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相逢双眼碧》末罄

43、第 43 章

　　自打见他们几人罔顾病人意愿就在那里视自己如无物的讨论要将他送走，墨白就一直都在用一种极度哀怨的眼神深情的望着一边抱手而立的寒攸，用眼神默默控诉他的薄情寡义不助一臂之力。
　　寒攸却依旧是表情淡然，淡定地回了墨白一个不知道是“你安心”还是“你死心吧”的眼神。寒气逼人，冷得墨白心都哆嗦。
　　寒攸正静静的瞅着青纹给墨白输着龙气，心里头批评墨白大难临头居然还这么不专心。
　　其实并不是不帮他，只是他以为，他认为好的事情并不一定别人认为好，但是纵然是这样也还是得有一个决定。权衡利弊什么的，有时候并不需要深思熟虑，只在是否能够接受。

　　书繁本是有前往的意愿，问了他可不可以，说想跟去，青纹也在墨白闪亮期盼的眼神下答应了，却给寒攸甩了一句给压下了，压得连心情都郁闷不已，只觉得自讨没趣。
　　虽然也是知道寒攸不是想存心打击他，知道他说话不懂委婉，但还是觉得被骂了。
　　“……你陪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好好待着便是，免得少昊回来看不见你对我发火。”寒攸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却有种怪异的味道。
　　他当着墨白的面拒绝的毫不留情。
　　墨白的表情瞬间就蔫吧了，一瞬间想跳起来抗争却在起身的时候感到浑身筋骨一阵抽，他立马就改呲牙咧嘴了。
　　青纹想骂他，又不敢碰他，只轻柔的伸手托住他后腰缓缓的把他放平回去，他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着他的自作孽。
　　当真不可活啊不可活。
　　那边厢寒攸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甩了过来。不过墨白也没功夫接受鄙视，他还两眼冒金花，眼前一片黑。

　　听寒攸这么说。书繁抿抿嘴，承认他没用这点。只不过他感到这句话听在耳里怎么听怎么微妙。

　　不过想想他也确实是没什么必要陪去的。墨白睡他的觉养他的身体，他又能做什么？呆呆的守着他直到他醒过来？他又不是没有家人，哪轮得到他来守着。
　　何况还要吃别人的用别人的。况且，也许他们还对墨白交了自己这么一个人类朋友颇有不满之意，因为墨白总是翘家出来找他玩总也不愿回去……
　　被寒攸这么一劝住才想起来，觉得确实颇为不妥。虽然青纹没表示什么，但终归是要顾忌的。
　　再加上身在别人家里，又如此家大宅深的地方，怕也有许多私密，怎么着都是不方便的。实在是不比少昊这里，他们俨然已像是半个主人。
　　喧宾夺主也不过如此了吧？不过这正主居然这么放心他们，也当真是奇怪。
　　而且，为什么他到现在还不回来？
　　这日子也实在是有点太久了。书繁想，说不定假设少昊在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帮墨白，兴许都不用送他回家……可是他不在，想这些都是白搭。
　　不过他也曾一度怀疑，也许少昊一直就在哪里看着他们这边发生的一举一动，兴许连他们这儿一根草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
　　说起来有点恐怖，不过也确实不无可能。
　　可他们也找不到他。何况少昊的事更轮不到他们管，他们也不敢去伸手介入。
　　书繁总有那么一种感觉，兴许隐藏在少昊温和外相下的东西比他们所经历的所有都要深沉。
　　千年的时光里头发生什么连寒攸都一无所知。更毋庸他。
　　不过感觉总归只是一种感觉，少昊的淡然也许只是一种寂寞。

　　随着思绪越跑越远，书繁在去与不去这个问题上倒是想通了，消了陪去的念头。
　　而那边的墨白终于好不容易缓过了劲儿来，却是快哭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急的。眼里闪啊闪的闪了一会儿，见大家都看着他，才又缩头闷声道，“…好吧…也是，书繁你就不用去了，陪着我多没意思……”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书繁倒是心念又动了，墨白太体贴啥事总想着他，这点太让人怜。
　　他刚想开口却给寒攸拉到身后去了。
　　书繁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话。
　　寒攸拉完他只顾向前走去，凑到墨白跟前轻声说了些什么。
　　墨白眸子里闪过道光，合了眼。再睁开的时候朝书繁挥了挥手，一脸要死不死的倔强。

　　其实，寒攸说的倒也简单，“一直在一起总也要腻的，还不如隔开些时段，说不定他就念着你了。”墨白也吃这套，听听觉得有道理。
　　虽然他知道自己会比对方更思念，可是他更多的时间在睡觉而对方却会念着他的身体状况，所以大概他还是占了些便宜吧。

　　墨白算是被收服了，可寒攸听完自己说出来的话却深深觉得，和这群人在一起时间太久导致他朝一种古怪的地方发展进化了。
　　不过却也丝毫不觉得厌倦，这种像是一种家庭生活般的温馨他还蛮喜欢。

　　稍稍收拾了一下，几人便火急火燎的带着墨白跑了，也不顾他有多么的不情不愿可是也没有反抗能力。

　　几人对墨白连拉带拽这般急吼吼的状态完全是青纹给催出来的，他笑眯眯的告诉他们什么都不用收拾了，一切都会替他们准备好的，显得特殷勤特客气想对待上宾似地。
　　他自知家里头想着要墨白回去，于是一得了机会就立马想做实了回家里去交代。
　　墨白本来就是家里么子，最得宠爱，无奈他不要骄生惯养的被顺着宠着，偏就爱跑来人间体会人情。
　　青纹可以体谅这点却还是不能全然了解。

　　寒烟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带，于是也就干脆听了青纹的话当真什么都没携着，毕竟真有要紧的东西还是放在这里让寒攸保管来的安全一点。
　　他只需带着堇儿一直在吃的护心散就够了，不过这玩意儿本来就是随身带的也谈不上去收拾，堇儿身子虽不好却也不算药罐子，并没有多少药需要备着。
　　而且既然青纹那里好药更多，他带那些作死？到时候只管讨便是。寒攸同他说了，至今为止还是青纹欠他人情，他不欠他的。

　　墨白同寒烟那小两口一走，就只剩下书繁和寒攸两人在了。
　　看起来虽然是很好的“二人世界”，可心底里书繁几乎要冷笑了。他们要是三个人在的时候确实很和谐，那是他们习惯了的相处方式，然而缺了墨白就微妙了。
　　况且说到底，寒攸照顾他也不过是受人所托。不避着他他就该谢天谢地了。不过估摸着以寒攸的性子也并不会这么做。
　　对现如今这状况，书繁也说不出点什么来，说伤感不满总是有的，可人却会卑贱的依旧觉得兴奋。
　　他觉得自己兴许是被自己的执念逼进了死胡同里头。
　　念想这玩意儿总是容易叠加得越来越深，因为越得不到越想得急切。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种倾慕的感觉是真实还是错觉。
　　实在是相识太久了，他活了多少年，那两人就伴了他多少年。
　　就算不是爱情，那种感情也太深了，拔都拔不掉。

　　想到这里书繁甚至有些愤恨的咬着自己的指甲。
　　他记得墨白紧张的时候总会咬自己的爪子，他总拉开他，看不过他白净的小爪子给他残害。结果自己一恼了也自然而然的再犯了。

　　书繁一直都感觉到寒攸待他不如待墨白态度要好，他心里有点芥蒂，有些担心。
　　不过，无论这些有的没的是否真的存在，都不是只要他有改变的愿意便能迎刃而解的问题。就算是墨白总睁大着他明亮的桃花眼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无论他希望什么他都会尽力努力去为他做到，可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
　　人要有能力去改变自己能改变的事情，或是有心胸去接受自己所不能改变的东西。他在这两点上都不完美，所以才会徘徊和无奈。
　　寒攸说现在的他什么都无能为力是事实，可他连自己是否能有可能成为他们所希望的样子都不敢确定，怕努力之后令人失望令他们放弃自己，于是连尝试都不敢踏出，才一直拖到现在，直到给寒攸亲自教育了。
　　虽然墨白总是表现出力挺他的决心，想帮他想带他，可是他其实自己也都还不够强大，再拖着一个没用的家伙他更够呛。
　　……所以说，自己最终还是在给他们添麻烦。
　　只不过因为墨白的坚持他们谁也没放弃他。
　　他真的是单纯善良到有点呆愣。只不过……
　　如此这般无需理由的信任、支持与付出……实在是种让人心动的感觉。
　　并且这种感觉实在让他喜欢的紧。
　　而且心疼。他心里一度都感到为那傻孩子哀怜。他何其有幸得他珍视？何其稀罕难得有此殊荣？
　　他并不是个不知足的家伙，他会记得别人待他好的地方，然后慢慢的堆积在心上……
　　虽然觉得墨白这般交付信任与他既天真又傻气，但他很珍惜他所给的东西，相对的想要给予回报。
　　然后逐渐的就觉得，友情这东西玩深了似乎比爱情更刻骨铭心似的。
　　结果以至于现在就算知道寒攸更喜欢墨白他都嫉妒不起来，只好摊摊手，觉得爱怎么办怎么办。

　　或许，只要这种友谊永远真实牢固不被背叛，他甚至愿意用自己此生来去守护。
　　他得不到的寒攸，和一辈子属于他的墨白——虽然触手可得，却难能可贵。
　　虽说试还是要尝试的，只不过似乎并不那么在意结局了。也许过不久他就会失望，然后放弃吧。
　　再过段日子也许就好了。他大概只是还没有渡过自己的青春期。

　　他想着他俩，觉得心口有微微的波动，夹着酸意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