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堂》天圣

6、月之悲鸣

　　战斗机什么的我不知道。献祭者什么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伴随着语言会像魔法一样出现那些奇怪的景象，我也统统不知道。
　　可是那些景象，为什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那些感觉，又为什么那样的悲伤？
　　就好像雪落到裸露的心房上一般，刺骨的寒冷，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冻伤一点一点地蔓延，最终扩大到整颗心。那种冰冷的疼痛，就好像是被劈开了身体一般的，犹如死亡一般的凛冽的酷寒。
　　就像……坠入了地狱一样。
　　以前的立夏和清明，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原本是普通的家庭，过普通的快乐生活，立夏朝九晚五上学下学，清明早出晚归读书打工，爸爸妈妈也在努力地挣钱养家糊口。一切都是平淡的，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可是，注定会有什么，要在这里激起一片忧伤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那时自己，应该是4岁吧？那时父亲，好像要出远门。是自己记事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妈妈说，爸爸是要出差。自己才不管什么是出差，听说爸爸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顿时内心被侵占的都是不舍，满满的不舍。
　　看着要出门的脚步，希望他停下来。只是单纯的想法而已，却不知不觉浮升起了一种恐怖的气息，充斥在未知的空间里。
　　“爸爸，不要走……”
　　嫩嫩的童声唤出的一刹那间，父亲停下来了脚步。但是小小的孩子没有想到，就是那一句言语，摧毁了一切。
　　父亲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了下来，脸上是凝固了的表情。恐惧、震惊、难以置信，什么都好吧。……生命，在那一瞬间，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归来。
　　立夏不会懂得这些事情，但是母亲和哥哥，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人体的血液也好，□□也好，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水。如果这些水都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的话，那么，……会怎样呢。
　　父亲的死被解释为心脏病，医生们虽然诧异但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立夏的世界从此天塌地陷。因为在母亲的眼里，自己是谋害爸爸的凶手。没有哪个母亲会杀死儿子为丈夫报仇，更何况并无确切的证据来证实立夏杀死父亲这一点。可是，丧偶的痛苦已经彻底让母亲的理智崩溃了，立夏，她最疼最爱的小儿子，成为了她发泄怨恨的对象。
　　“如果不是你，你爸爸怎么会死！你这祸从口出的乌鸦嘴，瘟神！”
　　“你给我滚吧，滚吧，滚吧！我们早晚都会被你害死的，早晚会的——”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还有脸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辱骂、体罚、虐待，家常便饭了吧。但是平时，母亲发疯的时候，总有清明哥哥保护着自己，带走失控的母亲，随后宽慰他：这个世界总是有不知其理的事情，要学着好好地活下去，为了再也不能复生的父亲。
　　可是，立夏好害怕夜晚。白天有清明哥哥陪伴，可是晚上呢？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总是会从失去父亲的恶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一张开嘴巴，就有无数刀枪棍剑飞了出去，将面前的父亲刺得千疮百孔。
　　令人绝望的恶梦里，父亲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像僵死的干尸一般伸出枯瘦的双手，一步一步逼近幼小的他，想呼喊，却发觉喉咙不能出任何声音，想逃跑，却发现身体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恐惧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几乎将自己完完全全吞噬进去。
　　我最爱的儿子，居然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父亲的话语仿佛诅咒一般地狠利沙哑，尖锐得似乎能穿透心脏。头痛，胸口也痛，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怖，到底是从何而来……
　　救我，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猛地睁眼，发现浑身汗湿。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来，现在身处的是自己的房间。身上盖着被子，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还温热的牛奶。
　　是清明？！不会，清明不会给自己热牛奶……通常都是温开水的。
　　门吱呀地开开了。立夏看着走进门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草，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