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相逢双眼碧》末罄

50、第 50 章

　　少昊小眠了一会儿，脑海里昏昏噩噩。
　　许多景象闪过他眼前，使他心里有好些似梦非梦的错觉。
　　有时候，一旦活得太久，许多人、事，都好似一抹幻觉，犹如昨日黄花一般凋谢无踪，再也无法确定它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只是……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活得再久也都是枉然……

　　那个人金色的眸子频频在眼前闪过，扰乱他的知觉。
　　却也使他彻底的清醒过来。
　　千年一梦，一场镜花水月再不可得的空。

　　少昊睁开眼，看到边上被他冷落了的书繁，有些歉意他的走神实在太远太远。
　　醒过来的时候甚至不知隔世经年，身在何处。

　　少昊歉笑，开口问书繁是否感到无趣。虽然这似乎是个十分显而易见的问题。

　　若无趣的话，就先回去吧。少昊心里这么想着。
　　他完全没有必要硬要拉上一个人来陪着自己一同心情不好。这样影响别人、糟蹋别人的情绪，未免也太自私了。
　　可话在嘴里转了两转，依旧没有说出口。
　　老实的说，他有点希望书繁留下陪他。
　　很多时候，他都希望可以有这样一个人在，能够一直陪着他，一起走，一起看。不问隐私，却愿意安静相伴。就算一句话不说也能令人够感到安心……
　　……果然是很糟糕的想法吧，倒不如养只鸟来逗来得实在。

　　他看着书繁，欲言又止。
　　算了吧，有什么话，待到明日再说罢……
　　现在的他，显然的有些笨拙。生怕说错话，惹人不高兴。
　　他居然也会笨拙。

　　书繁看出少昊神色中些许寂寞的情愫来，有些微的迷惑。
　　面前这个人曾经得意的说他的世界非常的完美，完美的再没有他想要的。
　　却又表情如此寂寞。

　　他用他不解的、迷茫如孩子的眼看着他，带着夹杂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生涩与羞涩。
　　真像雏鸟一般。少昊看着他的眼，心里想象着老母鸡护犊时的姿态。
　　小鸡仔很可爱，却也很天真、很脆弱……
　　所以说，过度溺爱、过渡保护什么的，其实真的不能怪老母鸡多虑或者被害妄想……
　　反正……他愿意当那只老母鸡。谁也管不着他，也无权去管他。

　　过了一会儿，墨白终于跑进来喊书繁吃饭去。
　　此时的少昊心情已有所好转，起身要拉书繁走，却给墨白手快拍下了。
　　少昊看墨白这般动作，对他微微一笑，倒也看不出究竟是高兴还是不快。
　　暗地里，墨白对他的那个微妙的笑容默默的打了个冷颤。
　　书繁被墨白拉得起身，收拾了早些时候他给少昊端来的米粥。
　　一旁凉了好久了。
　　少昊不愿吃，书繁也懒得管他，他真要饿了也是自作孽。
　　反正饭点也不远，饿不死。
　　接着便被墨白拉着拽走了。

　　午饭算是丰盛，几人吃的都挺欢快的。今儿个是堇儿下的厨，寒烟打的酱油。夫妻档完美搭配。
　　见堇儿特地去盛了碗小米粥出来，寒烟原本以为是给寒攸的正准备端过去，却被堇儿绕过去了，放在了书繁面前。
　　“胃里先吃点清淡的垫着。”神色淡淡的，语气倒是一贯的温柔。
　　他见书繁这几天三餐并一餐的不规律折腾的肠胃虚弱，特地给他熬了点粥出来。
　　他们几个人平时都大大咧咧惯了，注意不到这些。
　　书繁一呆，连忙低头说谢谢。不理少昊一旁埋怨自己明明也是饿了半天的人了怎么就没这待遇。
　　堇儿温婉一笑，坐下了和大家一起开始动筷。

　　午后大家吃过了饭正揉着肚子消化的时间，少昊想起早上的事儿来就腆着脸赖着堇儿弹琴听。
　　堇儿答应了，于是他奏，而少昊一旁闭目默默静静听。
　　其他人也捡着便宜，正好听着舒缓下心情。
　　少昊起初神情肃穆宁静，渐渐的才放柔和了嘴角的弧度，神色软化了下来，又让堇儿奏些更能使人放松愉悦的曲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寒烟逐渐有些不耐烦了，几次赶少昊却屡赶不走，反见他心情似乎好了起来，不但每曲毕后抽着空和堇儿关于音律的各种细节聊着起了，还时不时似笑非笑的挑衅他。特别的惹人厌。
　　很明显的，他又开始欠抽了。

　　堇儿估摸着也是从小养在深宫的习惯，平时并不会自个儿跑出来和人攀谈，言行举止奉行的都是慎独的宗旨。
　　他这般为人处事的调调，自是难以接近，然而一旦熟络了却自此再无设防。他同你亲近，你在他心里是无所类同的独一。

　　当然了，这副性子确是有一个极大的好处的：虽招人眼却招不来烂桃花。
　　一般来说吧，气质上佳、相貌清丽，又脑袋灵光心思细腻的佳人一直都是极吃香的主。所以说照理来看，像堇儿这般的人上人，必定是令人趋之若鹜如同飞蛾扑火般源源不绝乃至宁愿一头撞死也要追求的抢手货。
　　可无奈他甚至连让人去勾搭他的机会都不给，况且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也不好说些什么。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要不是不出面不见，要不就是清高无比的打量一眼过去，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来。
　　当然，他看不上他们确实也是一点。他同他们说不上话，也对他们没有多少兴趣。
　　因而，寒烟对于自己能够独自霸占他非常非常的得瑟。
　　虽然墨白从前老是跑他们家蹭吃蹭喝的麻烦堇儿，堇儿倒还喜欢他的，也乐意招待他。不过这显然不会对寒烟构成任何威胁。其实他俩有时候还挺无聊的，照顾孩子倒也是一种乐趣。
　　结果也没想着，今儿个不知怎么的他到跟少昊说起来了。不过就是有点共同话题嘛，至于这么热络，要不是他手笨他也早陪着堇儿练琴了怎么了。
　　寒烟闷着闷着不自觉就拿自己同少昊比，结果立马就郁结了。
　　气质初看看还能比，本质就差太多了，也许该说自己还不够成熟吧。至于其他的方面，修为也好，脑力也好…也都比不过…不过脾气嘛……其实他觉得他的脾气还是比少昊要好上很多的。无论堇儿说什么他总都依着，体贴着他。他就是喜欢他爱他，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其实也并不是寒烟同学心眼小，只是他有些的寂寞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堇儿把兴趣这么重的摆在谁身上，那眼睛亮的他都给闪到了。
　　不过看堇儿聊得高兴，寒烟又不好发作，于是随意找了个地儿没气质的坐着发闷，把自己没来由的醋意给憋回去。
　　他一向惟内人马首是瞻，从不敢有所造次。

　　一旁正在休养的寒攸极度鄙视的看他邋遢的坐姿一眼，嫌他不争气又嫌他脑子里总也不装正经成天乱想八想。也不知道堇儿怎么跟他这个傻人在一起的。殊不知，有时候、有些聪明人就是爱跟某些呆傻的家伙处在一起，他们会让他感到很放松也很轻松。
　　虽说寒烟也不算太傻，人品值得信任，有时候也会敏感与细心，只是他老抓不住重点，爱在奇怪的地方掉链子罢了。
　　寒攸瞅瞅一旁聊的墨白和书繁，心想这俩也没多少差。
　　有些地方，墨白还真呆的和寒烟如出一辙，只不过比不得寒烟那副巴不得被自家爱人教训的贱样。
　　总的来说，这孩子还是要比寒烟挣一点气的。
　　至于寒烟今儿这顿神经兮兮的飞醋吃的还真是莫名奇妙，处了这么多日子，谁还看不出来少昊着重关心的是谁，简直就是缺心眼。
　　不过，他至今也不能确定少昊的态度。
　　他今天，确实有些奇怪。
　　人人都说寒攸迟钝，但其实他心里敏锐着呢，只是面上反应慢着许。他看人往往还是准的。
　　话说回来，他虽是不想书繁继续揪着他，但甩给别人也要甩给个能让人放心的家伙。这么多年交情了，他自然是希望书繁能够好好的过。这也无关他愧不愧疚喜欢不喜欢，他只是凭着良心这么考虑着而已。

　　寒攸看向少昊，终于想起来开口，“你不是自己也很擅长抚琴么？自己回房间玩儿去。你在这里太打扰我休息。”
　　少昊一挑眉，琢磨着他的话里嫌弃他烦的意味。
　　他同这些人在一起久了，不但话说得多了，而且逐渐的也会存心言语打击了嘛。
　　不错不错，真不错。和怪人们在一起，这个顽固的家伙也终于能有所长进。
　　可他就是想待在这里，就是想听琴音。他们管得着嘛？

　　一边书繁听见了，便凑过头来好奇的问少昊寒攸说的是否属实。
　　说实话，他还真心没见过少昊抚琴呢。

　　少昊笑得得意，答的轻巧，“自己来自然比不得听别人的好，何况堇儿这番精妙技艺，再加上伏羲琴此等名器助力，我理所当然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堇儿停下手上动作，十指白白净的，纤长好看，一看就是不沾粗活、细巧的养大的模样。
　　他静静瞥上少昊一眼，充分表达了对他这番言辞的不接受与不信任。

　　不过他自然不会去深究，少昊自己喜欢瞒着就让他自己都瞒着。
　　反正到时候出的问题多了，被人烦了、不信了，让他头疼的解释去。
　　他这么的总也不老实，尽藏着自己很多秘密。也不知道算是韬光养晦，还是纯粹的心眼坏。
　　其实他知道的也不算太少。
　　不过堇儿自个想归自个想，终究是抱持着看戏的状态罢了。

　　一旁的墨白突出头来，“你技艺不精别赖人乐器。不过小白你似乎不只擅长音律的吧。”
　　“还有什么？”书繁问他。
　　“他会同鸟交谈，”墨白鄙夷的看了少昊一眼，“他们那边是崇鸟的氏族。他似乎和鸟类的关系很好。书繁，你记不记得昨晚给你传信的那只鸟么？就是他养的。”
　　少昊笑笑，“风俗而已。而且，那是种很漂亮很可爱的生物不是么。”他这边的森林里有好多好多的鸟，而且那只大妖也曾抚育了一只。那回他抓住了它，却舍不得吃掉，就那么养大了。
　　墨白倒是承认了这一点，他想起好久之前救过的那只彪悍的小蓝鸟。那么小一只居然有本事拿下千年大妖的内丹，也不知它本体如何，是不会是一只美丽的大家伙？
　　他给了它安闲铃，希望可以有用，却至今未曾响起过，不过那本也是件好事。
　　他自己也挺想养只小东西来玩的，乖巧，听话，关键是单纯，傻傻的以为你就是全世界。反正是比人好养。
　　想想他，从书繁婴儿期就守着了，到头来还不是得和那么多人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