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修改版）》女子善怀

5、祖母的话

　　终于等到了宴会结束，回到了自己的宫中，是因为我成年了，故而新赐的泠苑。一个星期前我便搬到了这里，因为成人礼的种种复杂程序。今晚的宴会，便是这最后一道程序。只是，尽管繁琐的礼节会结束，我却再不能跟祖母住在一起了。以后，我只能住在王宫，住在泠苑了。这几日，祖母因着我的成人礼而回了王宫，故暂时歇在我这儿。打发了侍女，我便开口问祖母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你忘了我那时跟你说的，明天起你就可以戴十个牡蛎了。”
　　十个牡蛎？祖母那天是说过一句，“明儿可能更多”，当时也没在意，却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父王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又怎么会选我呢？”
　　“傻孩子，谁说你父王不喜欢你了？谁说过吗？”
　　“可他，每次都不跟我说话，冷冷的。”
　　“那就是不喜欢了？其实你父王心里，恐怕最喜欢你了。”
　　怎么可能，父王最喜欢我？我摇摇头，表示不信。
　　“好了，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你记住，父王其实并不想对你怎么冷淡的。他只是，心里有些事，放不开而已。你也知道，你母后是因为生你而难产死的，你父王这么爱你母后，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当然迁怒于你了。至于后来，你看你，长得那么像你母后，你父王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母后，就会伤心，所以就不想见你了。但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做喜欢的是我们六丫头哦。因为，你是你母后留下的最后的纪念了，是你母后用生命换来的，你父王他又怎么会不珍惜呢？”
　　祖母的意思，是说父王传我王位，其实是因为母后的关系了？母后因为难产而死，我一直是内疚的，总觉得是自己害了母后,原来，父王也因为这个怪我。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啊。大姐不是做得很好吗，为什么不是大姐？”
　　“不懂有什么关系呢，你父王三百年的寿命远没有到期，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这一切啊。我们六丫头这么聪明，一学就会了。”
　　“那大姐，会不会生气呢？”
　　“如果今天你父王选的是你大姐，你生气吗？”
　　“当然不会，她是我大姐啊。”
　　“那不就对了，你是她离儿，她当然也不会生气的了。”
　　“好像也对，可是，可是我并不喜欢当海王啊。”
　　“傻孩子，你又没当过，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呢？等你长大了，了解了，你自然会乐意的，再不会只想着玩了。你不会只想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吧？”
　　“才不呢，我十五了，已经长大了。”我不服气地说。
　　“是是，我们六丫头长大了，都出海玩过了。来，告诉祖母，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只是告诉祖母我看到了王子在游船上举行的一个盛大的庆祝，我一点一点地描述给祖母听。只是，我没有告诉她船裂了，而我救了王子，更没有说我喜欢他。
　　“如果人类不淹死的话”我问，“他们会永远活下去吗？他们会不会像我们住在海里的人一样死去？”
　　“一点也不错，”祖母说，“他们也会死的，而且他们的生命甚至比我们还要短促呢。我们可以活到300岁，而且我们海族的人从来不会生病，直到满300岁时，我们就会自然死去，没有痛苦。而人类，要经历生老病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嗯，好可怜的人类。”
　　“不过当我们死了以后，身体会变成水上的泡沫了。我们甚至连一座坟墓也不能留给我们心爱的人。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不灭的灵魂。我们从来得不到一个死后的生命。我们像那绿色的水草一样，只要一割断，就再也绿不起来了。相反地，人类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它永远活着，即使身体化为尘土，它还是活着的。它从晴朗的天空升上去，一直升到闪耀的星星上；正如我们升到水面，看到人间的世界一样，他们升到我们永远不会看见的那些神秘华丽的地方去。”
　　不灭的灵魂？那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儿。“为什么我们不能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呢？只要我能够变成人，能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可以进入天上的世界，哪怕在那儿生活一天，我都愿意放弃我在这儿所能活的几百岁的生命。”
　　“不，你决不能起这种念头。\\\"祖母顿时严肃起来了，似乎微微叹了口气，放柔了语调，继续说道，“比起上面的人类来，我们在这儿的生活要幸福和美好得多！”
　　“可是我最后还是会死去，变成泡沫在水上漂了。我再也不能听见浪涛的音乐，再也不能看见美丽的花朵和鲜红的太阳了！难道我没有办法能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吗？”
　　“没有，人鱼就只能是人鱼，没有办法的。孩子，我们可以享受300年的生命呢，不要烦恼这些了。你以后不要老去外面了，好不好？”
　　“为什么，我才去了一次而已，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祖母叹了口气：“我怕，怕你哪天会离开海底，跑到上面去，不要祖母了。”
　　“怎么会呢，我又上不了岸，我想去也不行啊。祖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好孩子，答应祖母，不论如果，你都不要离开大海，不要到上面去，好不好？”
　　“嗯，我不去。”看着祖母有些担心的脸，我马上保证道，只是，如果可以到岸上去，可以见到王子，可以有一个不灭的灵魂，那该是多么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