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三章·被抛弃，我会等你回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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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伐似乎没有发现德鲁的目光，从怀里逃出一张兽皮，背面用烧黑的炭写着最大的那个部落高坦部落族长的来信。巴伐将信拿给德鲁看，又略带着骄傲地说：“使者是森加洛，他说他奉族长的命令出来联系存活的部落，附近已经只有我们部落还保持着完整的村落，其他部落都搬走了，他沿途只找到了零零散散几个青壮。这次雪灾，雌性受伤尤其严重，所以他愿意组织附近的人手，一路保护我们的雌性一起过去。”
德鲁有些烦躁地说：“搬走，路上损失的人，不一定比我们不搬走损失小。而且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定居，大家舍得吗？春天又不是永远都不会到来。”
巴伐说：“德鲁……有件事，我不想你太担心，一直没告诉你。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很可能会被水淹没成为一片沼泽甚至一个小湖泊。”
巴伐的话倒不是欺骗德鲁，这里本来地势就很低。五十年前巴伐和德鲁刚刚结婚，与其他几户年轻的兽人家庭一起寻找领地，最终因为看中了这块平原水热均好，才在这里安家落户。后来零零落落的，不少游散的兽人和兽人家庭也加入了进来，又慢慢地有了自己的贤者和预言师，五十年，从一个只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发展成一个有二、三千人口的部落，巴伐和德鲁对这片土地倾注了太多情感。
德鲁没怀疑巴伐的消息，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高坦的人可靠吗？”他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高坦部落是个混合部落，是许多中小型部落在迁徙时自发定居的，祖祖代代，形成了现在的第一大部落的规模。
接纳迁徙的部落并给予田地和必要的粮食，是他们默认的准则了，而高坦人一向说一不二，出口即为信诺，德鲁纯粹是为了孩子做最后的挣扎。
巴伐亲昵地搂住他的腰，说：“森加洛说我们可以带上所有的孩子，包括小鹿他们，还有怀泽尔，刚出生的孩子他们也会设法带走。不留下任何一个孩子。”
德鲁于是终于有些放心了，却忽然瞪他一眼：“你早就知道我怕会留下怀泽尔，你怎么现在才说！你故意的？”
巴伐嘿嘿一笑。
怀泽尔在哥哥怀里睁开眼，咧嘴笑笑。不管怎么样，一家人还在一起，这就很好了。
森加洛得到巴伐的同意后，立刻启程回去申请人手。他和同队一起出来寻找有人迹的村庄的同伴们都是来自寒冷的北方的白熊，这个种族的人特别少，但是在这样严寒的季节，依然可以行动自如。
巴伐带领大家开始打包行李，怀泽尔和其他人一起把所有的家禽家畜都宰杀掉，赶制出许多羽绒被子和冻肉脯。虽然这次是举族搬迁，但是大家仍然抱着总有一天还能回来的幻想，所有依然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有能力的还多做了一次加固，希望来年可以保存下来。
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森加洛也带着另一队白熊回到这里，两队大白熊加起来总有个五六十只，已经是能发现的最大的白熊群了。白熊对怀泽尔充满了好感，休息的时候白熊们都喜欢过来找怀泽尔玩耍。怀泽尔除了身体太小，其他和白熊简直就一模一样。小小圆圆的耳朵，不同于一般狐狸那么尖那么大，白色的被毛，比一般狐狸的保暖好，体型更像球形，也漂亮。所以森加洛最喜欢的小孩子就是怀泽尔了。
德鲁也放任怀泽尔上蹿下跳，怀泽尔一向很让人省心，而且又不怕冷……再说，怀泽尔可能很难找到非兽人结婚，说不定将来要和兽人结婚组成家庭呢？现在多认识些人，尤其和未来部落的人熟悉一下，总是好的。
迁徙一共需要三个多月的时间，加上白天不能赶路，晚上走路的速度又极慢，时间可能会变成四个月，甚至五个月。天气和庞大的队伍严重拖慢了速度。如果单凭白熊的脚力，可以在十五天之内赶回。不过也就是三四个月，大家的食物虽然紧张，但也不是不能坚持，说不定途中就会化了雪，出现新的食物呢？乐观的态度让大家能在白茫茫的原野上和山间中继续走下去。
他们沿途需要翻过不下五座大山，白熊在前来寻找他们时，已经将大多数障碍清除干净，后来又有些树干岩石散落下来，甚至有山坡滑落，路被重新堵住，白熊又自发地前去开路。
白熊憨厚老实又能干的性格，一下就吸引了部落里为数不多的雌性。
他们在路上走过两个月，走到中间最高的那座得月山附近，因为附近有一处温泉，虽然小，却能在寒冷的时候给他们一点点温度。部落里一位漂亮的雌性喀基决定与白熊的一员森齐结婚，于是他们在这个小小的盆地里暂住了一晚，给他们举办婚礼。
婚礼是一件喜事，随后而来则是更好的消息。
最近并没有明显的升温，只是空气变得湿润起来。巴伐有些高兴，湿润的水汽比兽人迟钝的感官更早地告诉他们，天气已经有变化了。
森加洛则有些凝重起来。
在巨大的雪山底下，气温变化，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气温升高，随之而来的会是泥泞难行的路，可能的洪水，甚至因为山脚下的雪过快融化，导致山顶的雪成块成块地压下来，阻塞道路，或者，滑坡，雪崩。
婚礼的第三天，大家刚刚行至得月山下，探路的白熊队员就带回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如森加洛所担心的一样，得月山唯一的路，被雪崩埋了。
厚厚的积雪将地形覆盖住，不留任何可以识别的标志。哪里可以通行，哪里是虚堆的积雪，看不出来。森加洛和所有的白熊队员一起出动清扫道路，又发现积雪底下有滑坡的痕迹。白熊队也不敢再往前去了，一行人在得月山下停驻数日，最后不得不选择绕开大山，走一条更加远的路。
绕过得月山，就是多走半个多月的路。
森加洛踌躇了很久，不得不十分愧疚地和巴伐摊牌：撑不住了，有些人，必须得放弃。
如果一开始就和所有人说，得按老规矩，老弱病残必须留下，也比行到一半才说放弃来的好。
起码德鲁是这样想的。
巴伐心里很痛，像刀剐一样。但是他是族长。
怀泽尔还在，他的族人就总是想把自己的孩子也留下，按森加尔探路得到的消息，说不定他们会全军覆没。
德鲁当初会和巴伐一起出来寻找领地，就在于他身上有不弱于巴伐的勇气。德鲁的爹爹沙月，沙月的双亲……他们每代人身上都流着坚定无畏而果决的血。
沙月在二十年前果断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德鲁也只是犹豫了一天，最后选择了放弃怀泽尔。
怀泽尔是个好孩子，他给部落带来了许多变化和生机。巴伐和德鲁依然决定抛弃他，其他族人也不好意思留下自家体弱的孩子了。和怀泽尔一起被放下的，还有兽形是鹿、松鼠、无毒蛇的孩子。
怀泽尔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命运，睡得很沉。德鲁在他身边坐了一个白天，最后悄悄地给他塞了一口袋肉脯才红着眼圈离开。
他走了之后，巴伐也来了，他给德鲁留了武器和几大块羽绒被子。
巴伐走了，悄悄地组织起族人准备启程。森加洛也来了。他是个大个子，人形的时候也长得像熊，现在却哭肿了眼睛。森加洛将自己随身带的水囊、火石、食物，除了必须的，都留给了怀泽尔。
一夜之间，大队走得干干净净。
德鲁在看不见驻地之后，憋了很久的眼泪才掉下来。
巴伐也没兴致在前面探路了，在队伍最后陪着德鲁，不说话，就是驮着德鲁走。
深夜，月上中天，往年这个时候，花已经陆陆续续开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脚步声，这种安静不多会儿被打破了。
比卡叼着一个口袋，四爪飞翻得跑过来。
德鲁一眼认出来那是他留给怀泽尔的袋子，忙从巴伐身上跳下去。
比卡将口袋递给德鲁，德鲁扒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他留给怀泽尔的食物，还有些眼熟的东西。上面一张羊皮纸格外醒目。
比卡喘口气，说：“我和弟弟找吃的，撒亚从我们的箱子里找到的。”
德鲁胡乱应一声，拿起羊皮纸来看。
巴伐变回人形，也凑过来，瞅瞅袋子，说：“这是我给怀泽尔的衣服……德鲁，德鲁？”
德鲁一手遮着眼，另一只手将从袋子里取出一张羊皮上面用草汁写着：
“父亲、爹爹：
谢谢你们在此时仍愿意给我留下食物和被子，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自己活下去。
请代谢森加洛大哥。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在原地等你们来接我回家。
爱你们的怀泽尔”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三章·被抛弃，我会等你回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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