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随笔短文汇总》猫白蔹

2、鹊翎

　　“我说若初姑娘，你真的真的真的不觉得那玩意儿卖地太贵了么？”
　　若初捂口娇笑：“阿景公子，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五万金换个真心表白，若初还觉得是赚了呢，你想呀，你心上的姑娘若得了这番表白，该会有多高兴呢？或许就此成了事，那也不一定哦。”
　　阿景白爪挠心：姑娘你妹！易得无价宝你妹！人人都有有情郎，你看几个有无价宝啊！
　　他盯着若初看了半晌，若初娇娇弱弱袅袅婷婷地站着，应酬着往来的冤大头。那些冤大头欢天喜地地花了五万两千一百三十四金买个烟花回去，不一会儿满眼都是玫瑰花瓣烛光，放烟花的一脸得色，被送的无一不是满面红晕羞羞怯怯，被哄了几句，就捂着脸埋到对方胸口做不依状；还有的当众提亲，也少有没成事的。人来人往，烟火重重，真真引人注目。阿景内心阴暗道：刷来就个烟花，盆子一样搁在地上，不足一刻就啥都没有了，有毛好感动的！这群人究竟瞎高兴个毛啊！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呿！”阿景蹲在广都郡的角落，把钱袋翻了个底朝天，数了又数。一百三十金六十二银三十铜。再如何也不会多出一个铜子儿来。阿景内牛满面：奸商！不给穷人活路！
　　可是……可是好想好想要啊！兰夜锦盒，海誓山盟……
　　想到海誓山盟这烟花，阿景的脸瞬间阴暗下来：那混蛋在节日里却没了影子，也不知被哪个妖人勾走了，我干嘛要买这个烟花！他心里挣扎了又挣扎：罢了，就当是放给自己看好了，哼！
　　不过……阿景靠着城墙，又郁卒起来：没钱的穷人要去刷鹊翎啊！九千多个有没有！我是离经啊可恶！花间是什么！可以吃么？！
　　唉，天这么蓝，人人都成双成对，独独我一个形单影只，当真不爽。算了，还是回谷里去吧。阿景望着天，转了个身，开始挠墙：不对！才不要回去！那群书墨弟子商羽弟子到了七夕就唱些淫词艳曲到处勾搭师妹师姐，连大师兄都和人成双成对，我才不要回去被人取笑呢！
　　“你在看什么？”
　　阿景被人拍了肩，回过头，见一位白衣道长正朝着自己微笑。四下看看，好像没别的人，阿景便道：“你在问我？我认识你吗？”
　　那纯阳道士理了理衣袖，道：“是问你呀，看你只有一个人，好奇。”
　　阿景道：“我想要兰夜锦盒和海誓山盟，可是没有人陪我刷鹊翎……”
　　纯阳道士微皱着眉头思量几瞬，忽又展开了眉：“这样吧，我刚好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
　　阿景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
　　“我叫栾楧，既然如此，一起去领任务好了。”

　　于是两个七夕里的单身魔法师就骑了小马一路得儿得儿来到了广都郡外。接了隐元会的任务，找到在七夕佳节为非作歹的盗宝贼，揍一顿，抢了对方的宝贝据为己有。那宝贝就是鹊翎，九百九十九个鹊翎换个兰夜锦盒或是一百一十一个金鹊翎，九百九十九个金鹊翎换个马车大小“盆子一样”扣在地上的烟花。而一个盗宝贼那儿能抢到五十个。
　　阿景掰手指数：那他想要一个兰夜锦盒和一个盆子烟花需要——九百九十九加九百九十九乘以九——九千九百九十个！那也就是说——至少要刷两百个盗宝贼。
　　那群冤大头不是钱太多就是时间太多，话说回来，我自己可不是就在做冤大头么？
　　“在想什么呢？要撞上树了。”栾楧举着地图正在研究盗宝贼的方位，看到阿景一路直直往大树上撞，伸脚揣了阿景一下。
　　阿景连忙勒住马：“在想我刚才还在唾弃别人是冤大头，现在自己就要去做冤大头。”
　　栾楧确定了盗宝贼的位置，夹了几下马腹，催促马儿快走，回头道：“难得节日，便是冤一回又如何？”
　　阿景想着也对，追着栾楧快马朝任务地点赶去。

　　原以为一个离经一个纯阳折腾起怪来应该很容易，没想到第一次就出状况。栾楧见了盗宝贼直接提剑就冲了上去，阿景措手不及。盗宝贼好生厉害，啪啪几下就揍地栾楧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吼：“你加血啊！”
　　阿景丢了一个握针，随即道：“纯阳弟子难道不该风骚地在二十七尺外开怪然后怪都摸不到衣角就揍死对方么？”说着颇有点古怪地打量栾楧，难不成这家伙门派武学没过关？
　　阿景的握针很有效，栾楧定住盗宝贼揍掉三分一血，再次撤退，满地插气场：“再来个，我是剑纯啊！你说的是气纯！”
　　阿景给盗宝贼上了个减速，又给了栾楧握针。两人好一番折腾才搞定揍扁了盗宝贼，各自摸了一把鹊翎在手。
　　一回生二回熟，打了十几个盗宝贼两人也算合作无间。揍扁第二十个，两人欢天喜地地滚回广都郡换了一个兰夜锦盒。
　　好与檀郎寄花朵，莫教清晓羡蛛丝。精工细作的锦盒多少安慰了在广都郡跋山涉水长途奔波的两人已经破落地差不多的心，接着重振旗鼓踏上剩余的八千鹊翎的征程。

　　没多久便到了午时，阿景和栾楧在锦枫村歇脚。阿景数了数包裹里的鸟毛，很好又有六组了！再纠结一个时辰就能搞定了吧！他跑进酒家，点了几样外带的小食，兴高采烈地回头找栾楧。
　　栾楧坐在村子茶铺的角落，并非一个人。另有一名玄衣人站在他身后，亲昵地低头在栾楧耳边说些什么，栾楧脸颊飞了一抹红。
　　阿景呆呆举着手中的吃食杵在茶铺门口。老板娘看他站这半天没动，开口催他快挪个位置，别的客官进不来了。催促声惊动了坐在角落的两人。
　　栾楧笑眯眯招呼阿景来坐，可身后的玄衣人唇边勾起笑，道：“哟！这不是阿景师弟么！”
　　阿景心里简直囧翻了，我靠这是什么事！我不会打扰到人家出双入对了吧！尼玛居然还是师兄！
　　阿景讪讪道：“师……师兄……”
　　师兄显然没打算让阿景糊弄过去：“好好的七夕你和我家软咩在一起做什么？你自家的呢？”眼珠一转，“啧啧，不会我们的阿景被始乱终弃了吧？当年是哪个说要为了什么人离经易道把练了多年的花间笔法一把丢了然后被曲风师兄一顿教训还不知悔改的？”说罢，搁在栾楧肩上的手臂一收，搂着人，下巴搁在栾楧脑袋顶上，懒洋洋道：“被丢了就被丢了，别来打我家这只的主意，这只软咩有主了，懂？”
　　阿景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自转了一遭，道：“原来你们是一起的……那我不打扰了，那啥……我先走了！”
　　没听栾楧在后面一叠声喊，阿景牵了马，没忘记抱着一堆吃食，又跑回了广都郡。愤怒地化食物为力气之后，思索半晌，找了个木牌往自己前面一插，蹲在若初身边。木牌上书：离经万花求组队刷盗宝贼！为了那啥你懂的！
　　牌子一插，惹来了一群人围观，不多时，栾楧回来了，一脸歉意道：“阿景，不好意思，那——”
　　阿景瞄了一眼抱臂站在不远处瞅着自己的师兄，撇过头没好气道：“这位少侠？您哪位？我认识你么？”
　　栾楧被阿景的话一梗，也有些讪然：“其实……我想瞒着他刷的……可是还是被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
　　阿景脸侧过一点儿，见栾楧面色发红，果真是很后悔的样子，不由心软道：“算了，反正没多少了。你和师兄一起就是，我可不要当你们的跟班。”
　　栾楧看阿景说的坚决，加上一边人忽悠了几句，也就被劝走了。

　　“哇靠！水货！你别死啊！”这个组队的，才上去就被揍地快要死了，阿景手忙脚乱丢握针。
　　“喂！我不会蜂针的啊！”这个组队的，皮太脆了，立刻被殴倒在地，阿景果断给自己套了个春泥，上少阳指，跑路！
　　还有的队友更极品，明明皮脆吧，非要抢仇恨，揍到一半死翘了，一旁冲出一个家伙指着阿景一顿臭骂，中心思想是：不懂怜香惜玉。阿景翻个白眼翻身上马：情侣都去死去死！
　　这样来回几趟，阿景身心俱疲，撤了木牌子蹲在墙角。扒开包裹数一下：和栾楧两个时辰搞定了七千多鸟毛，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还差了八百多个……
　　这样下去不行！阿景又掏出了瘪瘪的钱袋，买完了午饭，还剩下六十多金……要不要洗镇派呢？回想一下下午路过遇见师兄和栾楧，师兄优哉游哉把小贼定到死，栾楧在一旁扇风擦汗兼喝茶。
　　买了镇派药，就没有钱吃饭了……不洗？难道指望那些水货么？还是洗吧，到底不过一顿饭罢了，不吃又不会死！可是……好饿= =||||
　　阿景忧伤地盘腿坐着，左思量右思量，连一旁有人喊他都没发现。直到有人来拍肩，才没好气地吼道：“没空没空一边去！不组队了——诶，是你？”
　　来人背着光，红衣如火银甲如雪，忽的两人周围绽出一片绚丽火光，将四周人声马影尽数冲散，阿景看到对方脸庞被融融暖光照亮，黑曜石般的瞳眸印出自己傻呆呆的脸。
　　此时，隐元会的飞马快报响彻四野：“清塘侠士在广都郡对阿景侠士使用了传说中的【海誓山盟】！以此向天下宣告：清塘侠士对阿景侠士之爱慕，天不老则爱不绝，地不裂则情不尽，海不枯则心相连，石不烂则意永存……”
　　后面的话，阿景记不清了，他脑中一片混沌，只听到周围连绵不绝的起哄和口哨声，浪潮一样一叠一叠拍过来，他陷在海潮里，就像是杭州每年八月十五的江潮一样，颠地头晕目眩。
　　“你、你、你、你……”阿景下意识手里紧紧抱着包裹，对着红衣银甲的男子话都说不通顺。海誓山盟烟花泛起一层层银光的涟漪，娇艳的玫瑰渐次吐蕊舒芳，烛光摇曳，将周围都染上一层不真实的金红，花瓣一般的火星缓缓飞起，天边还泛着一层瑰紫天光，群星已然聚集，扯着薄云面纱，对着相互眉来眼去地窃窃私语。
　　清塘捏捏阿景的脸，道：“开心地说不出话了？”
　　阿景抽着眉道：“你，你今天不辞而别，丢我一个人，就去刷这个了？”
　　清塘一愣，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妥估计会很危险，后退一步吞吞吐吐道：“那什么，不是要给你个惊喜么？”
　　阿景眉头又跳了几下，强忍住抽出银针把对方戳成刺猬的冲动，摸着手里的包裹，欲哭无泪：既然两人都去刷这该死的鸟毛了，为毛不一起啊！我去！白白被一对一对闪瞎眼有毛！？
　　清塘显然没料到阿景居然露出仇大苦深的表情，目光移到他手中的包裹上，“这是什么？”说着，不顾阿景的挣扎躲闪，将人抱到怀里固定好，一把抢走包裹。拆开，一大片白花花的鸟毛。
　　清塘揶揄地瞄阿景，阿景“哼”一声，不作答。

　　“既然这样——还剩下的，我们一起刷吧？”
　　“我肚子饿了。”
　　“那就吃完再说？”
　　“想吃凉粉！”
　　“晚上还是吃点热的吧。”
　　华灯初上，烟火烛天。有少女摆案供香月下乞巧，有璧人成双携手同行。银汉迢迢，鹊鸟筑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