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只多笑

1、全文

　　一
　　我用锁开了门，一张双人大床映入眼前。哈，看来张Ｓｉｒ待我不薄，这么个用锁开门的破旅店也给我这么个小条子安排一间情侣间，好睡得痛快。
　　扑面是一股除臭剂味。我放下行李，四肢张开倒在床上，又觉得那床难得的软，一时兴起便放肆地在上面滚了两圈，忽然耳边传来低低的男性笑声，我一惊，猛地翻坐起来。
　　空无一人。
　　那时我尚未料到，一切已经步入了一个无法挽回的、诡异世界。

　　第一个死人叫陈晨晨，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被砍的面目全非，倒在浴室里，鲜血横流。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视着我们这些进来的人，看上去不甘又怨恨。她来我们科已经８年，因为性格开朗活泼，是我们科的开心果。怎么也没想到，死后却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展现这么可怕的眼神。
　　看到她的同时，我就后退了几步。寒意冒了上来。
　　当时我在房间睡下后，中途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拿着一把斧头不断地砍一个人，一刀一刀，溅了我满脸满身的血。这个梦很真，醒来后我颤抖着看自己手上是否沾着梦里的血。虽然它看上去干净又柔软，但梦里斧头粗糙手柄和鲜血的触感，却残留在上面，我甚至记得斧头砍到人身上后传到我手上的震颤。我整个人都发抖，不断地在浴室里洗手。
　　“我……是我……”我喃喃着，跌坐在地上，“是我杀了她！”
　　我厉声惨叫，却被两个同事压住，张望远和林森。张望远和我关系不错，我们初中同校高中同班，他长得粗犷，脸上身上都是疤，看上去比起警察来更像个土匪。林森就不同了，他长得斯文瘦长，满肚子花花肠子，这次升职我和他都很有希望，所以他一直对我很戒备。
　　这次出游，除了我们三个男的外还有四个女人。
　　那三个女人虽然恐惧，却不知为何似乎都认为我不可能是凶手。

　　“我知道你伤心，但你用不着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张望远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恐惧之中我也感到一丝好笑，我伤心什么？我和陈晨晨没说过两句话，无关之人的死亡罢了。我只是恐惧害怕，我杀了人！
　　“是啊，”然而连林森都有些怜悯地附和，他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我第一次看见你哭。”
　　什么？我哭？怎么可能。
　　但是恐惧让我无力反驳，我只是轻声反复说，“是我杀的……我杀的……”

　　二
　　我拼命地逃跑，双腿发软，全身发抖。他们都死了！张望远和林森、还有那三个女人，那么多那么多血，无人能逃脱！
　　就在我要碰到大门把手时，一只手却把我拖进了一个房间，门猛地关上。
　　我剧烈喘息，看着面前五个样貌姣好，却身体扭曲，明显已经死亡的女人朝我围拢。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清楚地把他们的脸投进我眼睛。

　　我想我一定在那瞬间瞳孔放大了。

　　我曾在照片和案发现场看过他们。
　　是的。当年的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受害者有五名女性，都是被先奸后杀。我记得他们的模样。
　　我抖得更厉害了。

　　作案人是高官之子。当时参与调查也知道真相的警察，算上我共１７人，我们科的７个人都在这里。剩下的是从别的科调来。
　　最后这件案不了了之，别人我不知道。我当时母亲重病要钱，那是我不能负担的天文数字，结果突然有人来告诉我，他可以全权负责我母亲的手术费用，只要我闭上我的嘴。
　　我很爽快地答应对这件事缄口不言。
　　这些年这种事我也遇得不少。也许刚入行时我还会挣扎犹豫，现在我哪还在乎这些，何况逝者已矣，对我来说，毫不相关的逝者又怎么比得上我活生生的生我养我的母亲？

　　只不过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冤魂存在。
　　那五个脸泛青身上遍布刀口的女人中，其中一个看着我，发出湿冷的笑声，她递给我一个类似望远镜的东西，叫我看看“报应”。
　　我的手上都是冷汗，心脏跳得我以为随时都要爆开。
　　在那东西里，我看到有两个女警被ＬＪ而死，有３个横死，一对夫妻贫困而死，还有一对情侣互砍而死。这些人我都认识，他们都是当年从其他科调来，最后也封口了的警员。
　　“你们不得好死。”那女人凑着我的耳朵笑，也就是同时，我眼前白光一闪，失去了意识。

　　三
　　钟少明是唯一的幸存者。
　　却什么都不记得。
　　他们科一共八人，除他之外全灭。如果不是调查证明他不是凶手，他实在非常可疑。

　　也是可怜人。钟少明，我记得他在局里公开他和那个新调来的警官的同性恋情，而且也已经逐渐被认可。这次一起出游，恋人却被砍死了。
　　听说他们本来还打算去国外结婚。

　　但他实在也算幸运了。一开始出来的时候，他看上去精神紊乱，疯疯癫癫。大家都以为他疯了，他也被关在病房里，结果让他逃出来后，意外目击另个科的某三个警察被一歹徒枪杀，他当场晕倒却没受波及已经够幸运。
　　醒来后竟然更是奇迹般恢复了神智。
　　虽然忘了过去的一切不得不退出警界。但这本身就是好事。
　　警察实在是个高风险的职业，不说那三个被枪杀的警察，前段时间还有两个女警遇害。

　　我都有些羡慕他了。

　　四
　　我爱钟少明。虽然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
　　我从南区转调他们警局，我知道他们局作风不好，很多同事都觉得奇怪，因为我一向最讨厌这种风气，去了那儿，难免要同流合污。
　　但钟少明在那儿。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在那儿。
　　好不容易追到他，把他圈在怀里圈在我的领地里。
　　我还以为我们能白头偕老。

　　无论如何，有那么一段幸福地生活，我已经觉得很值。

　　那个女鬼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就有了决定。人怎么拼得过鬼。
　　我求鬼放过少明。我知道他一定是被迫的。
　　女鬼笑我天真。什么人会无辜。
　　但她还是答应我。只要我愿意被少明亲手杀死。她不仅放过他，还可以让他忘记一切。
　　我当然同意。

　　少明拿着斧头，一脸呆滞地向我砍来。
　　“对不起。”我吻了他。
　　对不起，要让你亲手杀了我。
　　对不起，一直没有说爱你。
　　对不起，忘了我好好生活下去。

　　斧头落在握身上，剧痛之中我松开他。
　　他似乎在哭。

　　但我知道他不会记得。

作者有话说

　　来自昨晚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