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声》木提

11、第 11 章

　　看着推门进来的苏见御，知炎终于可以肯定自己是“胜利”了。
　　他今天穿的非常正式，西装西裤打领带，白色衬衫打底，黑色皮鞋放光。剑眉浓密，鼻梁高挺，只是那双眼睛暗淡无光，充满冷漠。一路走来更吸引着本来就不多的顾客频频回头。虽说大家都是白领，不是没见过身材好长相好又无情的男人。但是气场这个东西，它本来就不怎么靠谱，没人能说的清，被吸引就是被吸引，想要伪装成看不见，有点难。
　　知炎冷静分析这股冷漠打哪儿来，自从他回来，一直都是微笑的。这里面多少发自内心，多少发自工作需要，她根本不知道。但是现下这股冷漠，呵，应该百分之百是对着她的。

　　苏见御坐下看着知炎，她桌子上的杯子已经见底。然后他开口：“你似乎来得很早，我记得我们约定的是三点。”
　　“放心，你没迟到。我今天不工作，时间很多，你要喝什么？”
　　苏见御对服务员说：“麻烦给这位小姐续杯，再来一杯伯爵，不加牛奶。”
　　服务员走后，知炎询问他：“我记得你不爱喝茶，你只喜欢水加冰块。”
　　“在英国生活得比较久，很多习惯已经养成。”苏见御冷漠道。
　　“可你喝水也是十多年的习惯。”
　　“去到那边，入乡随俗。”
　　“为什么要入乡随俗，以前的习惯已经很好。”
　　“某天突然想换一种口味，然后觉得还挺不错。”
　　“既然回到中国，那就再换掉这种习惯，这也不难。”
　　“没有这个打算。”
　　“从现在开始？”
　　“不了，现在很好。”
　　同样倔强的两个人进行着这么没科技含量的对话，好像就是要比出谁的倔强更倔强。好吧，知炎认输，换话题。
　　“为什么要选择这间咖啡厅？这里离你的工作地点应该很远。”
　　苏见御正视知炎，“有两个原因。”
　　知炎也正经起来，“那么你说一个，我猜一个，怎么样？”
　　苏见御一直记得和知炎的相处方式，和现在一样有商有量，又询问有回答。大部分时候充满默契，很少时间达不成共识。以前的朋友们都说他们像认识了八百年，命里注定是天生一对。想到这里，他的表情松动很多，语气也不再硬邦邦。
　　他欣然接受，“五点钟我需要回去工作，时间紧迫，在这里见面可以省去送你回去的时间。”
　　“那你可以约在你们公司附近，这样不是更方便？但是你不会这么不绅士，要女士那么辛苦跑那么远是吗？”
　　苏见御觉得好笑，算她说对一半。
　　服务员过来，他们的对话暂时停止，静静等着东西摆好，别人走开。
　　“接下来，我要猜猜另外一个原因了。那会是什么呢？我想，不会是三年前我们在这里分手，所以你要我记得是吗？你想告诉我应该知难而退？”知炎很明白苏见御的用心。就像她自己，她希望两个人能在大学校门口碰面，也是因为大学是他们爱情发展的地方，也许看到熟悉的环境，心境会变得不一样，那些压了箱底的记忆会重新记起来。那么，他就不会对自己那么抗拒，结果就很有可能不一样。可是他不，他选择这个咖啡厅，三年前他们分手的地方。他是在告诉她，不管现在她做了什么、多么用心，都无法掩盖她亏欠他的事实。他就这么对待她。仿佛看透了她的每个用心，而又专门在她的伤口上撒盐。真残忍。
　　苏见御喝了一口茶，仿佛对这个味道有意见，皱眉说道：“你没怎么变，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又冷静。”
　　“是吗？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不然以前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那既然我没变，为什么现在不能在一起？”
　　“秦知炎，既然你没变，那当初为什么提分手？”他们像打乒乓球，你推我挡。
　　“……”
　　话说到这里，知炎又忽然有些犹豫。她是想告诉他一切都是陆景的错，可是她开不了口。
　　她虽然恨陆景，但说实话，这两年没有他的帮忙，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之前只想到要告诉苏见御真相，一定要说清楚。对于该怎么开口，怎么说，根本没有打算。秦知炎虽然是个爱憎分明，性格果断的人，但是，并不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正当知炎想着该从哪里开口时，却听见苏见御嘲讽般的口气：“怎么，不记得了还是编不出来？”
　　“我还没想好。”
　　“……你不用想，三年前你的话我清清楚楚地记得。”
　　“……”
　　苏见御并不给知炎时间，他说道：“知炎，一开始和你分手，我很难过，好像日子都不会过了。但是三年来，很多的伤口已经结痂，我早就已经习惯没有你的日子，这几年也很少想念你。”
　　“那么关静呢？她为什么在你身边？”
　　“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我并不想多说。”苏见御在提到关静的时候，脸上有难得的温柔，知炎又开始难过。
　　可是她就是不想放过他，不想他什么都不对她说，摆出一副她是局外人的样子。
　　“你爱她吗？”她就想知道。
　　苏见御眯了眯眼，放远视线，不一会儿又重新看着知炎，语气坚定：“爱。”
　　“是有多爱，比爱我更多？”
　　“知炎，那么美丽的爱情只有一次。我不认为两种感情能够相比。但是，此刻我有的，是我想抓住的。曾经我也想要抓住你，可是你不要。”此时的他很清醒，时光再倒流，也不会和当初一样美丽。况且，他爱关静。这种爱不同于轰轰烈烈，更适合细水长流。

　　知炎又把自己得罪了，话题往这个方向延伸，那就是在对自己无情。他们相不相爱，她为什么要知道。她只是要知道，他对自己还有没有情，可是他不说，他只说比起她，他愿意抓住别的女人。
　　知炎好久没说话，她需要好好想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说出真相还有什么意思他知道后就会愿意重新和她在一起？如果会，这是爱吗？知炎觉得那更是一场赎罪。可是如果不会，知炎不得不面对一种结局，那就是，他们俩的爱情就那么自然死亡，再想找他，连个借口都找不到。
　　可是那就不说出来不不不，她没有那么善良大方，伟大宽容到可以看着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而自己独自一人海角天涯。躲在角落里舔伤的日子已经太久，既然有机会，她可以结束这种生活，她为什么要放弃。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被他的三言两语就堵得必须打道回府！

　　两个人各自沉默在一侧，谁也没有出声打扰谁，重新开始交谈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知炎说：“苏见御，你还记得那年我和你说的话吗？”
　　苏见御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挑了挑眉。
　　知炎努力回想那一天的场景。当时，她被陆景逼着在一个小时内做选择，其实她有什么可想呢？他的那番话，让她在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那一个小时完全是浪费时间，只有不停不停得骂陆景才能缓解她心里的痛苦。陆景根本不是省油的灯，他说。别以为这样下去你能改变什么，给你这么长时间，就是让你发作的，但是这段时间过了，你必须给我冷静下来面对他。
　　一个小时后，知炎重新看到被他拿走的手机，机械得按着熟悉的号码。然后那段传来苏见御假装发怒的声音。
　　“秦知炎，这是你今天的第三个电话，你看着办，再说不出要紧事你就等着挨骂吧！”
　　知炎抹干眼泪，清清嗓子，对着电话说：“见御，十五分钟赶到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有话对你说。”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你的声音怎么了？又哭了？我待会就到，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啪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三个人见面。坐在那个咖啡厅。知炎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在苏见御的旁边，也更不会选择陆景。她一个人坐，左手边是苏见御，右手边是陆景。然后她开口，语气颇淡：“见御，我有事情和你说。陆景，麻烦你回避一下，好吗”
　　陆景脸色顿时铁青，但是马上变得温柔。他将手放在知炎的手上拍了拍，语气充满关爱，“没关系，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
　　就这一句话，其他两个人瞬间变了脸色。原本就觉得知炎有事的苏见御比之前的脸色更冷，“知炎，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知炎开口，陆景接道：“我叫陆景，是知炎的上司。知炎向我提过你，我看我要先向你道歉，因为知炎已经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不想她独自面对，所以和她一起过来。”
　　知炎的心跳到嗓子眼，他怎么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得说出这些话。
　　“够了陆景，这是我和见御的事情，让我们单独谈谈，好吗？”知炎说。她已经被逼成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来插手。
　　陆景声音无比温柔，但意有所指，“知炎，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苏见御忍无可忍：“秦知炎，趁这个男人在这里，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
　　“秦知炎，你说话！”
　　“我要和你分手了，见御。”知炎擦干眼泪，这样说。
　　苏见御冷静下来“为什么？”。
　　“陆景，是我上司，我们，更有共同语言吧！我觉得现在比以前会开心很多。”
　　“……”
　　知炎看象陆景，“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能回避一下吗？”
　　陆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我去趟洗手间。”
　　终于走了……知炎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苏见御。只是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习惯性得叫他：“见御。”
　　苏见御看见那个吻，爬起来就想揍陆景，但是被知炎紧紧拉住，他听见那声见御，感觉心里顿时缺了个大洞。他问：“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
　　“不不，很开心。”
　　“那么为什么？我认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问题。”
　　是啊，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问题，三年来吵吵闹闹，快乐成群。怎么会有问题。
　　“见御，我们之间没问题。只是需要暂时分开，你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暂时分开？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暂时分开？是刚刚那个男人，还是他的钱？”苏见御想不出来，这个男人除了有钱，还有什么？上司？共同语言？别逗了，和知炎最有共同语言的就是他苏见御。
　　知炎想，如果宁愿被他误会她已经动心，还不如这个答案，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好答案。
　　“我并不是……”话还没说完，被人抢断。
　　“还有什么原因？你觉得这一个还不够吗？没想到你们还能达到更多的默契？”
　　“……”
　　“知炎，我很明白你，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苏见御循循善诱，需要某个合理的答案、
　　告诉他，以他的臭脾气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威胁。他会扑上去打死陆景，去他的什么保研，他不会在乎。其实换成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能忍受这种事情。看他好像根本不认识陆景，他怎么会知道和陆景有什么恩怨呢！秦知炎，凡事需谨慎，需谨慎。
　　“没有。只是，就变成这样了。”她的意思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而听在苏见御的耳朵里，更像是她对自己“叛变”的默认。
　　顿时失去理智：“秦知炎，你出去不到两个月活泛了。什么都能丢！”
　　“……”秦知炎真是备受煎熬，有苦不能说，只能忍着让自己哭得小点声。
　　“你别哭别哭，我烦。”苏见御是真的烦，突然的这个变故让一向冷静的自己再怎么也冷静不下来。他是最是见不得知炎哭的，可是她还特别爱哭。苏见御几分愤恨几分无奈道：“你哭有什么用，又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只问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秦知炎，三年在一起，你就这样放弃了！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别后悔。”其实他说的更像是负起话，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因为说得太死，他自己也会更加难过。虽然知炎不肯承认，但他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他，知炎是不得已。
　　周围不断有目光锁定他们，知炎就这样看着苏见御一步一步往外走，痛苦难言。
　　陆景这时走过来，他说：“不够。”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这样做了，你到底还想干什么！”知炎咬牙切齿，又不能太大声，气得满眼通红。
　　“我要你打他一耳光。让他对你彻底死心。这样我才放心。”陆景说。
　　“你给我滚，”知炎终于控制不住，打了他一耳光。
　　知炎这种不知好歹的冲动让陆景更加残酷，他笑着说：“知炎，随便你。你不去，这最后一堆火，我要亲自动手了。”
　　知炎简直不敢想像身边的魔鬼会做什么，几度针扎后，她抖着嗓子叫道：“见御。”
　　已经半只脚踏出门外的苏见御回头，看着向他走来神色不明的知炎，觉得会有惊喜。
　　“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爱陆景，可是我也爱你。”
　　苏见御果然等到了这个“惊喜”，她说她爱陆景。真他妈的是个“惊喜”，之前残留的一丝希望被这句话无情得击碎。原来以为她一直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原来就是这件事？她爱两个男人，所以觉得哪个都不能放下？
　　气急攻心让他的吼声响彻整个咖啡厅“秦知炎，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
　　“见御，能不能再吻我一次，当作告别？”
　　苏见御肺都要气炸了，什么难听都捡着说：“秦知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贱？嗯你说，你要当着你现在男人的面来跟我吻别？可笑至极。我管不了他不在乎但我自己在乎。你最好给我滚回去。”
　　这样，知炎成功得让苏见御口不择言，然后自然得给了他一巴掌。
　　苏见御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这股愤怒不能对一个女人发泄，他冲到陆景面前，狠狠得打了他三拳，两拳打在肚子，一拳打在右脸上！顿时，整个咖啡厅的人朝这边走来。桌子椅子打翻，人也翻过去，两个人彻底打起来了。
　　保安马上赶来，负责人也及时出现。最后都乱哄哄起来。
　　知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好像去拉着他们，好像又没去，这种介于行动和不行动的幻影像是一种巨型的气球，拉着她往上飞，偏离脚下的现实。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场爱情，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