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名媛》千山红叶

9、第九回 药罐

　　吕子仲开了药方，便带着葛氏离开了。
　　两夫妻虽然不舍女儿，但他们也知道，大夫人一日不达到目的，女儿便赎回不来。
　　大夫人每日到女儿的院子来喝药，青儿每天帮着寒烟煎药，寒烟时刻记着吕子仲的嘱咐，片刻不离药罐子，从放水放药开始，到端上桌，绝不假手于人。
　　这次方子，是十天的，停两天之后，吕子仲再开新方子。
　　寒烟已经适应了高家的生活，每天早上，她都是东方未现鱼肚白之前起床，从院子的后门溜到花园的假山石后，趁着四下无人，练一下拳脚功夫，虽然她不在是冯婉婉，但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希望有一天出去的时候，身体依然健健康康的。
　　然后，和青儿扫院子，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自己扫一个大院子，着实有些累。
　　大小姐得知大夫人的实情之后，并没有再难为寒烟，还再给秋菊做新衣服的时候，多做了一套新的送给她，只希望寒烟的父亲真的能够让娘亲怀上小弟弟。
　　这十天，寒烟觉得难熬，大夫人也觉得难熬，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过，杨妈说她现在睡眠比前段时间好了。
　　大夫人将信将疑，杨妈就睡在她的外间，每天贴身伺候着，是最了解她，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夫人收起了性子，按照吕子仲交代的，平和心性，宽容待人。
　　高老爷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吕子仲给大夫人看病的事情，不为外人道之，甚至，连二小姐都不知道。
　　寒烟来了十来天，对高家大宅印象最好的，却是连奴仆也轻视的二小姐。
　　二小姐惠娘，今年十三岁，这孩子心性天真善良，就是小狗小猫受伤了，她也会哭上一阵，大小姐之所以不肯和二小姐住在一起，就是因为二小姐就爱养那些猫狗，尤其是小猫，一窜一跳，满屋子都是毛，大小姐素来有洁癖，每次和妹妹见面，都皱着眉头。
　　寒烟很喜欢惠娘，惠娘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是青儿的姐姐，名唤翠儿，今年十五岁了，还有一个是因家里遭灾，家里卖进来的桂花，今年十二岁，因是渔家姑娘，所以，对府里的规矩礼仪，一概不懂，因着这个，不知挨了多少打。
　　寒烟每天煎了药之后，午后再煲一个汤，其余的时间，就帮着青儿干些杂活儿。
　　她虽然初来乍到，因为大小姐对她另眼相看，是以，众人也不敢欺生。
　　她深知深宅大院的生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青儿是个孩子，所以童言无忌，府中的很多秘密，经由她的口，传到了寒烟的耳朵里。
　　当初，舅舅和舅母也是一样的，但舅母有两个儿子，舅舅因是武官，在家事上并不十分过问，当初舅舅也曾有过两房妾室，但凡做妾的，少有踏踏实实，夹起尾巴做人的，所以，冯婉婉的舅舅，舅母也曾因为妾室的问题，夫妻不和，好在，舅舅虽然听了妾室的谗言，却绝对不会因此对妻子怎样，在表姐出嫁之前，两人终于齐心合力，把两房妾室送回了老家。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寒烟对于妾室，继室，都是没有好印象的。
　　在她接受了现实之后，时时祷告上苍，希望爹爹早日将自己赎出去，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将来嫁一个普通的农家，一夫一妻，同甘共苦，强过那深宅大院，锦衣玉食千百倍。
　　寒烟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父亲过来。
　　这次，寒烟却没有能够见到父亲，杨妈给她送来了吕子仲给她的酸枣仁蜜饮。是吕子仲调制好的，每天早晚各吃一汤匙即可。
　　寒烟也发现了，这具身体并没有之前的冯婉婉身体好，她是冯婉婉的时候，一年到头，极少生病，寒烟就不同了，每天晚上总是睡得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的，马上就惊醒了，想来，应该是伤病未愈。
　　杨妈派人把买来的药送到院子里，寒烟接了，准备明天早上开始煎药。
　　小厨房里，专有一个灶台是给大夫人煎药用的。
　　小厨房只有三个人进进出出，除了寒烟和青儿，就是给大小姐专门蒸面食的罗秀。
　　罗秀是个哑巴，但是心灵手巧，最会做面食，那些面团在她手里，任她揉捏，她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或者是加上各种馅料，大小姐百吃不厌。
　　寒烟想，上天其实很公平，虽然他没有给你一副完美的身体，但是他赋予了你别人所不能拥有的美好，罗秀就是，看她每天拿着面团在小厨房揉来揉去，烦躁的心，自然就静下来了。
　　翌日，寒烟依旧早早起来，在假山后练了一趟拳脚，待收住架势，只见一个身影直朝着自己走来。
　　寒烟唬了一跳，因为她习武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就是青儿也不知晓，这片假山石后面，颇为隐蔽。
　　她下意识的蹲在地上，那人已经停住了脚步，靠在假山石上，听呼吸声，应该是个女子。
　　寒烟屏住呼吸，她无从躲避，只能祈求来人不要发现她，因为要想回去，必须要绕过假山。
　　幸好来人并没有打算进来，寒烟只能耐心等候，大约盏茶时间，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这应该是另一个人。
　　大宅里，龌龊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下人们之间，多有苟且，若不被人告发，主子很少能够知道。
　　两个人就靠在假山石上，窃窃私语起来。
　　寒烟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之后，神色遽变，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夫人身边的粗使丫头梨花，另一个声音们，不太熟悉，但是她的表姐，寒烟太熟了，她的表姐是罗秀。
　　两人走后，寒烟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站起来，从前，三姨娘曾经有过两胎，都被大夫人弄没有了，只有女儿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三姨娘的女儿，就是和二小姐住在一起的三小姐。
　　四小姐年纪尚幼，由母亲自己带着。
　　现在，三姨娘要报复，她们要在药锅里下药，让大夫人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
　　她不能不管，因为这关系着她的前途命运，没有人甘心情愿做一辈子奴婢。
　　只是，她想不到，梨花竟然是三姨娘的人。
　　寒烟没事人一样跟着青儿扫完了院子，然后洗净了手，到小厨房清洗药锅，准备煎药。
　　因为听到了别人的对话，寒烟再看罗秀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寒烟寸步不离的看着药锅，罗秀也一言不发的开始忙碌，青儿还在擦窗户，这时候，没有人来帮她的忙。
　　药煎好以后，要过滤到碗里，寒烟格外留了心，所以，药碗和纱布一直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她端着药罐子，细心的过滤好，然后盖上药罐，准备端走药碗。
　　罗秀正在低头揉面，似乎并不在意她。
　　寒烟发现她的视线似是无意间在药罐上停留一下，寒烟心弦一震，这药罐里的药材，还要二煎，若在这个时候动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可她现在不能兼顾，怎么办？寒烟真盼着这时候能有个人进来。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罗秀却突然起身往外走了，寒烟只愣了片刻，赶紧端起托盘往外走。
　　她希望在院子里碰上一个人，哪怕是青儿也好。
　　青儿应该是干完活了，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
　　而转身离去的罗秀，在她刚刚走到廊下的时候，却转身进了厨房，寒烟暗道不好，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已然来不及了。
　　寒烟努力保持镇定，端着药碗进了一楼厅堂。
　　大夫人已经在等着她，看她进来，还冲着她笑了笑。
　　寒烟看着大夫人吃过药，这才端起药碗，准备退下，大夫人说道：“寒烟，你这孩子不错，踏实，话不多，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寒烟弯腰，“奴婢谢过夫人。”
　　杨妈在一旁说道：“夫人赏了你两身衣服，一会儿回来谢赏吧。”
　　寒烟谢恩以后，端着托盘退下去。
　　大夫人轻声道：“杨妈，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有心事？”
　　杨妈点头附和道：“夫人，奴婢也是这样觉得，这孩子行事一向稳妥，今天觉得她眼神慌慌张张的。”
　　大夫人天生多疑，努了努嘴，杨妈就走了出去。
　　寒烟已经回到厨房药罐的盖子，明显被人动过了，因为她在盖子上做了记号，稍有异动，一定看得出来。
　　寒烟扫了一眼罗秀，罗秀始终低着头，寒烟进来她根本看都没看，仿佛她来到这个世上，除了做面食，万事与她无关。
　　寒烟紧咬着嘴唇，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她现在说出去，有人信吗？大夫人会问她，大早晨的，她去花园做什么？
　　不说，她不敢保证这罐子药能否还继续煎药，这是要命的事情，她没有胆量冒险。
　　杨妈透过竹帘的缝隙看到，寒烟轻轻一扫，似是不小心，把药罐摔到了地上，药罐子碎了，残留的药液撒了一地，溅在了她的裙角上，寒烟直挺挺的站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

　　吕子仲开了药方，便带着葛氏离开了。
两夫妻虽然不舍女儿，但他们也知道，大夫人一日不达到目的，女儿便赎回不来。
大夫人每日到女儿的院子来喝药，青儿每天帮着寒烟煎药，寒烟时刻记着吕子仲的嘱咐，片刻不离药罐子，从放水放药开始，到端上桌，绝不假手于人。
这次方子，是十天的，停两天之后，吕子仲再开新方子。
寒烟已经适应了高家的生活，每天早上，她都是东方未现鱼肚白之前起床，从院子的后门溜到花园的假山石后，趁着四下无人，练一下拳脚功夫，虽然她不在是冯婉婉，但记忆里的那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希望有一天出去的时候，身体依然健健康康的。
然后，和青儿扫院子，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自己扫一个大院子，着实有些累。
大小姐得知大夫人的实情之后，并没有再难为寒烟，还再给秋菊做新衣服的时候，多做了一套新的送给她，只希望寒烟的父亲真的能够让娘亲怀上小弟弟。
这十天，寒烟觉得难熬，大夫人也觉得难熬，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过，杨妈说她现在睡眠比前段时间好了。
大夫人将信将疑，杨妈就睡在她的外间，每天贴身伺候着，是最了解她，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夫人收起了性子，按照吕子仲交代的，平和心性，宽容待人。
高老爷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吕子仲给大夫人看病的事情，不为外人道之，甚至，连二小姐都不知道。
寒烟来了十来天，对高家大宅印象最好的，却是连奴仆也轻视的二小姐。
二小姐惠娘，今年十三岁，这孩子心性天真善良，就是小狗小猫受伤了，她也会哭上一阵，大小姐之所以不肯和二小姐住在一起，就是因为二小姐就爱养那些猫狗，尤其是小猫，一窜一跳，满屋子都是毛，大小姐素来有洁癖，每次和妹妹见面，都皱着眉头。
寒烟很喜欢惠娘，惠娘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一个是青儿的姐姐，名唤翠儿，今年十五岁了，还有一个是因家里遭灾，家里卖进来的桂花，今年十二岁，因是渔家姑娘，所以，对府里的规矩礼仪，一概不懂，因着这个，不知挨了多少打。
寒烟每天煎了药之后，午后再煲一个汤，其余的时间，就帮着青儿干些杂活儿。
她虽然初来乍到，因为大小姐对她另眼相看，是以，众人也不敢欺生。
她深知深宅大院的生活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青儿是个孩子，所以童言无忌，府中的很多秘密，经由她的口，传到了寒烟的耳朵里。
当初，舅舅和舅母也是一样的，但舅母有两个儿子，舅舅因是武官，在家事上并不十分过问，当初舅舅也曾有过两房妾室，但凡做妾的，少有踏踏实实，夹起尾巴做人的，所以，冯婉婉的舅舅，舅母也曾因为妾室的问题，夫妻不和，好在，舅舅虽然听了妾室的谗言，却绝对不会因此对妻子怎样，在表姐出嫁之前，两人终于齐心合力，把两房妾室送回了老家。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寒烟对于妾室，继室，都是没有好印象的。
在她接受了现实之后，时时祷告上苍，希望爹爹早日将自己赎出去，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将来嫁一个普通的农家，一夫一妻，同甘共苦，强过那深宅大院，锦衣玉食千百倍。
寒烟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等父亲过来。
这次，寒烟却没有能够见到父亲，杨妈给她送来了吕子仲给她的酸枣仁蜜饮。是吕子仲调制好的，每天早晚各吃一汤匙即可。
寒烟也发现了，这具身体并没有之前的冯婉婉身体好，她是冯婉婉的时候，一年到头，极少生病，寒烟就不同了，每天晚上总是睡得不踏实，一有风吹草动的，马上就惊醒了，想来，应该是伤病未愈。
杨妈派人把买来的药送到院子里，寒烟接了，准备明天早上开始煎药。
小厨房里，专有一个灶台是给大夫人煎药用的。
小厨房只有三个人进进出出，除了寒烟和青儿，就是给大小姐专门蒸面食的罗秀。
罗秀是个哑巴，但是心灵手巧，最会做面食，那些面团在她手里，任她揉捏，她能做出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或者是加上各种馅料，大小姐百吃不厌。
寒烟想，上天其实很公平，虽然他没有给你一副完美的身体，但是他赋予了你别人所不能拥有的美好，罗秀就是，看她每天拿着面团在小厨房揉来揉去，烦躁的心，自然就静下来了。
翌日，寒烟依旧早早起来，在假山后练了一趟拳脚，待收住架势，只见一个身影直朝着自己走来。
寒烟唬了一跳，因为她习武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就是青儿也不知晓，这片假山石后面，颇为隐蔽。
她下意识的蹲在地上，那人已经停住了脚步，靠在假山石上，听呼吸声，应该是个女子。
寒烟屏住呼吸，她无从躲避，只能祈求来人不要发现她，因为要想回去，必须要绕过假山。
幸好来人并没有打算进来，寒烟只能耐心等候，大约盏茶时间，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这应该是另一个人。
大宅里，龌龊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说下人们之间，多有苟且，若不被人告发，主子很少能够知道。
两个人就靠在假山石上，窃窃私语起来。
寒烟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之后，神色遽变，这两个人，一个是大夫人身边的粗使丫头梨花，另一个声音们，不太熟悉，但是她的表姐，寒烟太熟了，她的表姐是罗秀。
两人走后，寒烟坐在地上，半天都没站起来，从前，三姨娘曾经有过两胎，都被大夫人弄没有了，只有女儿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三姨娘的女儿，就是和二小姐住在一起的三小姐。
四小姐年纪尚幼，由母亲自己带着。
现在，三姨娘要报复，她们要在药锅里下药，让大夫人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
她不能不管，因为这关系着她的前途命运，没有人甘心情愿做一辈子奴婢。
只是，她想不到，梨花竟然是三姨娘的人。
寒烟没事人一样跟着青儿扫完了院子，然后洗净了手，到小厨房清洗药锅，准备煎药。
因为听到了别人的对话，寒烟再看罗秀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寒烟寸步不离的看着药锅，罗秀也一言不发的开始忙碌，青儿还在擦窗户，这时候，没有人来帮她的忙。
药煎好以后，要过滤到碗里，寒烟格外留了心，所以，药碗和纱布一直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她端着药罐子，细心的过滤好，然后盖上药罐，准备端走药碗。
罗秀正在低头揉面，似乎并不在意她。
寒烟发现她的视线似是无意间在药罐上停留一下，寒烟心弦一震，这药罐里的药材，还要二煎，若在这个时候动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可她现在不能兼顾，怎么办？寒烟真盼着这时候能有个人进来。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罗秀却突然起身往外走了，寒烟只愣了片刻，赶紧端起托盘往外走。
她希望在院子里碰上一个人，哪怕是青儿也好。
青儿应该是干完活了，所以，院子里静悄悄的。
而转身离去的罗秀，在她刚刚走到廊下的时候，却转身进了厨房，寒烟暗道不好，她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冲进去，已然来不及了。
寒烟努力保持镇定，端着药碗进了一楼厅堂。
大夫人已经在等着她，看她进来，还冲着她笑了笑。
寒烟看着大夫人吃过药，这才端起药碗，准备退下，大夫人说道：“寒烟，你这孩子不错，踏实，话不多，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寒烟弯腰，“奴婢谢过夫人。”
杨妈在一旁说道：“夫人赏了你两身衣服，一会儿回来谢赏吧。”
寒烟谢恩以后，端着托盘退下去。
大夫人轻声道：“杨妈，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有心事？”
杨妈点头附和道：“夫人，奴婢也是这样觉得，这孩子行事一向稳妥，今天觉得她眼神慌慌张张的。”
大夫人天生多疑，努了努嘴，杨妈就走了出去。
寒烟已经回到厨房药罐的盖子，明显被人动过了，因为她在盖子上做了记号，稍有异动，一定看得出来。
寒烟扫了一眼罗秀，罗秀始终低着头，寒烟进来她根本看都没看，仿佛她来到这个世上，除了做面食，万事与她无关。
寒烟紧咬着嘴唇，大脑飞速的旋转着，她现在说出去，有人信吗？大夫人会问她，大早晨的，她去花园做什么？
不说，她不敢保证这罐子药能否还继续煎药，这是要命的事情，她没有胆量冒险。
杨妈透过竹帘的缝隙看到，寒烟轻轻一扫，似是不小心，把药罐摔到了地上，药罐子碎了，残留的药液撒了一地，溅在了她的裙角上，寒烟直挺挺的站着，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