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声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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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声波
声波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管那时候的世界有多黑暗，至少红蜘蛛活着。
他瞳孔涣散着。记忆蔚然成风。
约四百万更替循环前。内战已持续五百万年。
凯恩城。霸天虎指挥部。
红蜘蛛浑身都是鲜红色，零件撒了一地。声波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能为力。
“你这个炉渣！！——”威震天的怒气还没发泄够，“你他妈的只有去给汽车人舔油管的资格！！——”
红蜘蛛喘息着，匍匐在地面上。他艰难地翻过身，虚弱地辩解：“威……威震天，这一次的机会并不好……还不是消灭他们的时机……”
“放屁！！”威震天一脚踩住他的胸甲。“你少自作聪明！好不好都是机会！再说你以为谁是老大？！啊？！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你连这点都不会吗？！蠢货！！你从来都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你身上没有声波的一点品质！！”
“声波……”红蜘蛛喃喃道。
“哼！”威震天挥了挥拳头，撒开脚坐回座位上。那时的威震天还是个心浮气躁、急于征服宇宙的暴君。他紧紧握拳，抬起头静默着。所有霸天虎也沉默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被自己老大打得体无完肤的红蜘蛛，很识相地大气都不喘一口。
声波像雕塑一样凝固在一旁。红色的护目镜遮挡着，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哪里。面罩将脸裹得严严实实，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他一直在看着老搭档红蜘蛛，用他的高度敏感的分析仪扫描他浑身上下的伤损。机甲的伤损就不用说了，已经到达了β级。火种舱中度破裂，能量液严重不足……
“Star。”他在心底低语。
二十循环后。
所有的霸天虎都休息去了，大厅里空无一人。声波躺在自己的充电床上，静静地等待着其他霸天虎入睡。刚才威震天表扬到自己的时候，他怔了半天。然后他想起来，自己的确是这样一个人，放在任何团队里，都会讨巧的吧——一言不发，兢兢业业，有能力，有智慧却从不自作聪明，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有利用价值，他本身有战斗力，而他的子空间里还能释放小磁带轰隆隆和迷乱，还有机器狗、激光鸟……
这样的情报官，谁不喜欢？
威震天总是自以为有能力控制每个部下，而最成功的例子当推声波。实际上，声波向来为自己而活。总是倾听，从不发言的这一类人反而是最可怕的，你永远没有了解他们的切入口。一切欢乐，痛苦，仇恨，嫉妒，都在他覆盖了整张脸的护目镜和面罩下蕴成一股渗入骨髓的力量。你不知道哪天会被他撕碎了再踩一脚，你甚至不知道这个假设是否成立。
他们该睡了吧，声波想。
他起身，穿过金属气息的走廊，走到一个气门前。门上写着——霸天虎空军指挥官。
他按了按门，竟然没有锁上。气门往右边收去，外面淡淡的灯光漏到房间里，房间里面没有灯光，没有声音，一片死寂。鹅黄色的灯光只蔓延到他的脚下，还是什么都没法看到。
他没开灯，也没开红外线，静悄悄地走进去。
“谁？”故作严厉的声音很突兀。
“Star，是我。”声波的脚步没停。他很熟悉房间里一切东西的摆放位置，朝着感觉中的充电床走去。
“砰！”一声。声波低下头，隐约看到地上一个黑糊糊的影子，蠕动了一下。
脚边是蜷缩在地上的红蜘蛛，像某种复杂的地形。
“Star……”声波弯下腰，打开了照明灯。红蜘蛛痛苦的脸被照得惨白，反射着刺眼的金属光芒。身上的破损处因为阴影而变得更加明显，仿佛把光线都吃了进去。
“我走不动了。”红蜘蛛抬起一只手。声波没有接，而是一手枕在他的肩膀后，一手摸索到他的膝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尽管动作很轻，声波还是听到了零件碰撞的声音。现在的红蜘蛛简直就是一幅被抽掉底板的拼图，零件靠着那么点物理学还勉强维持成那个形状，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散架成一堆似的。
“声波，威震天……”
“别说了。”声波又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到充电床上，坐在床边，望着一面漆黑的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漂动。
沉寂半晌。红蜘蛛突然提高嗓门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忠心耿耿的情报官？！”
“什么？”声波回头，对上一双充满怒气的光学镜。
“你少来看笑话，你跟我不一样。”他说。
“你是相信威震天的片面之言还是相信我？”声波有些不服。
“我谁都不信。”他闭上眼。
“别任性了，Star。”声波摩挲着他火种舱前的伤口，“你为什么不去找急救？”
“你敬爱的威震天能允许么？”他拍开对方的手。
“过了这阵他自然会恢复正常。”声波说，“你也会。”
“我很正常，你才不正常，你这条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别太计较了，为了他的抽风不值得。”声波心疼又无奈地看着红蜘蛛。“我也恨着威震天。Star，你信不信，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我有预感，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他不会有最爱的人。”
声波转回去，静静地坐了一阵。
他说：“我去问急救要点止疼的能量液，你别乱动。”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很久以后，红蜘蛛才感到他的光学镜背面蜿蜒出了液体。他以为是负荷过重导致的能量液外泄，胡乱抹干净了没在意。
至今，回想起每次威震天发泄完过后他安慰红蜘蛛的事，声波还是会笑的。
那个喜欢耍小性子的空军指挥官，他永远记得。即使战争让他忘记了很多，他还是会记得他，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年少轻狂的对方的一句“炉渣脑袋”；记得红蜘蛛刚和自己成朋友的时候，总是求声波把激光鸟送给他；记得每次因过于有主见而犯错，被威震天暴打完之后，他那双一次次变得浑浊的眼睛；记得他把自己在暗地里和震荡波骂威震天的事告诉声波，还非要声波发誓保密；记得他渐渐长大，日趋成熟，基本上不再犯错了，却成为了一个声波不认识的红蜘蛛……。
声波不愿再记得的那一天，却一直凝固在他的眼前。那一天，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Starscream，死了。是被Sam杀死的，用那个被自己一枪打死的千斤顶的炸弹炸死的。这是报应么？这是报应么？……
做为霸天虎，他的头脑很清醒。他没有多愁善感的心情，他直接切入主题——他找到了Sam的家，开始狂轰滥炸。但是严重受损还未修复的机体显然不争气，毫无力气，他的激光枪和炮弹也没几发子弹了，对着空气没有准心地发了几炮后，炮口就只能冒出黑烟来。
声波毫无杀伤力地在那儿吼着：“你们都去死吧！——”
Sam的妈妈拿了个平底锅挡在脸的前面，露出一对圆圆的眼睛。Sam的爸爸一直杵在那儿，两只眼睛一大一小，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发疯的机器人。
Sam认得他是声波。他焦急地问：“你要干什么，声波？！”
“复仇！”他脱口而出。
“复仇？复什么仇？谁的仇？到底要怎样？”Sam问。
“红蜘蛛！你杀了他！……”
“不，等等！你是不是不知道情况？当时他想杀我，他差点就杀了我，你明白吗？！”Sam用他诡异的逻辑解释道，“作为一个正常的生命体我当然要做出这种反应，我才不会等死，换做你也一样对不对？！”
“关我渣事！——”声波话音刚落，就被一团黄色的东西撞到地上。
“噢，大黄蜂，我爱你！”Carly尖叫。
大黄蜂揍了声波一拳，转过脸非常潇洒地给了Carly一个飞吻。
接着他低下头，发现那是声波，很惊异：“你怎么没死？！”
“哼。”他冷笑一声。
一星期以前。
最后一战之时。
声波瘫倒在自己机体构成的废墟里。他缓缓睁开眼，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刚才他俘获了汽车人，一枪解决了千斤顶，接着让大黄蜂跪在年事已高的千斤顶的残骸上，把炮口抵住了他的后背。炮口内已经充满了能量，就在热焰要冲出来的那一刻，那个神经病——擎天柱，呼啸着过来了。他一走神，见到领袖赶来士气大振的大黄蜂戴上了头盔进入战斗模式，倏一下起身，一枪打在他的火种舱上，又补了一拳。他晕了过去。
声波以为自己死了，但他发现还没有。
他无心恋战，他现在急需的是不被人发现。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必须好好珍惜。
他想变形，机体的破损却阻碍了变形。他没办法，只好佝偻着背，在硝烟飘飞的小街小巷里穿梭，尽量拣僻静的地方走。也不知道拐了几个街区，他根本没有目的地。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霸天虎会输，而且输得很惨，没有人会活下来，包括威震天。
声波向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而且他知道，威震天的死必然是他们之中最惨的。
“Star，你信不信，他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
“大哥，大哥，在吗？”大黄蜂打开内置对讲机，“我在Sam家，我们俘获了一个残剩的霸天虎，我想问一下如何处置。”
对面沉吟了一秒，随即回复：“我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别乱动，霸天虎垃圾。”大黄蜂单手制住了早已虚弱不堪的声波，象征性地把炮口抵在他背后。这一幕很像那天俘获汽车人时的场景，声波想着，苦笑起来。
“你怎么活过来的？我亲眼看见你被大黄蜂打死了。”Sam放松警惕，开始闲聊。
“我命大。”声波回答。
“你太冲动了，声波。”Carly的蓝眼睛注视着他，“战争杀死了很多人，大黄蜂失去了爵士，救护车失去了铁皮，擎天柱失去了威震天，尽管是他自己打死了他。……并不是只有你受到了伤害。你该好好想想。”
“威震天……是被擎天柱打死的？！”
“你不知道？”
“霸天虎都死绝了。我只知道我和路障还活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声波说，“我们整天都在研究威震天身上的伤口，没想到，竟然是……擎天柱。”
“等等，你是说，威震天的尸体在你们那里？”Sam问。
“的确。我预感到留着那堆破烂会有用。”
Sam、Carly和大黄蜂对视一眼。Sam的爸妈也对视一眼。
“真是没劲。”声波突然感慨，抬头望天。
一星期以前。
最后一战之时。
声波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条街道上，那里有战火刚刚舔舐过的痕迹和温度。地上散落着白色的灰色的粉末，有几个黑色的爆炸的印子，一堆弹片乱七八糟地落在碎裂开的水泥地上，一旁的一座矮楼房的房顶边缘看上去都被抓了下来，露出斑驳的钢筋。
他找到一辆烧焦了的汽车。它只剩一个黑色的脆弱不堪的骨架。他扔出汽车里黑炭一样的座椅和只剩一半的方向盘，蜷缩在里面，沉沉地闭上眼。他不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被汽车人炸死，他只想睡觉。他突然又不怎么珍惜自己这条命了。
眼角里遍布着残骸，不知道是TF的还是地球人汽车的。他懒得再去看，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独特的景色，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变得稀松平常。
他睡着了。
此刻。
沉默中，只听得Sam一声欣喜的“Optimus！”
远处，色彩鲜明、身材完美、气质超俗的汽车人司令官已变形走进来。
声波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死敌。他从来没有机会认真地观察过机甲完整的敌方领袖，要么是看到一个红蓝相间的影子朝自己杀过来，要么是看到被霸天虎俘获的浑身是破碎机甲的擎天柱。声波没有看到过放松状态下的他。
对方还没有把面罩戴起来，就走到自己面前。
“声波？”擎天柱皱了皱眉。
“是啊，我还活着，如果这也能称之为活的话。”他提前回答对方未提出的质疑。
“他来这里做什么？”擎天柱看向Sam一家。
“他要为红蜘蛛报仇，要轰烂了我家。”Sam撑着抬起的头。“不过这家伙显然还没这个本事。”Sam的爸爸说。“噢，别这么说，我喜欢痴情的男人。”Sam的妈妈鄙视地看了自己丈夫一眼。
“这样。”擎天柱抬起头，注视着一脸疲惫的声波。“这都不重要了，战争结束了，别过于纠缠。声波，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如何？你急需治疗。”
“做梦。”出于霸天虎的本能，他迅速回绝。
“那你就去死吧！”大黄蜂用炮口顶了顶他。
擎天柱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杀他对我们无益，杀了他对我们同样无益。”他说，“既然他不愿意，那就放他走吧。他构不成威胁。”
大黄蜂点点头。他将声波往前一推，松开手。声波的机体颤颤巍巍了几下，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自从他被制服之后，他就泄气了，没想再捣乱下去。
他循着门径走出Sam家，回头看了一眼目送他离开的两个博派和那个地球人一家，然后又回过头，垂下视线，看着不断后移的沥青路面。
“大哥，救护车说他有个东西要给你。”大黄蜂转过脸，掏出了那块数据板。
“他怎么自己不来跟我说？”擎天柱接过数据板，打开。
“烟幕、钢锁和飞毛腿来了，他忙着修理他们。”大黄蜂说。
“嗯。”擎天柱看着救护车留给他的消息。
——Optimus，上次维修的时候，我发现你胸口的Matrix不在。
一星期以前。
最后一战之时。
声波醒来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揉揉光感器，准备仔细瞧瞧那堆银灰色的残骸。很熟悉的颜色，一定又是哪个霸天虎杂兵。他见多了，因此随便地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堆残破机体的瞬间，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很像以前被威震天暴打一顿之后的红蜘蛛。他想。但是他没有找到那个杂兵的脑袋。
他起身下车，走到残骸边。
目光往下摸索的一瞬间，他彻底崩溃。
那是他曾经抱起的机体，那是他一次次眼睁睁看着被威震天虐待的机体。
“Starscream？”他轻声发出疑问。蹲下身，扒开一堆碎屑，他找到了一个类似脑袋的东西。已经不成样子了，形状都没有了，很多零件都被炸开，但声波找到了一个破损的红色光学镜。那是他熟悉的眼睛，红蜘蛛独有的富有魅力的眼睛。
红蜘蛛年轻的时候用这双眼睛向他恳求他的激光鸟。后来他用这双眼睛鄙视威震天。他也用这双眼睛笑着看声波。他最多的是用这双眼睛不解又痛苦地看着身上威震天的杰作。
声波还想象着那具机体能像以前一样匍匐、颤抖一阵，然后踉跄着走进自己的房间，等候他的安慰……但，没有。一切继续寂静着。
被打了一辈子，今天终于结束了。
把红蜘蛛的头捧到火种舱前。他喃喃道：“Star，是我……”
声波颤抖着砰一声跪在地上。激起的碎石子刮花了他的油漆。
很久以后，声波才感到他的光学镜背面蜿蜒出了液体。他以为是负荷过重导致的能量液外泄，胡乱抹干净了没在意。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声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