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神仙追夫记》张九翎

6、六

　　八月十八，墨莲生辰。他答应我在他生辰当天向西王母提与我成亲之事。我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
　　这日，昆仑宫内设宴八十八桌，开席前墨莲却突然不知所踪。都怪我贪嘴，吃坏了肚子去茅房，不然怎能让墨莲在我眼皮底下溜走呢。
　　我还是有些担心，俏悄溜出大殿去找墨莲。在尘埃未落定之前，一切变故皆有可能。我跑到昆仑宫外。
　　山顶的月特别的大，特别的明亮，悬在天边像一只巨大的银盘。
　　月华之下，墨莲怀抱司月渐渐朝我走来。
　　我看清司月心口扎着的青铜匕首，揪着的心狠狠一跳。司月死了？我抬眸看向墨莲，分明在他半垂的眸子里看到了内疚。他心里终究放不下司月。
　　守门的侍卫前去禀报。墨白冲出大殿，身影踉跄。
　　墨莲将司月交给墨白，白衣被鲜血染成殷红，映着月光翻飞仿佛一只浴血的蝶。
　　墨白半跪在地，颤抖的手抚过她如玉般莹滑的面颊，眼泪缓缓溢出眼眶，终于身子狠狠一颤，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脚边那一丛洁白的雪莲。
　　我的心仿佛瞬间被人掏出，脑袋一片空白。一切努力的努力依旧敌不过命运吗？看着墨莲内疚的神情，我的心在滴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原来是这样！我望着司月，竟对她没有多少恨，只是觉得她可怜。想不到她竟选择了自杀。那天在悬崖边，我看清凶手是她，便已猜到七分，如今却是笃信她爱的人不是墨白，而是墨莲。
　　我从怀里掏出乾坤玉，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耳畔却响起九天玄女的声音：“乾坤玉只有三次扭转乾坤的机会，该走的终究会走。”用掉最后一次机会，是否意味着我将无法回到一千年后。如果有一个人必须死，你会看着心爱的人死，还是选择自己死。司月一死，墨莲必定会内疚一辈子，他的心死了还能爱我吗？真是想不到司月会这样破釜沉舟。爱一个人究竟爱到多深才会变得这样偏执。或许我没有资格说司月。
　　乾坤玉再次启动，原来这一切都是命，终究谁都逃不过。
　　乾坤颠倒，时光倒回，期间的痛楚惟独我知道，可是我并不会后悔，只为他不顾一切跳下悬崖，对我说的那句“今后不会再让你受伤”。
　　一切回到我初来昆仑山的时候，将他敲晕，以救命恩人的名分顺理成章赖着他，与他对影小酌，遇见一号情敌司月与他大哥墨白……
　　墨莲生辰的这个夜晚是所有事情的起点。
　　我化成小飞虫钻入他的宽袖，静静等候事情的发生。
　　夜静静月明，萤火虫在花海飞舞。墨莲踏着月光走向山巅。
　　风掀起司月曳地的宽袖，她缓缓回头，绽放凄美的笑。“墨莲，我以为你不会来。”她的声音柔美得令人心碎：“听说下月初七你就要跟玄玉成亲。我以为早已将你放下，可是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你还记得那年天帝生辰吗？我奉九天玄女之命送贺礼到天宫，远远的，在披香殿外，我看到了你，你的笑像一阵清风吹入我的心间，我永远都忘不了。可是你，却到九玄宫为你大哥求亲。我当初只为气你才求九天玄女同意让我嫁给墨白，想不到你竟一句话都没有。”泪水滑落，司月轻声说着，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我心里只有玄玉。”墨莲遥望天空高悬的明月，神情淡漠。
　　司月微微一怔，半垂的眸子溢出哀伤：“玄玉，她的名字跟我的玉佩一样呢。”
　　我的心“突”地一下，几乎就要喜极而泣。一千年后我来不及对他说“我喜欢你”，回到一千年前却听到他亲口说“我心里只有玄玉”。我没有看错人，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迫不及待飞出墨莲的宽袖，近到司月腰边一看。玄玉，她的玉佩上真的刻着玄玉两个字。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我跟司月究竟又有什么关系？
　　青铜匕首从司月的袖管滑出。糟糕，她要自杀了！再顾不得其他，“嘭”一声，我解除变化，变回了原来模样，一掌劈落了她手里的匕首。
　　“玄玉？”墨莲大约是不相信我会突然出现，脸色微惊。
　　我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跟他说我其实一直跟着你，连你上茅厕也不例外。我赶紧掏出穿越前从孟婆那儿讨来的忘情水，趁着她目瞪口呆之际灌入了她的嘴里。穿越前，我想倘若真的不能用我的爱让墨莲彻底忘记司月，那就喂他喝了这忘情水，谁知最后喝忘情水的人变成了司月，岂不是无心插柳？
　　司月一脸茫然，娥眉微蹙略带警惕地打量我，“这里是何处？你是哪宫的婢女？”
　　婢女？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罢了，罢了，只要你忘了墨莲别再缠着他，你说我是婢女就婢女吧。
　　司月彻底忘记墨莲，忘记了所有人却惟独记得墨白一人。或许在她心里，觉得真正对她好的人只有墨白。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孟婆给的忘情水过期了，等观察好几天之后才放心她是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没有了乾坤玉，我只能留在过去的时光里，而一千年后我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人，即使只有一千年时间我也想跟爱着的人在一起。
　　我牵着墨莲的手，缓步走在花海，回忆昨晚九天玄女在梦里对我说的话。一千年前，司月自杀，墨白悲痛欲绝吐血而亡。司月死前，流下最后一滴眼泪落到玉佩上。铜钱般的白雪纷纷扬扬洒落，将昆仑山变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断了绳的玉佩在寒冰里静静躺了一千年，吸收寒雪的灵气最后化成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玄玉。
　　原来是一千年前司月的死造就了今日的我，失忆似乎是对她最好的报答，看着她与墨白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我的心总算得到一些安慰，是时候告诉墨莲所有的真相了。
　　“墨莲，其实我一直都跟着你。”我红着脸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他驻足，眼底笑意缓缓溢出。
　　“你知道？”我惊住，舌头不停打颤：“那那那你洗澡的时候，我变成蚊子偷看你也知道？”
　　“嗯。”他淡定地说。
　　玉皇大帝啊！我真想打个地洞钻进去。这家伙要不要这么会演戏啊？一点破绽都没让我看出来。
　　墨莲叹了声气道：“司月的心意我不是不知，可我一直把她当成嫂子。玄玉，你不仅是司月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他垂眸望着我，眼神如水般温柔。
　　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因为欺骗，我不敢抬头看他。他却伸手将我的下巴轻轻抬起，神情凝望着我，乌黑的眸子仿佛要看进我的心里：“玄玉，你受苦了。”
　　眼泪情不自禁滑出眼角，我吸吸鼻子将他紧紧抱住。只要你能感受到我的心，那么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如果我只能活一千年，你还要不要跟我成亲？”我抬眸望着墨莲。
　　“那就等来世。”他拥我入怀，温暖的掌心摩挲着我的长发。
　　“如果没有来世呢？”我想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朗朗乾坤，我们终究逃不出命运的安排。如果没有来世，那就让我们珍惜今生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秒，不留下任何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