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122章 此去路遥三百里 ...
-
大雪将至，一连数日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叫人肌体生寒。
襄铃背着小小的包袱，来到陵越案前：“陵越哥哥，我……要走了。”
陵越起身，自架上取下一卷书，徐徐翻开：“闹够了？”
襄铃听不出他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但想来他一定是在以最客气的方式责备，不由垂头丧气：“对不起，襄铃又胡闹了……让陵越哥哥的师父那么生气，还连累你背黑锅……”
“你就为这个下山？”语声不见一丝波澜。
襄铃呆了一呆，继而道：“也不完全是……你们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我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芙蕖当了长老，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天天陪着我……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芙蕖都已经长大了，襄铃……”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刮刮自己的脸颊，“也不能总是原地踏步吧。”
“回去之后，有何打算？”陵越的眼睛自书卷上抬起，眉心纹丝不动。
襄铃怔了怔，果然眼前之人已经受够了自己，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应该会回青丘……不过之前会先回去陪陪榕爷爷他们。”
见陵越不语，襄铃提心吊胆地问：“那我……走了哦？”
陵越悠然开口：“闯下这等祸事，惹恼师尊。命你交五千字悔过书，抄十遍《道德经》才能走。”
襄铃顿觉天崩地裂，险些跪倒：“……我……我的字没练过，很丑的，何必让我浪费你们的墨水……”
陵越扫她一眼：“骗你的。”
襄铃惊魂未定：“你说真的？”
陵越轻嗤：“还是你想抄书？”
襄铃将头大摇特摇，慷慨坚决。
陵越不禁浅笑，旋即却又抿紧唇角：“我不送你了，保重。”
襄铃眼巴巴看着他，他却不再抬头，安然翻书到下一页。
襄铃想了想，终是壮着胆子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真的对不起！”
说完不等陵越回复就落荒而逃，速度快得像是生怕掌门反悔。
待她走后许久，陵越只盯着眼前的书，一动不动。
连芙蕖何时来到身后他都未察觉，直到芙蕖疑惑的声音响起：“掌门师兄这是在练什么功夫？想要倒背如流也不需要把书倒过来看吧？”
陵越方似惊醒，只觉莫名恼怒，啪地一声将书卷重重合上，一言不发地进了内室。
芙蕖悄悄吐了吐舌头，知道掌门师兄这几日心情不好，自己不该自找没趣。
陵越独自枯坐良久，才揉了揉紧皱的眉心。
原来一切，都是他会错了意。
她的诱拐对象，根本不是自己。
==============================我是回到数日之前的分界线=============================
陵越和襄铃刚从天山回到昆仑的那天，红玉便闻讯赶来，拉着襄铃好一阵嘘寒问暖。
听襄铃说起暗云奔霄，红玉不禁唏嘘：“如此说来，这玩弄人心之物当真不可小觑……看来主人的担心并非过虑，陵越这孩子，一遇上百里公子的事情，就容易失去常性。今次多亏有了小铃儿。”
襄铃低头道：“即使陵越哥哥再厉害，也一样有放不下的人。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我想，他只要想到屠苏哥哥，心里一定跟我们一样难过，说不定，比我们还要更加不好受。红玉姐姐，你能不能帮忙跟陵越哥哥的师父说说，请他不要生气？陵越哥哥已经想通，今后不会再受骗了，希望执剑长老不要责怪他，归根结底，是我的梦，让他变得软弱。”
红玉微笑：“小铃儿不必担心，对手既是那善于操纵人心的暗云奔霄，一时恍惚亦是情有可原。初次对着那妖物，连我们尚且难以自持，又哪来的道理去对别人说三道四？”
襄铃眨眨眼：“他们的师父，也遇到过那种怪物吗？要是他也上过当，就会明白陵越哥哥了。”
红玉摇摇头：“这我却不知……不过，若是紫胤，就算遇上，想来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襄铃问：“他心里就没有思念的人吗？”
红玉道：“怎会没有。只是，他俱已看破，不会再惑于幻象。”
襄铃皱了皱眉：“是不是那些得窥天道的人，就不再有七情六欲了？”
红玉微笑：“并不尽然。若当真失了七情六欲，他又如何会对两个徒儿诸般牵挂。想来不多时就会有门中长老去他那里告陵越的御状，到时只怕他又要睡不好了。”
“他会处罚陵越哥哥吗？”襄铃不禁担心。
红玉掩口轻笑：“小铃儿大可放心，紫胤他虽说面上严厉，骨子里可是个相当护短的师父呢~”
襄铃总算展眉：“对啊，不然屠苏哥哥和陵越哥哥，怎么会那么敬爱他老人家。”
说到此处，她看了看红玉，忽然脱口问道：“那红玉姐姐你又是为什么跟在他身边呢？”
红玉一愣，继而笑道：“这可是说来话长……”眼见小狐狸闪烁的眼神，忍俊不禁道，“今日天色已晚，我还得赶回去替你的陵越哥哥说好话，改日再告诉你吧。”
襄铃浑没在意“你的陵越哥哥”这种略带揶揄的说法，一把拉住红玉的袖子，充满好奇地问：“红玉姐姐，当年你看到少恭养的那只暗云奔霄的时候，是不是把它看成了陵越哥哥的师父？”
红玉一怔，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她便也索性大方：“是啊。”
“那他……”襄铃挠了挠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红玉伸出纤纤食指，轻轻点在小狐狸的唇间：“我只是他的剑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襄铃略略后退：“可是你一直陪着他，他难道一点都没发觉？”
红玉收回手，浅叹轻颦：“唯有不浅露心意，才能留在他身边。”
红玉走后第二天，芙蕖就特意抽出时间来襄铃这儿问长问短探听八卦，到了第三天，就连青丘那边也不知怎地得到了消息，瑶泉连夜赶上山来看她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襄铃对众人的八卦之魂并无反感，因她自己就难以压抑强烈的好奇心，昨夜又没忍住，悄悄进了陵越的房间，想看看被自己忘记的梦中，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而意外看到的一幕，让襄铃脸红心跳辗转难眠，次日造访的瑶泉见她魂不守舍，追问出原委之后，竟然提出让天墉掌门去做青丘驸马这等荒唐建议。
襄铃并不知当时陵越就站在门外，也不知晓瑶泉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怀着的小小私心。她知道的只是治理如今的青丘光靠她一人绝然不行，哪怕算上瑞珉瑶泉也是勉强，若真要从天墉城挖墙角，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昔日战友兼知心大姐红玉。
听红玉的意思，紫胤真人有她没她根本没所谓，襄铃都替她不平，干脆趁此机会带走她，以免睿智洒脱如红玉也像曾经的自己一般为情所伤，那就太可惜了。
于是，一场阴谋便在陵越毫不知情的时候悄然拉开序幕……
紫胤果然在听取汇报之后不放心陵越，特地喊他来单独谈话。陵越谨听师尊教诲没半分不耐，但最后却说此生都无法抛下执念，然而即便无法达到师尊的境界，也不会迷惘后悔。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他如是说。
紫胤难免忧心，但也知万物生发自有因缘，陵越这样对他自己未尝不好。然而就在这份护犊之情发作之期，红玉却施施然行礼，说待到年底随襄铃下山探望故友之后，便打算离开天墉，云游四方。
紫胤始料未及，问红玉为何突然作此决定，是否真的想好了。
红玉笑道：“难得主人主动问起，红玉谢过主人关心，虽说并未全般打算好，但许多事情，若不依凭一时冲动，只怕会一拖再拖，到头来难免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终不能付诸实行。”
紫胤摇头：“莫要与我说这些歪理，你当知自己与一般人不同，若对未来全无考量，莽撞行事，纵然法力通天，也难免要吃些苦头。”
红玉沉默一会，淡淡笑言：“那红玉就不瞒主人了。我打算，找个人嫁了。”
紫胤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正对上红玉明净双眼，眼神中有种透明的哀伤。
“……”这等俗气而朴素的心愿让紫胤一时无语。
红玉轻笑：“主人定是以为我痴了。其实不必忧心，红玉虽是剑灵，却有完好身体，若能求得一心人，自当白头不相负。”
紫胤看了看她：“可你不会变老。”
红玉静静道：“他若真将我放在心上，此等小事，想来不会在意。”
紫胤深深看她，半晌闭目：“我由得你。”
“多谢主人。”
已近年关，天庭落雪。天墉城今年当真热闹，几位贵客接连上门。
这回来的是一身玄色衣衫的青年男子，眉目如同雕塑般英挺，紧绷的腰带勾勒出他消瘦身形。
当日，红玉许久未归。紫胤走出屋外，独立山巅，目光如炬地看到山间平台上的一对男女。姿容窈窕的红衣女子自是红玉，而那名男子恰好背对着自己。
紫胤凝神远望，天光映衬下，这男子彷如一竿青竹一般，就连背影都十分挺拔漂亮，有种沉默的动人意韵。
——有些像……屠苏。
紫胤想，未知他是何样人物。能得红玉青睐，想来不单单只是因为容貌相仿。
回去之后，他什么也没问红玉。不过也确实没有必要，因为次日，男子便被红玉带了进来。
眉目果然与百里屠苏有七分相似，身材瘦削笔直，只是眉间多了三份疏狂，笑起来春风和煦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媚意，当真飘逸潇洒，风度翩翩，配得上红玉品貌。
男子名叫瑞珉，来自海外青丘之国，因着襄铃公主的缘故，得以认识红玉，一见倾心。
原来是狐妖，怪不得魅力惊人。
瑞珉也不愿客套，恭敬行礼之后便很快切入主题。说红玉本不愿离开此地，是他闲云野鹤惯了，不得已要亲上天墉城来向紫胤当面讨人。
饶是一直淡定到呆板的古钧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外落雪似也被妖狐气势所扰，纠缠纷飞。
紫胤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飞雪乘风窜进屋中，紫胤淡淡扫了一眼，忽地意识到自己同样须发雪白，而眼前之人却年青写意。
他看向红玉，红玉始终低头，长发掩住了半边皎容。
紫胤的手轻轻拂过案前清茶，在寂静中对红玉道，“看来你一早便已有安排。”
红玉这才抬头：“我终归是女子，也想知道为人妻为人母的感受。我虽与瑞珉公子颇为投缘，但亦未能下定决心。红玉不才，生怕铸成大错，只能有劳主人决定。”
“原来如此，”紫胤的声音不改平日的清澈平静，“红玉剑虽由我收藏，但红玉生而为人，想去哪里自是由她。”
瑞珉眉峰一扬：“多谢紫胤真人成全。”
紫胤不动声色：“然而红玉仍是侍奉我的剑灵，身为她的主人，未经我允许，她不得下山。”
一句话说的红玉愕然。
紫胤起身，语气平静却威压迫人：“你二人之事，我不允。”他扭头吩咐古钧，“送客。”
袍袖轻挥，淡淡回绝。
作者有话说第122章 第122章 此去路遥三百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