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同桌》楓綾。

1、好一个同桌

　　Chapter 0
　　他是我的第一个同桌，不不不，使第二个才对。我的第一个同桌和我坐了两小时零三十二分就和我分开了，严格来说，他是我的第二个同桌。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外貌不会影响市容，但是性格是古怪到极点——喜欢捉弄人，喜欢开玩笑，喜欢说冷笑话，喜欢吃甜食——这似乎不是性格。不过对比起外面的小混混，他又算得上是一个喜欢帮助别人、有很会体现自己冷幽默的超级大好人。
　　是啊，成绩不错，虽然在文科有点薄弱；运动能人，虽然只是有体力和会玩玩篮球；好像什么都会一点；但其实艺术方面是个无敌白痴。刚刚也说过的性格虽然是有点古怪，可是也不至于让人憎恨。难道就不是个好人么？
　　是啊，好一个好人。
　　是啊，好一个同桌。

　　Chapter 1
　　初中生涯的第一次测验，那该死的科目就是我拿手的数学，考起来果然得心应手。没想到第二天到了学校，他却一脸尴尬的笑着跑来跟我说：“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和坏消息。好消息就是你昨天考试考了99分，坏消息就是你的试卷在我书包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教室里寂静了十秒。就像十年一样。
　　在下一个十秒，我们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这绝对是我初一生涯里最辛苦的一天！
　　为了追杀他我从一楼跑到五楼，从五楼跑到一楼足足跑了半小多时直道早读。后来我才想到其实不用追那么辛苦啊，他是我同桌，怎么能不出现在我面前啊。
　　但是早读读了没两分钟，我们同时被正在办公室的准备爆发的数学老师召唤到办公室。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想数学老师已经气炸了。
　　我们斜向眼角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瞄到对方，但是都没有说话。气氛凝重的像是块被一百个大气压压扁一样，我两个还是谁也不说一句话。
　　“是我收试卷的时候不小心漏掉了。”他率先说话，可是我不觉得感激。这是他应该做的。当时我真的不想感激他
　　接下来老师又唠叨了几十分钟，直到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15分钟，才放我们两个回去。
　　第二节课发数学试卷，他以88分全班第一。
　　当时我真想把他杀了。
　　直到他在这天放学的时候悄悄对我说：“对我来说，我们班的第一是你。”
　　班里的第一是我，那你心里的第一呢？
　　我怎么可以想这种事，打断打断。
　　差点忘了，他的名字叫做梁许搴，而我的名字叫杨琳。
　　梁许搴和杨琳，我们都是怪胎。
　　我总开玩笑说这是奇怪的名字，他会伺机给我一拳。
　　接着，我们这样打打闹闹地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真的是完完全全地被我玩了过去。转眼到了冬季。

　　Chapter 2
　　圣诞节从来不是什么好日子，因为在这年的圣诞节，我就此对我的初恋说再见了。洛衡宇没说什么就拒绝了我，我只能拿着那封失败的信往家跑——不过这信已经在垃圾桶里和废物们聚餐了。奇怪的是没有预料般伤心，尽管眼泪早就盈眶了。
　　为什么？

　　来不及思考，然而迎头就撞上了我的天道克星——艺术白痴的班长梁许搴。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我心里还在埋怨，脸上却装出僵硬的笑容：“哟，早啊。”这个招呼真实不自然地令我自己都想吐。
　　“今天什么日子啊，你竟然跟我打招呼啊，撞倒脑袋啦？”
　　两个月来跟他抬杠，已经从陌生到不陌生了。
　　可是我今天懒得抬杠。
　　他没有像预料一样再讽刺下去，只是一脸惊讶：“你哭了？”
　　不关你的事！但是我没能说出口，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不想让他看到，我只能低下头。
　　这个动作下意识的让他知道了，我的确在哭。
　　“走，我请你喝茶。”我明白，他是想我心情好一点。
　　“不要。”我断然拒绝。“你女朋友会误会。”
　　哪知他没好气地说：“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连隔壁班都知道。”这是事实。
　　“她理解的，不用怕。”睁着眼镜说瞎话。
　　但是接下来的一秒，他就拖着我的手往马路对面的餐厅走去。
　　我甩着手，想挣脱开。
　　“杨琳！你是白痴吗？”他连名带姓地叫。
　　我是白痴，都失恋了难道还不是白痴吗？我用抵抗的眼神看着他。
　　他似乎没收到我抵抗的眼神，还是拉着我往前走。
　　死都不要！死都不要跟他走。我的心在抵抗，身体也在抵抗。可是在他的力量之下，我却显得那么渺小。
　　我是不是永远都那么渺小呢？
　　放开我，我不去。我却步了，在马路对面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我，他的眼神我看不清，泪水在我眼前已经形成了无敌盾牌，世界瞬间变得模糊了。我只是感觉到他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我连忙缩手往家跑。
　　不可以，他是不可以的。——这是在说给谁听呢？

　　Chapter 3
　　过了寒假回到学校，迎来了我的生日。
　　初中的第一个生日恰好是在星期五，早上才在教室里收到蛋糕和礼物，晚上和朋友们去狂欢到很晚。难得我会那么开心地玩上那么一整天。
　　当我回到家洗好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又是你，梁许搴。二话不说我点下了“拒接”的按钮。
　　自从圣诞节的事情之后，我就很少跟他说话了。我明白，我的心很在乎他，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喜欢，绝对不是。
　　半分钟过去了，手机再响。我再举接。
　　他的耐心不是盖的：手机在20秒后又响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我把手机调到振动后塞到衣柜里——死都不要理他。
　　好，睡觉。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
　　不行！睡不着！
　　在躺下了将近一小时之后，我翻开被子跑下床，粗鲁地打开衣柜把所有的衣服翻乱，终于在我的一干连衣裙中，发现了那只可怜的手机身影。
　　73个未接来电！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一分钟打一次吗？不，比一分钟一次更频繁。
　　呲呲……呲呲……手机又开始振动了。
　　这一次，我用了好大、好大的勇气，敲了敲“接听”键。
　　“如果我再不打来，你是不是想等到明天早上才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明显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疲倦。
　　我不说话。
　　“说话！”他开始不耐烦了——他打了73次电话的耐性到哪里去了？
　　“我没带手机出门。”我说的谎总是很没技巧。
　　“是吗？难道你刚刚在回家？”
　　我没话反驳他，岔开话题：“有事找我？”
　　也许他是明白我找不到台阶下了，也没再为难我：“嗯。生日快乐。”
　　“客套话就别说了，有话快说吧。”该我有些不耐烦了。
　　“没了。”
　　他打电话来就是想说这个吗？鬼才相信！
　　“上次很对不起，就这样。”
　　就这样？也不想听我的原谅吗？还是他觉得我一定会原谅他？
　　“嗯，就这样。”
　　我们都是固执的人，不是吗？
　　但是，我喜欢他的固执。
　　更正，不是喜欢，是欣赏。
　　于是第二天，抬杠精神复活。

　　Chapter 4
　　和同学相处的愉快，是当今初中生“条例”的一大准则。
　　在初中我真的交到了很多很要的朋友，也和以前的朋友感情越来越好。
　　我也不例外啊，今天我和我的朋友刘缘姻要到林馨家去玩。
　　林馨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我们小学开始就同班了，可惜中间我转班了。如今在初中又能同一个班，绝对是缘分。
　　林馨的家很漂亮，一切都很新。她招待我们坐下后，沏了玫瑰花茶加了糖精，从冰箱里拿出了椰丝红豆糯米丸，用一个精巧的小碟子装起来，然后用托盘端出来。
　　我们也不闲着——帮她把茶几上的杂志拿开，用纸巾稍微擦了擦桌子。
　　聊了聊国事，聊了聊娱乐，聊了聊家事，聊了聊最近，终于聊到了班级。
　　“欸，你们觉得我们班的班草是谁？”女生聚在一起，话题总是那几个，好麻烦。老实说我对这些流水问题真的没什么兴趣，可是也不好破坏气氛。
　　小姻似乎很适合这类话题：“我觉得是梁许搴吧，不过他真的受欢迎的啊！上次他们打篮球的时候我还看到隔壁班的女生都在看他！不过他和许日娴挺配的。”
　　是的，梁许搴和许日娴自从初一开始一个月后杠上了不但很少吵架，还越来越甜蜜。这是本班全体人员都可以证明的。简直就是模范夫妻。
　　“琳，你觉得呢？”
　　忽然把问题抛给我，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但是我不能否认他的外貌是有点吸引人，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品格恶劣到不行的家伙。也会在我发呆的时候吓吓人告诉你还在上课，也会在我上课睡着的时候好心叫醒我或者拿本书帮我挡住，也会在我下课无聊的时候跟我瞎抬杠，也会在我考试考坏了的时候说我是一时失意，也会在我不小心哭出来的时候请我喝茶……
　　也会……也会……到底还有多少也会……
　　“琳，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但是我说不出口——这种心酸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
　　“难道你是……喜欢梁许搴？”
　　“不是！”
　　对，我不喜欢他，
　　我绝对不喜欢他，
　　我绝对绝对不喜欢他，
　　我绝对绝对绝对不喜欢他，
　　我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喜欢他。
　　——我很希望这样。
　　折腾了一个下午，却得出了这个坏透了的消息。
　　小姻和馨跟我说了无数句对不起，我都一笑带过——没事。
　　我终于明白了，圣诞节的时候没有预期般伤心的原因了。

　　Chapter 5
　　我喜欢上梁许搴了。
　　喜欢上他的固执，喜欢上他的关心，喜欢上他的执著，喜欢上他的专一，喜欢上他的捉弄，喜欢上他玩笑，喜欢上他的冷笑话。
　　喜欢上他的一切。
　　那种人是一种火，只要接近就会被烧到，我会避开他的，我会避开的。

　　早上总是在早读的前一分钟才进教室；上课的时候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发呆不打瞌睡；一下课就马上趴在桌子上睡觉或者找朋友聊天；考试不管考得怎样我都不会向他抱怨；当他破了“73个未接来电”的纪录后我总是敷衍说想接的时候被妈发现了……
　　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而且名草有主。我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心思。
　　可惜力不从心。

　　“你够了吧。”
　　“在上课，我不想分心。”我的态度很明显——敷衍就是敷衍。
　　他似乎不管这是在上课，坚持和我理论：“我是不是做什么惹到你了啊。”
　　我保持沉默，我真怕我一开口就会把持不住。
　　“喂，我哪里惹到你了？”
　　你是我同桌算不算，你被我喜欢上了算不算。
　　一直僵持到下课，我本想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但是想到刚刚的情景，以光速跑到林馨身边避难。
　　但是下节课是自习课，躲不过了！

　　如我所料，劈头就开打。
　　他把英语书卷起来，狠狠地敲到我头上。
　　打我干甚？我不耐烦地看着他。
　　“我哪里惹到你了？”这人的耐性真不是开玩笑的。
　　“无聊。”我懒得理他，也不敢理他。
　　然而他以“你到底说还是不说”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得不避开。
　　“那你干嘛最近都这幅样子，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不说话，只要我不说话他就没辙了。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又拿起英语书狠狠地劈了劈我的头——你哑巴啊。我知道他想这么说。但是我宁愿在这一刻我真的是哑巴。
　　梁许搴，跟你说话要有很大的勇气，你知道吗？
　　杨琳你别给我别装傻，他又敲了我的头。
　　梁许搴，你真的很讨厌。
　　“梁许搴，”这时，班主任进来了，“你带篮球队的同学到操场去，决赛要开始准备了。”才说完话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篮球，决赛。我差点都忘了，我们班今天要打班级联赛。

　　初一二班对初一七班。比分板上是这么写着的。
　　28对30，比分板上也是这么写着的。
　　我们输了，两分之差。
　　很清楚的记得裁判的黑哨，七班犯规了好几次了，他都没有暂停。我们班的同学争着冲过去跟他理论，他差点就要给咱们记过。
　　我们输了，天在下雨，是为我们哭泣吗？
　　大家的脸上都已经难以分出是泪是雨了。
　　当他们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但是今天轮到我负责留下来关门。看着教师的灯被关掉后变黑，想必都回去了，我才从对面的走廊走回班级。
　　地板湿漉漉的，我到角落里拿拖把去拖。但隐约听见了啜泣声，还有人没走！
　　是他，是他趴在座位上。
　　梁许搴，他在哭吗？
　　我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喂……”我本想拍他的肩膀，不料他忽然坐起来，视线正对着我。吓得我连后面那句“你没事吧”都没说出口。
　　“对不起。”他劈头就是这句。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想去放拖把，但是他拉住我的手：“对不起。”
　　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样我会喜欢上你的。”
　　事实上，已经喜欢上了。
　　“那就喜欢吧。”
　　好，这是你说的。
　　“早点回去吧。我关门。”我甩开手，站起来，走到角落把拖把挂到钩子上。
　　“天都黑了，我送你回去。”他牵着我的手走出教室，帮我把门关上。
　　是牵，不是拉，不是扯，不是拖。
　　你关上了门，是不是也关上了我的心。

　　Chapter 6
　　我终于可以和梁许搴说再见了。
　　对我来说他太重要了，重要地令人不可相信。
　　所以对这段不该有的恋爱说再见一定是一件很棒、很棒的事。
　　我要走了，我要离开这片大陆。

　　拿起电话犹豫了很久，终于拨下了那串号码。
　　这是我第一次打电话到他家，我很幸运，接电话的人是他。
　　“方便出来一下吗？”
　　“怎么了。”
　　“有话跟你说。我在你家附近那家餐厅等你。”
　　“好，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去。”
　　等一辈子也没关系。

　　我在离梁许搴家很近的餐厅等他，其实，他来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难道要跟他说我要走了吗，难道要跟他说我喜欢他吗。
　　我说不出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但是今天我很难得的穿的很好，也没戴上前几天才配的眼镜。
　　其实我不戴眼镜会更好看，但是他总让我戴上。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说到一半就不说，然后用“天机不可泄漏”来敷衍我。
　　其实我知道，因为许日娴是戴眼镜的，我又不是瞎子。

　　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熟悉地身影走进了餐厅门口。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呵呵，感谢你肯出来。”
　　“什么事找我那么急？还有，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又是眼镜。
　　“我忘在家里了。”我扯了个谎。
　　请你记住我，记住真实的我，记住没有眼镜伪装自己的我。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他说着就去找口袋。从口袋里找出来一张已经有点残破的试卷——就是当年他夹带而逃的试卷。
　　“呵呵，已经破成这样了，留给你来记住以后细心点也好。”
　　你留下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当是我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
　　“你找我什么事？”
　　“我忘了。哎呀，下次再说吧。”
　　我真的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说我要走了。
　　“你啊……”他拍拍我的头，“总是那么冒失。”
　　呵呵，我就是那么冒失，希望你也记住我的这份冒失好吗？
　　“那我先回去了，拜拜。”他说着就站起来，离开。
　　“嗯。”
　　我也随着他走出餐厅。看着他渐渐消失在人群当中。
　　消失了，梁许搴就这么消失了。真的要就这么消失吗……

　　“梁许搴……”我跑上去，拉住他的衣袖。
　　“杨琳？”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把我手上的MP3塞到他手上，忍不住又扯了个谎：“生日快乐。”
　　这个谎好荒唐，现在才5月，他的生日在10月。
　　“再见。”我微笑地看着他，说出了这句话。
　　我希望留在他脑海里的最后的画面，是我的笑，而不是泪。

　　Final
　　第二天的这个时候，我已经在飞往大洋洲的航班上了。
　　眼看自己在云层之间，我知道我已经对我的恋爱说再见了。
　　我还记得他的固执，记得他的关心，记得他的执著，记得他的专一，记得他的捉弄，记得他玩笑，记得他的冷笑话。帅气的面容，不羁的性格似乎还历历在目。
　　我的手上似乎还有雨天被他牵过的余温，脸颊似乎还能感觉到我为他流泪过后的泪痕。
　　好一个同桌，你果然值得我为他流泪。
　　而你，梁许搴，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梁许搴，再见，我喜欢你。”
　　——MP3里是这么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