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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容韶。 ...

  •   踽踽行走在封圌山顶的树林中,白雪纷飞中,树木交错掩盖处,一间冰屋若隐若现。
      莫双抬首望去,不远处,少年微闭双眸斜倚着墨黑的树干,玄衣飘飘几乎与身后树干相融。似乎感受到自己的目光,少年缓缓睁开眼,看向莫双。那双眼如子夜般漆黑,地狱般深邃诱人沉沦,却神色高洁,宛若封圌山顶千年不化的寒冰,或是飘落在枝头的点点素雪。
      挥挥健康的左手,言语间不免有些无奈与娇气,“容韶,帮我接骨。”

      “这次来者何人?竟伤了你。”容韶摇摇头,手指轻扣莫双脱位的骨节,微一用力,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节摩擦声响。不管莫双夸张的尖叫声,“容韶你不怜香惜玉!”收回手时轻抚过莫双手腕的一处,轻蹙双眉,“这几日你还是好好歇着吧,这伤还不仅仅是骨节移位,手腕上筋脉还有了损伤。”
      莫双耸耸肩,“那这几日为墨雪而来的人你就自己解决吧。”
      容韶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我去寻药,保证你手腕明天就好。”
      话音未消,玄色身影已消失在树林飞雪之中。
      女子盈盈的笑声在树林里渐渐荡漾开来。

      待容韶将熬好的药端到房里的时候,莫双正低头研究用左手展开墨扇。他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艰难的展开墨扇,双眼满是不甚赞同。
      双眼里闪过一丝狡诈,他端着药碗走出房间。
      很快,他便回到了房里,手上仍是端着那碗药,递给莫双。
      药是用千年寒冰化的水融成的,呈水晶般晶莹,半透明的药汤中漂浮着几缕红色。
      “我一直好奇千年寒冰火也无法融化,你是怎么轻易将它化成水的?”
      容韶却只是笑笑,“你先喝药。”
      他看着莫双喝完了药,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墨霜树的汁液向来对经脉的修复十分有效,我想或许今天晚上你右手就可以恢复了。”
      墨霜是封圌谷一种特有的树木,因树干墨黑,树叶银白,又加上封圌谷终年飘雪,枝干上银白的树叶和雪花融合在一起宛若冰霜而得名。却巧合的和莫双同音。虽仅是同音,莫双却始终避讳着用墨霜树医药。
      此刻,她看着容韶,双眸已带有一丝难堪。

      容韶笑容愈深,“对了,为了防止你因筋脉受损的疼痛难以入眠,我专门多加了一味药,你猜是什么?”
      莫双看着空空的药碗,想起之前那剔透的汤药间飘渺的红丝,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容韶。
      “听闻罂粟能够消减疼痛,我可专门碾碎一朵红罂粟为你镇痛。虽说……”他看似温柔的伸手抓住莫双已挥起墨扇的左手,指尖却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世间有惯例,同类不可相食。我想你只有一半罂粟血液,应该没事吧。”
      他看着莫双惊惧而恐慌的脸,畅怀的笑了起来。

      墨霜树的枝液还是很有效果的,傍晚时分,莫双的右手便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虽然如此,慵懒的她仍以受伤为由始终赖在榻上,还不断因此理所当然的指使容韶。
      “容韶……” 拖延的尾音还未消散,玉石雕砌的茶杯便送到她眼前。
      “烫了。”她仍是左手缓慢挥着墨扇,微微睁眼瞥了眼茶杯上面袅袅的白烟,又悠闲的闭目养神。
      容韶神色未变,“这是寒气。”
      闻言,莫双才坐起身接过玉石茶杯,入手冰凉,刚准备浅尝又想到什么似的笑嘻嘻看向容韶,“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
      “你不要装傻,我自懂事以来每天都在问你,你为什么会让千年寒冰那么容易融化?”
      容韶仍是轻轻一笑,“我刚去你受伤的地方看了看。”
      又是转移话题。莫双眉头轻挑,却也知晓容韶是有事要讲,便也没再追问下去。
      “你用了罂粟醉。”容韶沉寂的黑眸看向面无表情的莫双,“你向来不是心软之人,这次为何只用罂粟醉?”
      莫双浅浅抿了一口茶水,刺骨的寒气让她莫名的打了个寒颤,“我原本是想让他们一个不回的。我一直以为他们和往日那些为墨雪而来的人一样。直到那人仅用雪团伤我筋脉。”
      “他们不是为墨雪而来,是为……”容韶顿了顿,“为你而来。”
      “恩。或许之前那人并没有准备自己出手,认为那三十多人便能取我性命。”她抚着墨扇光滑的扇面,嘴角挂着一丝讥笑。“只是他低估我了。”
      “你不仅毫发无伤,还将他的人手杀了大半。他只好亲自出手,只是又不愿让你知道他是谁,才只以雪团伤你右手,你无法使用武器,剩下的那十几个人取你性命便是简单至极。只是……”容韶摇摇头,“世人皆知你是妖仙混血,却甚少有人知晓你体内流着一半罂粟血液。惑人、醉人、诱人的罂粟。你本身便是一件杀伤力十足的武器。”容韶望向窗外如墨如霜的墨霜树,“你仅仅只是让那些人困于梦境之中,就是为了引出那人。话说回来,你也低估了他呢。”
      莫双抬头,意外的在容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与兴奋。
      “你留下的十几条命,全死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凛冽的寒风声呼啸而过,树梢上层层积雪落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响。莫双看着面前那双同自己相似的黑眸,一如往常比自己的深邃多了几分飘然。
      她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她也知道他为什么兴奋。
      两百年来的相伴,世上岂会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他。
      先是秉着“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的信念欲至自己于死地;藏于隐蔽处观察,俟机偷袭;失败后,将自己的手下全部处死,一是防止被人利用,二则清除自己手下一些差强人意的人。
      自己虽然在察觉之后步步计划着,最后也算是被那人利用了一次。毕竟是借自己的手淘汰了他部下中落后的一部分。以后还可借此理由,在四界笼络人手共同攻上封圌山顶。
      这等残忍,这等计谋都是这一百年来难见的厉害。棋逢对手,这样难得的事情,让容韶如何不期待,如何不感到兴奋呢?
      只不过——

      莫双蹙眉,“他这些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杀了他们我一样知道他是谁,这不是多此一举了么?”
      容韶只是短暂思考,便再次扬起那抹浅笑,“他杀那些人或许并不是不让你知道他是谁,而是要隐藏他的真正身份。”
      玉石茶杯里的茶水早已喝完,杯底浅淡的花纹便显露出来。浅淡的黑色花纹,如墨轻划过寂静山林,如飘渺云烟浮荡在净洁的天际。
      这一百年来,容韶虽几乎从未出手,可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能力。三十年前在谷底散步时偶遇便在瞬间毙命的那群妖魅便是证据。他只是懒于如此而已。更别说,在他前面还有一个莫双。
      可是这次——
      莫双看着那双始终毫无波澜的黑眸,长长的叹息一声,“也好。”将玉砌茶杯放在榻旁的小桌子上,她重新缩回温暖的被褥中,“明天陪我去扶城买衣服吧。这颜色,太麻烦了。”
      她不是心软之人,也不会因过多杀人而有罪恶感,只是被误解了将近百年也让她太过疲倦了。
      “这样不是挺好?”
      棉被中许久没传出声音,就在容韶以为女子睡着的时候,清冷的声音才闷闷的从被褥里传出,“容韶,一百年前父亲为你而死之后,我就知道墨雪是谁了。除我以外,知晓墨雪的人,”她蓦地转过身,深深望进容韶沉寂的双眸,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间挤出道,“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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