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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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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生一直在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唯一的区别只是从一开始笑得差点淹死在温泉里,幸好被林熙抱了起来(这大概是林熙在这趟温泉之旅中占到最大的便宜了),到后来只是时不时就弯下腰去笑一阵。回程的时候,林熙特别担心惘生会笑得手软的滑下去,幸好,看来惘生的疯笑看样子快到头了。
从一个满怀期待的浪漫之旅到乌鸦满天飞的丛林之旅,林西的心情着实不是灰暗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匆匆送惘生回房以后,林熙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惘生因为大笑而显得分外晶亮的眸子,凝视着林熙仓皇的背影,仔细看去,竟有一丝苦涩在眼底蔓延。
林熙,这个男子啊。。。。。。
兀然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仿佛喘不过气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笑天下可笑之事。
前半生的倚剑江湖像一场梦,下半辈子的正经书生却演得像个笑话了。
当林熙半真半假的问出那句:“你看了那么多书,竟不晓得世上专有人好这一口?”
长久以来的伪装一捅就破,那一夜半途而止的觉醒终于到达了终点。
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那个怀抱中的心安,那些个牵挂,突然都有了由头。
答案清清楚楚写在那里,装聋作哑已经晚了。又或者,自己早就明白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直到平地惊雷,再不能自欺欺人……
可是不装聋作哑,又能如何?
林熙的练厉究竟欠了些,想起那天半夜他出人意料的举动,惘生闭了闭眼,唇边温柔的笑容带着一抹苦涩,他的练厉究竟欠了些,做不到他这样,波澜不兴……春梦了无痕……
他笑,可除了笑,他又能怎样?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涌动的惊涛骇浪,到了嘴上不过平平常常、真真假假的几句话。
即便有些人是真心喜欢彼此的,却爱于世俗说不得真话,假说说久了,真心也变成假意了;
又或者倒过来,倘若那两人说了真话,这世道又岂能容得了他们?便是真心,也非诬成假意不可。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林熙,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头发湿着也没有心情去打理,随随便便往床上一靠,和衣便躺下了。闭上眼,翻来覆去的折腾却怎么也没有睡意,眼睛酸涩的刺痛怎么也张不开,认识林熙以来的朝朝暮暮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头掠过。
是什么时候那个坏心得看着自己出丑的孩子,变成了深情如许?
是什么时候自己看待弟弟的眼神掺入杂质?
是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忘了自己痴长的年月,开始像孩子般依恋那份温暖?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情愿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错了……错了……
不论是凤歌还是惘生,都是一个错字……
但,即便自己执迷不悟,也决不能误他一生!
窗外,月华满天,薄寒似冰。
第二天一早起来,惘生就觉着有些头重脚轻,晓得约摸是夜里湿着头发着了凉,嘱咐了伺候的小厮不许说出去,依旧挣扎着一般的谈笑上路了。偏巧那一日出发了没多久,天空竟然阴沉沉的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几个书生原本就坐了马车,倒没什么大碍,林熙却骑着马。雨本来不大,林熙并不在意,惘生看在眼里,唤过小厮吩咐了几句。
小厮乖巧,凑到林熙跟前有模有样的学说:“吴公子说了,外头雨大让爷也进马车吧。不然,就算爷不怕淋,也该体谅下人不是?”林熙回头一看,果然瞧见专管自己的小厮在一边也跟着淋雨,迟疑了一下便应了。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皇家派出来的仆役果然不同,淋了半天冷雨也不出个声。
后头早有空的马车备着,看见林熙点头,便快赶了几步,停到了林熙跟前。
林熙皱眉道:“不用这么麻烦,惘生呢?在哪一辆?我和他挤去就行。”
“爷这话果然让吴公子料中了,公子说昨晚没睡饱正侯着一个人补个觉呢,让爷自个儿用一辆,别去挤了。”
昨晚回来什么时辰?子时?是有点晚了。
“成。”一回头,正想钻进车里,突然想起来回头道:“你怎么叫惘生一口一个公子的,怎么就叫我叫爷呢?”难道自己挺匪气的?只是之前没注意?
“爷这是那的话,我看着爷像是个京城人,自然按京城的叫法。吴公子是江南人,自然按南方的叫法。”
“我看着像京城人?”
“可不是,爷贵气着呢!”小厮嘴里调蜜,说的又溜又快。
林熙一笑道:“就你会说话。”
京城人么?
林熙笑着摇摇头,不再想它。
雨天路滑,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大不如前。慢吞吞的走着,偏生又因为道路泥泞车慌得厉害。惘生本就有些不舒服,被这样来来回回的晃着,再加上雨天阴冷,头晕得愈发得厉害。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只得忍着。后来还是小厮乖巧,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暖炉,捂在怀里热热的,这才好过了些,略略闭闭眼想养养神。
谁知听得外面一阵马嘶,然后就是一气的人声嘈杂,队伍竟然生生的停下了。
既然挨不过,只得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回公子的话,听说前面遇到了一行人,老弱病残的,看着我们有马车想借个方便。”
“这种与人方便的事,先生自然是允的,又有什么好争执的?”
“公子这句话可只对了一半呐。”
“哦?这话怎么说?”
“先生自然是允的没错,可是绿儿姑娘不允呐。公子你想,皇上让我们来接的人,如果除了个意外,哪怕只是磕破点油皮,我们可都是死罪呐!先生敢允,我们做奴才的却不敢啊。”
说话前,前面的争执声愈发大了起来,隐约连李茂年和周锐涵的声音都插了进去。一听着两人声音,惘生也坐不住了。扶着小安下了车,也往前面去了。
远远的就听见绿儿的声音不卑不吭,极是有礼的。
“先生的好意,绿儿自然晓得。可是绿儿职责在身,也肩负着这一行上下五十多口的身家性命,是万万不敢从命的。还望各位公子海涵。”
这话说重了,却也在理。惘生一边暗自俯到,一边往人群中央走去。拢在袖中的手一件人群中央的两人,顿时一颤。然而,惘生到底是惘生,虽然心神巨振,犹不忘低眼敛眉,凝神静气。
人群中央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赫然正是慕容吟悠与汪伯!
“我们平常百姓的,若是平常日子,别说上门求救,就是间或见了这样的排场都要绕道走的。近日真是遇上了强盗,一干护卫都殉职了,拚着一条血路保了我们一老一少。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眼看着……眼看着就……”一句话没说完,慕容吟悠已经转过头去泣不成声了。拼命压抑的抽泣声,又是一美貌的柔弱女子,真是闻者落泪。也难怪联想来沈稳的周锐涵都忍不住跳了出来。
微微叹口气,惘生知道这一老一少难免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是谁起的头。然而不论是谁,自己都逃不过,即便明知这不过是个圈套。
“你们在哪儿遇的强盗?”
“东边十里的树林里。”
“好端端的跑树林里去做什么?”
“家母宿疾,听闻有种叫金线草的草药有奇效,昨日投宿的时候听老板娘说了,近日是特地去采药的。”
母亲……惘生眼神一凛,思付片刻转身道:“绿儿姑娘,这位姑娘应对自如,应该不是假装的。若姑娘不放心,可以请这两位与我同车,远远的落在队伍后头,只单叫一个小厮跟着。就算除了乱起,也决不会危及先生,自然,也不用为难姑娘。”
“听吴公子的意思,是非要帮他们俩不可了?”
“出门在外,又怎能见死不救?宁做雪中送炭之事,不做锦上添花之事,这才是圣人遗训呐!”
“吴公子怎么知道,这一老一少又是荒郊野外,不是个套子?”
套子?本来就是啊,只不过是冲着他来的。
绿儿看他单笑不语,明白说不动他,再者,依他所言,与她是个稳妥的法子。于是也不多言,简简单单吩咐几句,就护送着平月老人先行上路了。
惘生一行三人慢吞吞的落在了队伍的后头,可才没走几步,又听得小安嚷了起来。
“哎呦,爷。您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巴巴的站在边上也不怕冻着了。”
厚厚的帘幕外传来林熙声音,却是冲着车里的。
“惘生,你既然睡不成觉,不如陪我说会话。”
说什么话,摆明了是来以防不测的。惘生心里一甜,脸上忍不住笑了开来,这个人那里知道,哪怕全天下都与他为敌,这两个人也绝对不会对他出手。
“你都站在这里了,我难道还能拦着你么?”
听着惘生声音笑意盈盈,林熙这才松了口气,自己掀了帘子进了马车。昨夜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一躺下,越想越觉得透着古怪,可又偏偏说不出那里古怪,今日不免多了些小心。
林熙一坐定,抬眼便瞧见惘生对着自己一脸笑意盈盈。
“你今日着笑容古怪,算计着我呢?”
“既然知道在算计你,说出来便无趣了。”
“我若不知道自己着了道,你一人偷着乐又有什么意思?算计这个东西,必然要我痛心疾首的演给你看,你才能觉着十分的意思。是以,还是说出来的好。”
惘生微微一笑,并不接口。让林熙觉得颇没意思,只好摸摸鼻子,挑开了些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
见林熙没了意思,惘生也觉得没意思,然旅途烦闷,没话也得寻些话出来,想了想便道:
“你为什么不会弹琵琶?”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是什么?假话又是什么?”
“若是假话,我便会说:在下并非不通琴艺,而是钟子期未遇上伯牙,便是高山流水也是曲不成调。”林熙说的一脸诚恳,却把惘生乐得大笑。
“真话,真话呢?”
“若是真话,我便会老老实实的交代说,我的天魔琵琶乃是玉石琵琶,琴弦又是天蚕丝,弹拨时所用劲道何止普通琵琶的百倍。普通的琵琶,没有一把能在我手下走过五个音,便统统断了弦,也甚是可惜。”
“这句话……只有一半是真的吧。”能够控制好那么复杂的武功,又怎会被力道上的一点点变化难倒?
“惘生阿惘生,有时候我真讨厌你这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我照实说也行,可你不许笑我!”
“那是自然。”惘生一本正经,仿佛昨夜压根不曾狂笑过。
林熙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斟酌着开了口:“我对于音律一道没有天分。”换句话说,就是荒诞走调………………
说过不笑的,说过不笑的……
惘生的脸扭曲的厉害。
沉默了一下,“你还是笑吧。”
把脸扭曲成那样,太伤眼睛了……
一阵清脆的笑声顿时从车厢里飘出好远。
在外面伺候着的小安听到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道:还是林爷本事,能把个奄奄的病人逗成那样……
两人说说笑笑,大半天的路,眨眼也就到了。
到了地头,平月老人和李茂年、周锐涵都已经在里面的院落安顿下了。一行三人单只一个小厮招呼,虽然寒酸,倒也清静。
人一入座,方才不觉的疲乏才阵阵涌上。自早上起只是有些不适的头晕到了此时已是天旋地转了。可慕容家一老一少尚且不知来意,惘生也不敢妄动。只得强忍了,只是胃口不好。偏生林熙与那慕容大小姐,也算得上是夙仇,彼此都不顺眼,居然谁也没注意他这里。光顾着在那里唇枪舌剑。若是平常,两人倒也能都各针锋相对、旗鼓相当,但慕容吟悠究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又怎经得一路上叠逢变故?此时精神不济,便渐渐落了下风。
第三次被林熙堵得哑口无言之后,慕容吟悠竟然也露出一个苦笑来,恍惚间竟然与惘生的容貌有了七八分相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我是真的遇了劫匪,更不信上次我与那江秋农只是偶遇。”
“确是如此。”林熙的直白一如既往。
“因为我是慕容家的小姐么?”
“是。”一个是慕容家的小姐,一个是岭南江家的公子,实在无法让人相信慕容吟悠的说辞。
“慕容家的小姐便不会遇险了么?同为世家便一定要彼此相护么?”
林熙沉默了一秒钟,仍然执拗道:“至少在世人眼中如此。”
“世人无知,怎么连你莫愁公子也胡涂?正是因为是慕容家的人,才会叠逢险境。普通人,胜便胜了,败便败了,不过祸及一人。慕容家的人,却是只能胜不能败。一败便是整个家族颜面无光,一败便是群起而攻之。我打出生起,就没踏出过江南半步,更不曾牵入一件江湖事,可是如果今天不是你们救了我,那些江湖人肯放过我吗?我是慕容家族的女儿,也许那些人只是与我的父亲、伯父甚至不知道哪一房的表哥表姐结了愁,见到我却是要算到我头上的。人人都想找个软柿子捏,想要活命慕容家就不能有软柿子。”慕容吟悠说的不紧不慢,到了这里,却停了一停,微微转身向惘生,露出那神似的笑容道:“你说是么?哥哥?”
哥哥?
哥哥!
有关慕容家的传言突然流水一般的涌入林熙的脑海。
凤歌……慕容凤歌!那个曾经一人带伤灭了阴山十八匪的少年英雄!
虽很是吃了一惊,林熙却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无论凤歌姓什么都没关系,那个人已经亲口答应过,世间只有惘生,没有凤歌。
这就够了。
沉默,铁一般的沉默。
在这样的情况下,惘生突然想起来父亲的一句话:最糟糕的事情总是在最不应该的时间发生。
沉默了半晌,惘生还是开了口:“谁告诉你的?”
一句话,承认了慕容吟悠的猜测。
当年是慕容家抛弃了他,而不是他抛弃了慕容家。
“我自己猜的。”
“当年我离家时,你尚年幼。说不定根本就不及的还有我这个哥哥,你自己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我不记得,总有人记得的。”
“……好吧,你既然找到了我,又准备如何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把慕容吟悠难住了。
是啊,一直心心念念的哥哥终于找到了,可是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会慕容家?看哥哥的样子,武功只怕还是没有恢复,回去又能做什么?回去等仇家上门,还是等着看那些堂兄堂弟们对他冷嘲热讽?回去见爹娘?那日听得已经很是清楚了,只怕是自己就算劝动了哥哥回去,母亲也会再次将他赶出来。母亲心心念念盼着的不就是眼下的光景么?哥哥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再为声名所累,不再担心江湖事。也许过几年就会找个寻常女子,普普通通的成亲,再生一堆小萝卜头……
这样,不是很好吗?
自己终于找到了哥哥,可是又能怎样?
看着慕容吟有一脸迷茫样,惘生又开口道:“等到了京城你就走吧,慕容家在那里有商号,找那里的管事送你回去。望了这件事,忘了我这个人,你有了三个哥哥还不知足吗?”
“不!”好不容易才找到哥哥!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认了亲,不能这样就走了!
“那么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慕容吟悠又是语塞。
“走吧。”
“哥哥!”
惘生不欲多言,想起身,一站起来却两眼发黑,旋即便人事不知了。
惘生!
哥哥!
是谁在叫他?听着揪心。
可他累了,太累了。
那些个情仇爱恨,究竟笑的是谁?哭的是谁?
想他半生坎坷,让他歇一歇,歇一歇吧……
而在院落的另一边:刚刚还油嘴滑舌的小厮此刻却毕恭毕敬的站在绿儿面前。
“查清楚了?”
“回绿儿姑娘的话,那位林熙公子确是京城人士。”
“确定?”
“看那神情,是。”
头顶的乌云越聚越多,下了一整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天,要变了。
是夜。入冬的寒雨劈劈啪啪的敲打着窗棱,眼看着下了大半夜,雨势竟是半点也不歇。房间里只有床边一灯如豆,愈发映的床上人的面色苍白如雪,平日里温润如水的眸子此刻也紧紧地闭着。
林熙坐在床边,担忧的紧握着惘生的手。
“林公子,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再次仔细切过脉后,大夫的面色有些凝重。
“黄先生旦说无妨。”
“这位公子的经脉来的有些古怪。似是从前受过重创又勉强续上的,最近又引发过旧疾。虽然看着与常人无异,实则要柔弱许多。偶感风寒搁在别人身上,不过咳个几声,吴公子却非得烧一回。加上最近似有心神巨变之感,即便逃了这回,以后也要多多保重才是上策。其实以吴先生的身体,实在不应该长途跋涉。再加上,吴先生是南方人,到北方难免有点水土不服。这水土不服,可大可小,依老夫之见还是小心为上。”
“晚辈紧记了。听先生所言,此次竟是有险了?”
“凶险未必,小险确实有一点。连日车马劳顿的,加上底子也不好,若天明之前退烧,只需好生调养调养。若挨到天明之后,就万不能继续上路了。”
“多谢先生。”
提笔写了药方,交给了慕容吟悠去熬药,黄先生微微一掬便告辞了。慕容吟悠熬药去了,但留下了林熙一人守着惘生。
橙黄色的灯光,将林熙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透出几分寂寥。
林熙看着床上的人,心疼地叹一口气,伸手握住惘生冰凉的手掌,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着心中的渴望放在唇边摩挲。冰凉的肌肤,完全不同于记忆中的温暖,让林熙的心疼更深几分。
是他不好。如果不是自己中了那个小人的圈套,又何必千里迢迢的上京,惘生自然也可以在他的私塾里过他的安稳日子。哪里用得着受这份苦!
记忆中的这个人一直温文尔雅,身形虽不宽阔,却有一股沉稳,无论如何与脆弱两个字是联系不起来的。而现下,这个人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仿佛一碰就碎。原本就不怎么丰盈的面颊,居然又陷下去了些,倒显得颧骨高高突出。这么多日子天天见面,竟没察觉出这个人居然瘦了如许多。
一股怜惜之情顿生,一时情动,林熙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了心上人。
“惘生……惘生……”想笑又想叹气,林熙除了喃喃的呼唤这个人的名字,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中的人,竟似听到了呼唤,缓缓睁开了眼,见到是他,不由自主地又是微微一笑。仿佛深山中最清澈的泉水,映着灼热的阳光,粼粼的波光竟似会灼痛人眼。
在林熙觉悟到之前,已经本能的俯身印下一个虔诚的吻。简简单单的唇与唇的相触,却是这个冰冷的寒夜最温暖的热源。一刹那,林熙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波折,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之前怨的、恨的、怒的,都风流云散去。
惘生虽然睁开眼,人却远未清醒,被人白白偷了一个吻,还是傻傻的笑着,看着林熙又是一阵情动,又待一吻,却又自顾自在林熙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留下林熙一人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你这家伙……”带着宠腻的笑意,林熙单手拉起杯子好好裹紧那个又昏昏睡过去的人,自己也调整了一下位子,开始任命的做起垫背来。
夜,还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