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有余生》洛禾

2、第一章

　　半年前。
　　童菲菲刚刚走出办公楼，柯雅盈的夺命连环CALL就追到了：“菲菲，出来没？”
　　“出来啦！”童菲菲一边往公车站疾步走去一边抱怨，“你不知道我刚刚骗黑面神说我要去看医生的时候有多紧张！差点就要心跳过速死过去！我拜托你下次不要再让我做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了好吧，我还要留条命养家糊口呢！”
　　“哎呀，没事的！大不了你炒了那个黑面神的鱿鱼！以你的资历，加上我的人脉，还怕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你的人脉？”童菲菲嗤之以鼻，“你这么有人脉还非要我帮你去相亲？”
　　“呃，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事情当然要找你这个专家嘛！”柯雅盈讨好地说着，随后又紧张地嘱咐了一句，“记得啊，一定要见光死啊！”
　　“知道啦！”童菲菲看到公车进站了，连忙匆匆挂断柯雅盈的电话跳上了车。
　　短短一个小时，她得先回家打扮一番，再颠去市郊的那家“旧约”咖啡馆和柯雅盈的相亲对象见面，简直是赶命啊！

　　十二点过五分，童菲菲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恨不得要偏到爪哇国去的什么鬼“旧约”咖啡馆。她擦了把汗，气喘吁吁地推开店门，迎面走过来一个招待小姐，甜美的笑容在看见童菲菲时略略僵了一下：“请问小姐几位？”
　　“哦，订了位的，六号包房。”
　　招待小姐的笑容又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对童菲菲欠了欠身：“请随我来。”
　　童菲菲微笑着跟在招待小姐的身后，走廊上的玻璃隐隐绰绰地照出她“艳丽”的装扮——煞白的珍珠粉，浓黑的眼线，鲜红的嘴唇，再配上艳得发紫的腮红，她自己看着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希望待会儿那位可怜的男士心脏够坚强！

　　站在六号包房的门口，招待小姐礼貌地叩了叩房门，随即推开，带着童菲菲走了进去：“孟先生，您约的客人到了。”
　　“孟先生？”童菲菲正在疑惑这个姓氏怎么如此耳熟，原本背对着门口的男人已经转过身来，在看到童菲菲后他惊异地瞪大了眼，童菲菲也瞬间石化——黑面神？！
　　好吧，其实黑面神长得一点也不黑，刚过而立之年，是正经的白面小生相。奈何此君表情长期面瘫，工作作风严厉，稍不如意便会让大家体会一下电闪雷鸣、疾风骤雨般的澎湃激情，于是私底下被他们整个规划设计部誉为“黑面神”。
　　平时，童菲菲对这尊黑面神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开会的时候是有多远坐多远，就这样还时常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得心跳过速。刚刚为了帮柯雅盈挡灾，她鼓起了十二万万分的勇气才斗胆在黑面神面前撒谎，谁知现在竟然被他抓了个现行！她耷拉着脑袋在心底历数自己的罪状——上班时间装病翘班，替人前来相亲，然后，还化妆成这个鬼样子……
　　她现在真是想立刻找块豆腐撞死！

　　正在童菲菲暗自纠结的时候，黑面神，也就是孟洵孟大人缓缓开口了：“柯小姐？不舒服？看医生？”
　　童菲菲抬起头，才发现招待小姐已经出去了，包房里只就剩下她和孟洵两个人。
　　她舔了舔嘴唇，感觉嗓子眼干得发紧，说起话来极其艰难：“孟总，我，我下午回去打辞职报告……”
　　“辞职？”孟洵挑了挑眉，“我记得公司规定，辞职至少要提前一个月申请。不过你这种情况，应该处于被解雇的一类吧，至于原因，就写恶意旷工？”
　　童菲菲眨眨眼，泫然欲泣：“我，我不是恶意旷工……”
　　“上班时间欺骗上司，装病，骗取假期，实际上却跑来做自己的私事。这不是恶意旷工？”
　　童菲菲被堵得哑口无言，垂下头揉眼睛，眼泪没揉出来，浓黑的眼线却被她揉花了，在惨白的脸上划下两条蜿蜒的黑线。
　　“先把你的妆卸了，再过来和我说话。”孟洵嫌弃地皱起眉头，童菲菲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恶心恐怖，连忙站起来奔向洗手间。十分钟后，她几乎要把自己的脸洗得掉一层皮，才战战兢兢地回到孟洵面前：“孟总，对不起。我，我这次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我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撒谎了，我以后一定努力工作！我，我以后一定为您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孟洵皱起眉头，正准备打断童菲菲的话，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童菲菲立即噤声。
　　孟洵看着来电显示，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豫，不过接起来之后他的声音倒是十分恭顺：“孟太太？”
　　孟太太？童菲菲的眼皮跳了一下，正打算聚精会神地听下去，孟洵突然抬头扫了她一眼。她全身一寒，连忙讪笑着往门外退去。在关门的那一刹那，她隐约听到孟洵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两分钟后，孟洵打开了包房门，童菲菲蹭进去，可怜兮兮地开口：“孟总，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孟洵打断她的话：“是柯雅盈让你打扮成这个样子的？”
　　“呃？”童菲菲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一愣，有些发傻。
　　“我是问，是不是柯雅盈让你过来故意搞砸这次见面的？”孟洵又问了一遍，神色已经有些不耐。
　　“这个，嗯……”童菲菲咬着嘴唇，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却发现好像无论怎么说都没法掩盖这个明显至极的事实。深深吸了口气，她想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索性横下心来，咬牙答道：“算是吧。”
　　孟洵垂下头，面色倒是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又放下，抬起头看向童菲菲：“你刚才说，你愿意为我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呃？哦！是的是的！”这次童菲菲总算是跟上了孟洵的节奏，连连点头如捣蒜。
　　“好，那我说两点。你能做到，今天这事我就暂时搁下，如果你不能做到，那么对不起，明天你就不用来公司了。”
　　“行！我一定做到！”童菲菲立刻挺起胸膛保证。
　　孟洵盯着童菲菲，看了半晌，看得她的汗毛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第一，以后不能再对我撒谎，任何时间、地点、原因，都不行。第二，以柯雅盈的身份，假扮我的女朋友。”
　　童菲菲听完第一条还不住地点头，可听完第二条，整个人就傻了。什么？假扮他的女朋友？还要以柯雅盈的身份？
　　她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鼓起了一咪咪的勇气，颤巍巍地开口：“孟总，这个，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适合……”
　　“只是假扮而已，不需要适合。”
　　“不是，您看这种事情，也要你情我愿的是吧……”
　　“童菲菲，刚刚是谁下了保证，说肯定可以做到的？这还不到一分钟，就反悔了？”孟洵冷冷笑了一声，童菲菲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从头寒到脚。
　　“我，我刚刚保证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我，和柯雅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这怎么假扮啊？”突然想起这个关键，童菲菲立刻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那样拼命挣扎。
　　“这个没关系。我家人本来也没有见过她。而且，你既然能代替她来相亲，显然和她很熟，模仿起来，应该更容易。”
　　童菲菲还想说什么，孟洵已经沉下了脸：“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暂时放过今天的事情，不答应，你就走人，而且你的记录相信会很难看。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童菲菲立刻闭上了嘴，僵硬地挤出一抹笑容，心里绝望的哀嚎——柯雅盈，这次，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吃饭，吃完了还得回公司。”孟洵看着童菲菲坐下，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在公司里我们还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希望你的工作不会有任何让我失望的地方。”
　　童菲菲淡淡地“哦”了一声，愤然地低下头，一勺一勺用力戳着面前色彩斑斓的海鲜焗饭，把它当作某人可恶的脸庞。她恨恨腹诽着，什么人嘛，又不是我想当你的女朋友，说得我好像是那种喜欢搞裙带关系的人一样！
　　虽然心有不甘，但童菲菲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正面对抗黑面神。沉默地坐在孟洵的车上一路回到公司大楼门口，她解开安全带乖巧地开口：“那我先上去了，免得被同事看到了不好。”
　　“嗯。下班的时候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啊？”童菲菲推车门的手顿住，疑惑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说只是假扮吗？”
　　“是假扮，但也要扮得像吧，所以趁我有时间，培养一下默契。”孟洵探过身，帮她推开车门，“我不喜欢啰唆和麻烦的女人，以后不要有那么多为什么。”
　　童菲菲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清浅的微笑，很温柔的声音：“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优雅地下了车，摇曳生姿地走向办公楼里。
　　可惜，孟洵压根没去看她那婀娜的背影，童菲菲刚一下车，他已经一脚踩下油门，迅捷地拐进车库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