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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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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郁芳凌和小甜儿生的带几分像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郁芳凌的娘亲也出自泽氏。儿子随母,这一点上,和他同父异母的郁芳携,他俩简直看不出是个兄弟的摸样。而且就郁芳携观察,泽氏子孙在性格传承方面虽然是龙生九子,却在外貌体态上都有惊人的相似。
就长安城的贵胄圈子看来,面相上带几分相似的十之六七是姓泽。还有一部分就是郁芳凌这样母亲来自泽氏的,多多少少被皇室那霸道的血统影响着。小时候郁芳携常胡思乱想觉着他哥哥一定不是亲生的,要不然怎么同自家爹爹生的不像,反而和那些泽姓的叔叔伯伯们眉目酷似呢!
郁芳携从腰间卸下佩剑仔细的给他哥带好“我的佩剑先给哥哥带着防身用。就算我多想也好,你那兵器监造大营偏僻的很,带着兵刃驱赶蛇虫走兽也是必要的。”
郁芳凌被他弟弟搞得手足无措,以往京城里不是没出过大案,虽然他了解不多,可就郁芳携那一身伤也知道凶险之境地绝不在少数,却从没见他这样小心谨慎过“可是这佩剑你给我我也不会用啊!再说我一个文官,带着这个不伦不类的,让同僚们见了多笑话。”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用!装作你会懂不懂!”郁芳携被他哥气得眉头直突突,口气越发的不客气“让你拿你便拿着!真让歹人掳了去,拿他自刎也是好的!”
话一出口,郁芳携就后悔说太重了,他今日对郁芳凌所做之事真若论起罪来,都够得上恶逆大罪了。但是好在他哥不是黄金椅上的泽绵,他也不是随时都要担心因言获罪的苦命朝臣。只不过看哥哥被自己一句话堵得语塞,心里难免跟着难过。
忍不住伸手抚上郁芳凌一边肿起来的脸颊,用手心的温度将淤肿一点点揉开,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大的火气“抱歉,我今日心里有些急了。”
郁芳凌倒没计较那许多,许是以往同人相处,自己迟钝木讷的性子有多招恨他也清楚。所以时常身边的人起了脾气,他都觉得大部分是自己无意识间又做错了什么“中午时候在客栈里遇到了伍大人,下午我随他去了福王府,见了皇上和几位肱骨重臣。是我忘了找人支会你一声......”
话里虽然没有明着与他致歉,但语气中也隐隐听得出讨饶的意思,郁芳携终于也觉得有些满意了“皇上下令彻查隆贞侯世子的案子,有结果之前恐怕我都得住在大理寺那边,家中还得劳哥哥照顾,万事还需哥哥自己小心。”
郁芳凌点头答应。他的脸在郁芳携手中被揉的红红的,神情也有点呆“我能去看看小甜儿么,往日里在宫中常见,毕竟还有些关系在。”
郁芳携停了手,思量片刻“倒也好,皇上现宿在大理寺,你此刻正是荣兴,过去陪王伴架一来可以巩固你的位置,二来在他身边也更安全些。你收拾收拾跟我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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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兄弟连夜策马赶至了大理寺。泽绵所在的澄金阁,虽然宗室去了大半,却还有端王陪在架前。众所周知泽绵和这个九弟的关系一直都别扭着,因此他们独处的时候甚少有人愿意去打破沉寂。郁家兄弟听了大理寺的侍人说皇上和端王在一块,明智直接去了地牢仵作房。
月满西楼,詹劫文和伍风别还守在仵作房里,而原本要陪着儿子最后一程的老侯爷早就昏君不醒人事,被人送回侯爷府了。
地牢中阴冷湿寒,尤是到了夜里,寒气顺着脚底站的石板慢慢的浸透了全身。伍风别在这里站了一下午,到此刻腿上的骨裂之伤又泛起汹涌的疼痛感,沉重又尖锐。
郁家兄弟进来的时候正见到伍风别轰然矮下身子摔跪在阴冷的石板地上。
“伍先生!”
“宜宣!”詹劫文一把扶起伍风别抽颤不已的身子,见他脸色灰白汗如雨下。骇人的样子叫仵作以为他被煞气冲的闹了撞克。
郁芳携口中喊着太医,正要去叫人,却被伍风别出口拦住“别去!别叫人!此事不能让皇上知道!你们所有人将此事给我瞒住,决不能让他知道!”
伍风别强忍住身上的剧痛,捡了扔在不远处的手仗,缓缓撑起身体“我先回家去......皇上问起来,就说我家里来人叫我回去的,叫他毋念,我明日会再来......千万,别让他知道,千万!”
得到詹劫文的点头首肯,伍风别才在郁芳凌的搀扶下颤抖着爬上了地牢陡峭的石阶。
仵作看着他虚弱的离开,不禁摇头叹气“右相家的这位公子从前是何等的风流俏雅,可如今......何苦非要攀上那天高之人......这情之一字,煞人啊!”
詹劫文和郁芳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附和老仵作的话。那天高之人的事,有情或者无情,又岂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仵作的检验已经结束,一边收拾着众多工具,一边将结果告之詹劫文和郁芳携“小世子致命之伤是他身上这四十六处刀割之伤,是慢慢失血而亡的。这四十六处刀伤其浅者为多,深可见骨流血较多的唯有三处。此外还有鞭伤百余处。再看小世子腰间的指痕,恐怕杀人者是欲采用后入式侵犯世子,但据我检察并不成功,若不是世子反抗过甚,就是这畜生根本不行!”
郁芳携靠近小甜儿,仔细观察着他身上遍布的鞭伤,后来又用手指去摸描了几处。詹劫文知他对案件的知觉颇多都是正确可用的,看他此刻偏注意着那些鞭伤就问“铭恩你是否有何发现?”
郁芳携点头,“大人你来看,这鞭伤好似极轻。看地牢里那些受过鞭刑的犯人绝不是这个形态,皆是鞭鞭见血的。”
仵作回过头来道“那是审问专用的刑鞭,有细刺的,自然是伤人好用之甚的玩意;但是一般常见的软鞭,马鞭可没那个鞭鞭见血的能耐。”
郁芳携思量着摇头,对詹劫文道“大人您还记得此前刑部经办过的素国公府庶子掳绑民女,伤害致重伤的案子么?”看詹劫文有印象继续道“当时给女子验伤的婆子曾经出身青楼,据她讲那女子身上鞭伤是一种烟花地常用来调教倌妓和情事上能激人情欲的软鞭所致。那是鞭中致伤最轻的鞭子了。大人您可记得咱们见到的那女子脸上的鞭痕,看起来可比小世子身上的还重多了。何况我们见那女子之时,她的鞭伤都已经有四五天的时候了。可您再看小世子,他是今晨殁的,这伤顶多是昨天的,轻成这样,不太合理!”
听郁芳携这么一说,仵作又回过头来翻看小甜儿的刀伤“还是郁大人心细如丝,若不是你说,我险些漏了大事!”
郁芳携和詹劫文一起围上来看仵作讲说“大人你们看,方才我说小世子身上的刀伤多是浅者,深可见骨的唯有三处。此前我以为是杀人者故意拖延残害时间,让小世子死的慢些。但是大人请看,这三处可见骨的伤处边缘,顿挫异常,像是被钝器所伤,其实据我所查与那些浅伤皆是同种利器所致。而为何浅伤的边缘平滑干净,深伤处顿挫劈裂,我先前没想到,但是方才郁大人说鞭伤极轻,我猜想杀人者不是精神上惊恐之极害的手上失了分寸,就是此人必然没什么力气!”
而看小甜儿这一身骇人听闻的痕迹,必知此人冷酷残忍非常人可想,那第一种精神上惊恐之极害的手上失了分寸的猜测就是不可能的事!
此人没什么力气!而且恐怕还不能行人事!
“还有一件事,只是我的感觉,大人且先听听。”郁芳携说出了今日自一见小甜儿起就萦绕在心头的一种恐怖感觉“小世子身上都被划烂了,可是脸上却完好如初,连个手指印都没有。他的脸可能对那犯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听了郁芳携的话想了一刻,詹劫文道“老侯爷待人宽厚醉心琴曲书画,又爱与人结交,并不曾与什么人结下深仇;小世子才十六岁,养在深闺更不可能将什么人得罪的如此之深。莫不是情杀?”
情杀?不能不承认照着小甜儿曾被不成功的侵犯来看,情杀的可能颇大。可是小甜儿那样可爱的孩子,谁会忍心如此戕害加诸于他?那是禽兽弗如!
仵作房中三人将小甜儿尸身收拾妥当,庄重的为他盖上了白覆面,又围在他身边静默垂手站了许久。而后沉默着退出仵作房,锁好地封门,一路沉默的离开了地牢。
小甜儿就静静的留在了一室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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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金阁里,日落之后宗室先后皆已告退。端王在泽绵身边已经跪了许久,泽绵见人都走净了,就放了手中锁着端王的绳子道“你坐吧。”
他临时通知宫中要夜宿大理寺,小乐子匆忙从宫中赶来的时候只带了简单几道御膳,宗亲离去之后忙热了给泽绵摆上桌来。
泽绵将饭食分出一半在一支空碗中递给坐在他脚边的端王,温言道“朕的御膳不好吃,没什么味道,天晚了你且吃些,别让七弟说朕饿着你。”
端王谢了恩,将泽绵给的御膳捧在手里慢慢吃。泽绵又叫小乐子“没眼睛的东西,给端王上茶水。”
小乐子被骂的一个激灵,忙滚过去给端王倒了满满一大杯。端王再谢皇恩“皇上如何看小甜儿之事?”
泽绵摇头,听下面端王又说“派兵保护四王世子府,陛下是不是担心杀小甜儿的人是针对皇室做下此案?”
端王强韬略善谋划,确确实实继承了先皇惊天至伟的雄才大略。
泽绵干脆撂了碗筷“自先皇中兴我朝,天下归心,内廷坚稳,宗室之中相处和恰已经许久不见此等耸人听闻之事。朕虽然尚且不明此案始末原委,却不敢不小心对待。朕都可以出事,可是那四位藩王世子决不能出事。”
端王跟着泽绵放下了碗筷“陛下此言差矣,天下人皆可出事,独您不能有事。陛下您是天下之脊梁,藩王世子出事,不过一方兵戈之乱,您若出事,则天下乱矣。一方乱可治,天下乱何治?”
泽绵看着垂首盘坐在自己脚边的端王,又一次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皇帝。虽然不想承认,但泽绵还是觉得自己多年经验得来的帝王韬略在端王天生的城府面前简直是个笑话。
“端王,朕问你”泽绵凝睇着少有颜色的端王,冷言问道“当日你起兵若当真谋位得逞,朕还能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