜出了个七八成,却是不再方便和她打闹下去了。

      连云五城的五位城主每隔半个月都要向戚少商例行公事的报告城内大大小小的事情。
      那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阮明正驾着她那匹小红马欢快地闯进了戚少商的菜园子,把他种的好好的一片青菜踩得乱七八糟。
      戚少商没有像以前那样笑骂她一顿,反而走上前去,拉住马的缰绳,当着其他四位城主的面,冷冷地说道,“你闹够了没有。”
      这一句话就像一巴掌刮在阮明正脸上,然后用手把她的心狠狠地攥死一样。
      没有女孩子能忍受这样冰冷的话语,哪怕坚强如她。
      僵持了数秒钟,她红着眼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声音犹自在颤抖,“大当家的,是我逾分了,我愿意接受惩戒。”
      于是戚少商让她去守了三天城门。
      其他四位城主都觉得戚少商这回做的过了,老三再怎么样,还是识大体的,虽然平时在自己人面前有些任性,可大家都愿意宠着她,戚少商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让她丢这么大的脸呢。
      戚少商只是苦笑。
      他得罪得起一个女人,却耽误不起她们的青春。
      相思终于还是枯萎了,阮明正小心翼翼地把它压成标本,放到箱子底下。半个月后,她照常去向戚少商汇报事情。
      他仍然是她敬重的大当家。

      按照惯例,今天又是五位城主来竹林小屋的日子。
      戚少商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饭等他们。
      小米青菜粥,还有卤蛋。
      顾惜朝穿着青衣白袜,踏着一双木屐,撑着油纸伞,推门而入。
      戚少商看见他,微笑道,“吃早饭了没?”
      顾惜朝不答,目光扫过桌上那碗粥。
      戚少商又笑道,“井水里的毒已经解了,没事。”
      顾惜朝收了伞,坐下,接过粥碗,沉默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奇怪?”
      戚少商漫不经心的答道,“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种事情每个月总要发生那么两三次,要是每次都大惊小怪的,日子就没有消停的了。”
      顾惜朝想了想,问道,“你不觉得烦吗?”
      戚少商竟然也点点头,“觉得。”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我决定把这个麻烦送给派你来的人。”

      粥很快就喝完了,顾惜朝擦擦嘴,看见戚少商面前的食物仍然纹丝不动。
      “你在等人?”
      “嗯。”
      “等连云五城的城主?”
      “是。”
      “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戚少商难得的轩眉,道,“你想说什么?”
      顾惜朝收了伞,在他旁边坐下,淡淡一笑,“我不想说什么。等一下自然有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少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听到推门声。
      三个人走了进来。

      来的是三城主阮明正、四城主勾青锋,还有副城主许沉尘。
      他们都是戚少商熟悉的人,可是此时此刻,戚少商只觉得他们陌生。
      当一个熟人在你面前露出一个你意想不到的表情的时候,你也会觉得他们陌生。
      他们的样子,悲伤、难过、愤怒,都夹杂在一起,反而显得有点扭曲的麻木。
      戚少商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五个城主只来了两个,还有三个呢?
      劳穴光、游天龙、孟有威呢?
      他们没有来?
      不,他们也来了。

      准确的说,是他们的头来了。
      看到那三颗装在盒子里的人头,戚少商霍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他浑身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它们,隔了许久,才憋着一口气道,“是谁下的手?”
      阮明正没有说话,但她的眼泪已经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许沉尘叹了口气,拿出一片染血的白色蔷薇花瓣。
      戚少商喃喃道,“染血花瓣,杀人无算。是姽女。”

      绝情剑姽女。
      江湖人听到这个名字无非只有两种反应——
      美人。
      畜生。
      这两个词语同时出现来形容同一个人,多少有点怪异,但是,没有人觉得它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
      相反的,它恰当到了极致。

      一个女人,有着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天姿之容,不是美人是什么。
      一个女人,为了练成传说中的绝情剑法,杀光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能让她动情、能成为她的羁绊的东西。这种人,不是畜生是什么。
      可是这么一个女人,竟然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云岚国烟雨城的城主,伊浅寒。

      这本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由这个奇怪的女人做出来,大家就见怪不怪了。
      因为奇怪的人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如果他做出点正常人所做的事,反倒显得怪异。所以若是一个人想做点奇怪的事,无妨尝试着先把自己变成一个奇怪的人。
      譬如说如果你想杀人,那你不妨先把自己变成精神病。因为正常人杀人是不正常的,但是精神病人杀人却能解释的过去,甚至很有可能逃过刑法的追究。

      姽女杀人的时候,总会在尸体旁边撒上白色的蔷薇花瓣。
      虽然她个性凶残,但鲜少有赖账的时候。
      这是戚少商惟一认可她的地方。
      其它,难以苟同。

      但是戚少商不会凭着一片花瓣就断定凶手是她。
      他还检查了脖子上的伤口。
      切口边缘带白,细细一闻,有淡淡的胭脂味——确实是绝情剑。
      但是颈骨处有细微的挫口,不够光滑,似是剑法修为不够精纯所致。

      有疑点。
      戚少商决定去查清楚。
      他想带上勾青锋。
      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的顾惜朝突然道,“四城主,听说你昨日才从箬川城回来,想必还没来得及好好歇息吧?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帮着三城主处理另外三位城主的身后事,这次就让许副城主去好了。”
      勾青锋望了一眼戚少商,后者点了点头。
      “好吧,我留下来。”

      ###

      烟雨城。
      城门旁的一间小茶馆。
      相比起顾惜朝,许沉尘坐小茶馆的机会其实不多。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副城主,就算不是经常去得起大酒楼,好歹一些有名的大茶馆还是能去的。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武林高手其实都偏爱小茶馆。
      因为它够小,够闹。它的嘈杂足以掩盖一些他们想要掩盖的东西,诸如身份、交易、奸情,等等等等。
      所以一般小茶馆,其实都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而现在,顾惜朝和许沉尘就坐在小茶馆内,像这里的所有人那样,叫一份白馒头,就着一壶粗茶吃了起来。
      许沉尘咬了两口馒头,犹豫了片刻,终于放下。
      顾惜朝淡淡问道,“怎么?许副城主吃不惯这种粗粮?”
      许沉尘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低声道,“顾公子,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惜朝道,“有什么不妥?我不觉得。”
      许沉尘道,“这里的人都在盯着我们看。”
      顾惜朝道,“他们喜欢看,那就让他们看。”
      许沉尘道,“这……”
      顾惜朝道,“如果你家本来只有二十只杯子,现在突然多出了两只,你也会盯着它们看,是不是?”

      许沉尘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我听说,绝情剑姽女,是天下第三。”许沉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本来已经消散了的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他们身上。
      顾惜朝对此视若无睹,只淡淡道,“只是江湖传言罢了,我看她的武功,怕是连这个排名也担不起。”
      许沉尘疑道,“你和她交过手?”
      顾惜朝道,“无需交手也知道。练武之人最忌讳的不是感情的束缚,而是执念的桎梏。断情不过是一种极端的走向,事实上,越是强调这样,执念越深,反而成了痴。试问一个人痴情于某样东西,又怎么能放眼整个天空?”
      许沉尘咳嗽了一下,瞟了他一眼,“可是大当家的剑,却叫做痴。”“大当家”三个字甫一出口,聚集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又锐利了几分。
      顾惜朝道,“那是为了提醒他,不要走向执念。”

      许沉尘道,“如此说来,姽女的武功,其实不如传说中的好。”
      顾惜朝道,“我只能说,在女人里面,她算是最好的了。”
      许沉尘道,“那她怎么就是天下第三了呢?”
      顾惜朝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么?对男人而言,有时候,美丽也是一种武器。”
      许沉尘笑道,“看来她的武器对大当家的无效。”
      顾惜朝笑得略有些讥诮,道,“那是因为他看过太多美人。”
      好看的东西看多了,就不觉得它好看了。美丽总是需要丑陋去衬托。没有丑,又何来美?
      许沉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我听说,姽女已经嫁人了。”
      顾惜朝道,“不是听说。”是确有其事。
      许沉尘道,“练绝情剑的人也能嫁娶?”
      顾惜朝诡异的笑了笑,“太监还有老婆呢……”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一个褐衣汉子已经忍不住拔刀指向他们两人,大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城主出言侮辱?”身旁也有十几人响应般的站起来,纷纷亮出自家武器。
      顾惜朝淡定地喝着茶,“我们叫戚少商做大当家的,你说我们能是什么人?”
      褐衣汉子不怒反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连云山水的人。”脸色突然一沉,道,“戚少商昨天才杀了我们伊城主,今天你们还有胆在老子面前……”
      “胡说!”许沉尘激动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我们大当家的才没有杀人!”
      顾惜朝慢悠悠地站起来,掸了掸青衣宽袖,笑得一派轻松愉悦,“既然一言不合,那就开打吧。”

      事实证明,面对浮躁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怒他。
      一个人一生气,就会说出很多他本不该说的话。这跟酒后吐真言的道理是一样的。
      顾惜朝轻蔑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闪闪的小球,使了巧劲掷于地上。
      “噗”的一声,茶馆内顿时弥漫了一片紫色的烟雾。
      “小心!烟雾有毒!”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伙儿顿时屏起呼吸,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是胡乱操起兵刃在自己身边乱砍一通。

      一盏茶后,烟雾散去。众人睁眼一看,中间哪里还有什么人,身边中毒的人也没有,倒是有几个不小心被自己人砍伤的。
      褐衣汉子气极,扯了旁边一个小喽罗,吩咐道,“快回去禀报城主夫人!”
      小喽罗诺诺有声,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外,不小心撞了一下门口的人。
      茶色的衣服被扯动,露出一截青色的袖子。

      ###

      崎岖的山路,两人并肩而行。
      夕阳的余晖穿过浓密的树叶打在他们身上,三分疲惫,七分匆忙。
      许沉尘沉默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走?”
      顾惜朝道,“打听到该打听的事情了,不走干什么。”
      许沉尘道,“他们说大当家的杀了伊浅寒。”
      顾惜朝道,“我听到了。”
      许沉尘道,“这是不可能的!”
      顾惜朝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难道昨天你在戚少商身边?”
      许沉尘憋了一口气,闷声道,“反正大当家不是这样的人。”
      顾惜朝笑道,“你倒是说说看,戚少商怎么就不会杀伊浅寒。”
      许沉尘想了想,说道,“首先,他们俩无冤无仇,大当家没有杀人动机……”
      顾惜朝冷笑两声,“冤仇都是制造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戚少商不是觊觎人家夫人的美貌,又或者是看上了伊浅寒的烟雨城?”

      许沉尘瞪大了眼睛,正要跟他急,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长长的哀叹。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混蛋。”
      顾惜朝冷冷道,“我还以为你准备在上面的鸟巢上借宿一宿。”看见那道白色人影从树上跳下来,他又接着道,“如你所愿,你现在成了杀人凶手。”
      许沉尘抢白道,“大当家的我相信你!”
      戚少商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的话,就帮我做一件事情。”
      许沉尘问道,“什么事?”
      戚少商道,“帮我送个帖子去二道城,跟他们的城主夫人说,连云山水戚少商求见。”
      许沉尘失声道,“您现在要去见姽女?”
      戚少商道,“是。”
      许沉尘道,“可是她杀了我们三位城主,现在又以为你杀了她的丈夫!”
      戚少商苦笑道,“所以我现在要去解释。”
      顾惜朝皱眉道,“我怕你越描越黑。”
      戚少商道,“黑了就是黑了,哪里有分浅黑和浓黑。”

      看着许沉尘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顾惜朝转过身,看着戚少商。
      “你有话要跟我说?”
      戚少商点点头,道,“是。”
      顾惜朝道,“你怀疑我刚才在茶馆的话?”
      戚少商摇头道,“不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越是明显的挑衅越显得可疑,姽女不会因为这个认为我故意给她找茬。”
      顾惜朝道,“那你想说什么?”
      戚少商道,“现在贵霜国连云山水死了三个城主,疑犯是云岚国烟雨城的城主夫人姽女;恰好烟雨城城主伊浅寒被杀,疑犯是我。很明显,有人在故意制造连云山水和烟雨城的仇恨,意图挑起贵霜和云岚两国的战争。我只想问你,派你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爹?”
      顾惜朝怔住了。
      他这一怔完全落入了戚少商眼中,后者也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你不知道?……”
      顾惜朝更是一头雾水。
      戚少商看着他,笑得有点勉强,“原来你不知道,看来倒是我误会了……走吧,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三。”

      二道城。
      姽女一身缟素,跪坐在灵堂前。黑色的挽纱垂在两旁,肃穆间显得有些诡异。
      白色没有让她绝美的容颜憔悴苍白,反而映得她多了点清丽端庄。
      但是戚少商也听说,越是邪恶的女人,长得越正统。
      从二道城的小城门到灵堂,一路上戚少商已经被不知道多少愤恨的目光绞杀过。他之所以还完完整整地来到这个地方,不是因为武功好,也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因为二道城内,如果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能随便动手的。
      戚少商站在灵堂里,许沉尘站在他身后。
      姽女朝灵柩拜了三拜,起身,叫退了身边的其他人。

      灵堂的门被关上,黄昏黯淡的光透过窗棂照进这个密封的房间,呈现一种苍老的黄色。
      姽女拿了火折子,开始点两旁的长烛。焰心一个一个窜出了橘色的火苗,姽女也幽幽开口。
      “小师侄,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戚少商心里暗说我才没那么荣幸当你师侄,口中却应着,“师叔也是越来越好看了。”
      许沉尘在一旁目瞪口呆。
      姽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师侄真会说话。却不知,你为何要杀害我夫君?”她言语间甚为轻松,仿佛问的是今天天气如何,而不是在质问一个杀人凶手。
      戚少商也笑道,“我记得师叔今年才三十三,怎么却老眼昏花了?”
      姽女道,“哦?”
      戚少商接着道,“伊城主身上的伤并非痴剑所为,难道师叔看不出来么?”
      姽女冷笑道,“你杀人还需要用固定的剑的么?”
      戚少商道,“既然不是痴剑所为,师叔又怎么能肯定就是我杀的人?”
      姽女道,“我肯不肯定又有什么关系,烟雨城的民众肯定就够了。”
      戚少商道,“那烟雨城的民众又如何肯定?”
      姽女慢慢的转过头来,嫣然一笑,“因为这是我说的——你,就是杀人凶手。”

      她手中的火折子飘飘然落到地上,戚少商心中暗叫不妙,正想退后,周围已经“轰”的一下子升起一个一人高的火圈,把他和许沉尘都围在里面。
      姽女在火圈外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说你杀了伊浅寒,其实你并没有杀;你以为你那三个城主不是我杀的,可却偏偏是我下的手。”
      “小师侄,你说,如果独孤纵苇知道自己那个还没名分的儿子死在了云岚国烟雨城里面,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戚少商握紧了手中的剑,眉心已攒作一团。
      姽女笑了笑,指着火圈中间的戚少商,跟黑暗中隐藏的某些人发了命令。
      “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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