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有余生》洛禾

35、第三十四章

　　午夜十二点敲钟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正在和一帮中国朋友欢庆春节的Alex给孟洵打来电话，背景音很是噪杂喧嚣：“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孟洵的声音平静如水，让Alex有些诧异：“你在哪？怎么这么安静？”
　　“在某人家楼下。”
　　“啊？”Alex愣了一下，拉开椅子站起来，离开热闹不已的聚会现场，一直走到外面僻静的走廊上，才问道，“什么某人家楼下？你不在家吗？怎么回事？”
　　“没什么。在家里呆着闷，就出来和朋友喝了点酒，本来是打算开车回去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绕到别人家楼下了，正好在这里醒醒酒。”
　　“我听说国内现在查醉驾可是查得很严的，你不早点回去还在外面乱晃什么啊？”Alex嘀咕了一句，调侃道，“怎么，你回去表白被拒了？”
　　“是啊。”孟洵打开车窗，冷空气一下子扑了进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脑总算清醒了一些。
　　“啊？你真回去表白了？”Alex惊住了。春节前孟洵去美国出差，和他提了一下他喜欢上公司一个女孩子的事情，于是Alex一直在撺掇着孟洵回去表白，还说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之类的话。虽然这些的确都是他的切身体会，但他没想到孟洵这次的行动力竟然如此迅速，回去后居然还真的就立马冲锋陷阵了。
　　“不是你让我赶紧抓住机会的吗？”孟洵反问了一句，不过他也老实地坦白交代道，“其实是因为我回来的那天晚上，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的，然后第二天又看到她跑去和另外一个人相亲。于是我就觉得，你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还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结果你就惨烈地被拒了？哈哈哈——”Alex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虽然这个时候笑话孟洵实在很不厚道，但请原谅他作为一个长期被孟洵鄙视的“情剩”，此刻看到孟大人终于踢到了铁板，出现如此吃瘪的情况，不趁机幸灾乐祸一下，还真是……有点对不起自己啊！
　　“笑笑笑！笑死你算了！”孟洵有些气闷，“就知道不该听你在那里瞎建议！本来我这局势控制得挺好的，现在好了，人躲我躲得像什么似的！这还不如当初我和她糊弄着过呢！”
　　“那你还能糊弄一辈子吗？”Alex不屑地反驳道，“而且你那糊弄手段也忒低了！居然让人家假扮你的女朋友！老大，假扮而已，人家哪天真找到了正主，甩你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
　　“那也总比现在强吧？说是还愿意继续假扮我女朋友，结果躲我躲得像鬼！”
　　“啊？她还愿意继续假扮你女朋友？那这说明你还有机会啊！”
　　“有机会？算了吧！她答应我多半是怕真得罪了我，我会找她和她朋友的麻烦。但实际上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假扮可以，但真的，不可能！”
　　“那你怎么打算的？就这么放弃了？”
　　“那倒没有。我对她说，她可以当假的，但我是当真的。”
　　“哟，这么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啊？这手段有长进啊！”
　　“什么叫手段有长进？我真是这么想的！”孟洵被Alex气得简直想挂电话了。
　　孟洵揉了揉眉心，平静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之前赶着对她表白，本来是担心她喜欢上别人。但今晚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才感觉到她应该是放不下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才不想谈恋爱。如果真是这样，我倒不觉得自己没希望了。我是觉得，如果我能帮她从过去的那段痛苦中走出来，那么我和她就还是有机会的。”
　　“哦？”Alex听到这番话，沉默了半晌，才再度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调侃的意思，变得认真而谨慎，“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是可以继续努力。因为在你已经表白的情况下，她还愿意继续假扮你的女朋友，那说明她对你还是有些好感的。至少，她肯定对你不排斥。反正你现在也已经正了名，哪怕是单方面的，也可以表现得更加积极一些。不过这积极也得把握个度。说起来，就是心态上要勇敢，但行动上要细致。人家需要的，你可以放手大胆地去做，人家现在还接受不了的，您就得注意着点，别真把人吓跑了！”
　　“去！你以为我是你呢？放心，我有分寸的！”
　　“呵呵，那是。您多会察言观色运筹帷幄啊！这才没两个月你不就已经不动声色地逼着人家吃好的喝好的，把人养得白白胖胖面色红润了吗？得，你就继续你的‘润物细无声’吧！不过，别让人家觉得你太有企图啊！”
　　“我都表白过了，她又没失忆，还真能当我没说过那番话啊？”孟洵有些气闷地说了一句，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草草对Alex说道，“行了，你就别替我操心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呵呵，那行。”Alex笑了笑，却没挂电话。孟洵正在奇怪着，就听到那边Alex顿了一会儿，才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道：“我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你之前，还曾经为我不值过。那你现在，是不是真愿意去尝试这样的一份感情？你自己也说过，有时候，某些执着的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孟洵靠在椅背上，握着电话。窗外的天空现在已经沉寂了不少，只剩下烟花燃烧后的余烬飘荡在空气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清冽的空气在肺腑间游走了一圈，才轻声地回答道：“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我还是想试试。其实这个问题我刚才也在反复问自己，但每一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为了她，我愿意。”
　　电话那头，沉寂了许久，才再度响起Alex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Steven，你这么说，我想回去了。”
　　孟洵也笑起来：“那就回来吧。我们三个也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放心，现在的我，是不敢再笑话你了！”
　　“呵呵，那是！我和Paul不笑话你就不错了！哦，我这边朋友在喊我了，回头聊！”
　　“好。”孟洵轻轻按下了挂断键，脸上的笑容一分分地淡下来。
　　他想起刚才童菲菲对他说的那三个字——男朋友。那个人已经去世了，可她仍然称他为“男朋友”，而不是“前男友”。
　　他发现，他好像有些明白Alex当年的无奈和黯然了。原来，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总是不能体会的。那所谓的“感同身受”，也是要真的身受过，才有资格说“同感”二字的吧。
　　放下电话，他关上车窗，大力踩下离合。在车子发动的前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朝不远处的那栋高楼方向再看了一眼。
　　童菲菲，但愿，我能将你从那个冰冷的过往中带出来，别再让你的眼神，那样寂寥得好像全世界都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