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青楼国》水羽琉璃

3、第二章

　　第二章

　　暮色渐沉，白日行人如织的街道到了此刻已是空无一人。各家各处都点起了灯火，隐隐的饭菜香味在小巷间挑逗般地弥漫开来。

　　周青绮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皮，望向已经站了一下午现在依然屹立窗前的林雪羽，可怜巴巴地道：“小雪，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你可不可
　　以暂停一下你那充满深情的眺望，和我到楼下拿点东西吃？”

　　雪羽回头给了她淡淡的一个白眼。她一手揩过窗台，然后举起手道：“一个客栈脏成这个样子，你真的认为伙食费是包含在住宿费里面的吗？”

　　即使照明不好，就着摇曳的烛光青绮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雪羽食指上的那一块黑色。她脸一黑，欲哭无泪：“这也太悲惨了吧？想琼瑶，个个女主都有男主在旁嘘寒问暖，盼席娟，穿越到古代的女主丰衣足食。我们又不是穿越到荒山野岭，怎么可以让我们在大街上被饿死。雪啊，难道我们如花似玉的，还要跑去大街上乞讨食物吗？我不要饿死阿。”

　　雪羽再次给了她一个白眼：“有力气说话的人就死不了，你不是还带着泡面吗？这个客栈虽然穷，一壶热开水总是可以烧得起的。”

　　“说得对！”青绮立刻跳了起来，马力全开地冲下了楼。

　　南氏兄弟两人正坐在柜台里。眼前青绮忽然冲下楼，本就胆小的南翼被她那汹汹气势吓了一跳，立刻躲到哥哥南光身后。两兄弟战战兢兢地看着冲到面前的青绮，齐生生打了个冷战。

　　从行为语言的角度来讲，他们就差没讲：好汉饶命！

　　估计周青绮也是饿得有点头晕，她并没有注意到两兄弟的畏缩，反而大大方方地给了一个有点讨好的笑。在别人屋檐过，先让着三分，讨过热水就是神仙~~~

　　“南老板，你有没有热开水？”

　　南光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娘若是要，我这就去烧。只是要烧热水作什么？本店连茶叶都没有——”

　　“我不要喝茶。我要泡方便面。”

　　“方……方便面？”南光一脸疑惑地和南翼交换了一个视线，斗胆问道，“请问姑娘，什么是方便面？”

　　线面阳春面寿面，各种面他就算没吃过也听过，这方便面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就是用开水泡三分钟就可以吃的快速食品。穷人对它朝思暮想，富人对它不屑一顾，肚子饿的时候是天下美食，可以挑的时候它又是下堂糟糠。这么说，你们懂了吧？”青绮试着用最她所知的最“古典”的语言回答。

　　不过看看南氏兄弟依旧痴呆的样子 ，她已经清楚明白了解地知道——刚才又白费力气了，唉，好饿。

　　三分钟？快速食品？朝思暮想？接下来是下堂糟糠？

　　综合下来，难道这方便面的意思就是，三分钟快速地胡思乱想就可以换一个老婆？！

　　南光自认虽不是满腹经纶，纵也读过四书五经，可是今天这位姑娘说的话，却让他是有听没有懂，想懂也不敢懂。真是离经叛道的方便面啊！

　　苍天，我们南家真的是气数已尽么？莫非这两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姑娘，就是那牛鬼蛇神黑白无常，专程来世间散播邪恶思想的么？南光对天悲叹一声，摇摇晃晃地烧热水去了。

　　不多时，热水出炉，泡面也已成型。青绮正要开动，却见被香味吸引而来的南氏兄弟在客房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更露出了与那俊美皮相完全不相称的饥饿表情。

　　青绮一边从他们饿狼一般的眼神中保护自己的晚餐，一边感叹道：“唉，再怎么好模样到了饥饿面前都不堪一击啊……可惜可惜。”然后还很没有同情心地把面条吸得哗哗响。若不是碍于脸面，只怕那兄弟俩早已把这不知名的面抢去下肚了。

　　“哥哥，我肚子好饿啊——”南翼被饥饿所逼，完全退化到孩童状态，拉着南光的衣角不住摇晃，“哥哥——”

　　南光一脸为难地看看弟弟，再看看香得没天理的泡面，在饥饿和面子中始终抉择不下。他们此刻也并不是饿到极点，只不过是没吃晚饭罢了，
　　况且那一点面，要填饱肚子根本不够。——只是，只是，连着数月面对着青菜萝卜，如今又有如此美食放在眼前，若不是他真的太过老实，只怕早就抢走面逃之夭夭了。

　　半晌，南光突然吞了口水，直起身子对弟弟道：“小翼，我想厨房里应该还有以前腌的茄子……米的话，只好向张大娘借一点了……来，我们下去吧。”

　　南翼嘴角一撇，整张漂亮脸蛋都垮了下来：“哥哥，我们已经向张大娘借了好几次米了，什么时候还过了？再借下去，张大叔非把我煮了加菜！另外，那个腌茄子我上次已经偷偷吃光……”

　　“哇……”青绮趁着吃面的空档惊讶道，“你们也太贫瘠了吧。幸好这个年代没有地租和店租，又不要付水电费，不然你们俩兄弟怎么可能活到现在……真是徒有如此大的客栈啊。”

　　虽然不知道青绮念叨的是什么，但最后那句南光还是明白的。一时间悲从中来，俊眉郎目都挤出了两行清泪。他正要开始讲述偌大南家是如何落到如今这朝不保夕的地步时，一直在
　　旁沉默不语的林雪羽忽然开口道：“南老板，我可以看看你们客栈的账本么？”

　　“账本？”南光被这无厘头的要求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姑娘要账本作什么？”

　　林雪羽却只是沉吟一笑，并不答言。

　　南光打了个寒蝉，忽然觉得面对这二位，不懂是应该的，不听话是下场凄惨的。于是乖乖地去柜台把账本拿了来。

　　青绮斜了那厚厚的账本一眼，笑道：“这么厚又这么破烂，却只用了这么几页。你们的生意也太差了吧？小雪，你看这个到底要做什么，想揩油水？”

　　“希望真有油水吧……”青绮的油嘴滑舌好拿人寻开心，雪羽早就习惯并且听之任之。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翻着账本，只是一直沉默，脸色越来越阴沉。

　　终于雪羽合上账本，转向南光道：“这不是真的吧？”

　　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老实的男子红了脸，怯怯道：“真的……现在就只有二十文了。”

　　南翼如预料中失望地摇了摇头，青绮则是一脸不解：“二十文到底是多少？”

　　“勉强要算的话，大概和我们的两元钱作用差不多。”雪羽冷哼了一声，“看来是不能指望了。”

　　“你到底打算作什么？”青绮代表群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人家兄弟穷得只剩下人了，你还想捞什么好处啊？”

　　雪羽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们既然来了这里，只怕也是不能回去的了。吃穿用度，每一样都少不了要花钱。虽然如今可在这里暂时捱个三两天，终究也不是长远之计。所以我本来是想对目前资源加以利用，让钱自动到我们口袋里来。”

　　“原来你做了一下午的思考者就是在考虑这个啊。”青绮晃了晃脑袋表示认同，“然后呢？你到底打算把这破客栈如何？”

　　“成本最低的方式，就是改成茶馆。”雪羽冷冷道，“没想到会如此不济，连这点成本都拿不出手。”

　　南光缩了缩脖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南翼却见不得哥哥受委屈，挺身道：“两位姑娘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们既然是什么未来的人，我们兄弟俩收留你就已是慈善之举。你们俩连房钱都付不起，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南家的事指手画脚？什么改茶馆，这种事我们才不会干！”

　　“小子，年轻就是气盛啊。”青绮很爽朗地拍了拍南翼的肩，“冲着你刚才的好点子，姐姐我就不和你计较你的无礼了。以后可要注意点哦～”

　　你真的有把别人无礼的话当作一回事吗周青绮？雪羽半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什么好点子？”

　　“你真是兴头败尾，这么点资金问题就把你唬倒啦？我们虽然付不起房钱，并不代表别人也付不起哦？”

　　“没用的，”南翼急急道，“那两位客官也是不给钱的……”

　　“那是你们脸皮太薄心太软啦，”青绮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只要有我在，房钱一定给你抠出来！”

　　好是好，但是……为什么是“抠”呢？这个动词真是让人动魄惊心。不过，既然是她们负责去“抠”，其他的，少管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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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是那样说没错啦，但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青绮站在客人的房门前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比较好的主意和灰尘一起从房梁上落下来。倒是自己委委屈屈地在原地绕了两三个圈。

　　“算了，我早知道会是这样。”雪羽耸了耸肩，“雷声大雨点小是你的特点。”

　　“还不都是你出的什么鬼主意。人家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干吗好好的要改什么茶馆。”酝酿半天伸出去敲门的手最终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回来。青绮瞪了袖手旁观的雪羽一眼，愤愤道。

　　“不然你打算怎么样？以现在这种状况。”雪羽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梁下的蜘蛛网和从走廊上堂而皇之散步过去的老鼠，挑了挑眉，“既来之则
　　安之。”

　　“我真没看出你安在哪里……”青绮悻悻地嘀咕了一声，终于还是伸手敲门。

　　“谁？”门内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门外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雪羽应答：“客官，掌柜的有话要交待。可以进去吗？”

　　门内的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道：“进来吧。”

　　雪羽推开房门，推了青绮一把：“进去。”

　　“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所以是你，给我进去。”她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赶在青绮转身之前把门关上。

　　“林雪羽！”隔着门，不难想象青绮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雪羽淡淡地笑了笑。

　　“周青绮，加油咯。”

　　文/丹羽雪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