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中有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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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若坐在床沿相陪，已过一刻。说是相陪，倒不如说是沉思。纵然坐在床沿，身旁便是赵敏，周芷若却没看她一眼。周芷若心中犹豫不决，想不通该如何抉择，又或是说，计不出哪个选择利多于弊。
若如赵敏所说，待张无忌回来给张无忌些下马威，让张无忌再次迎娶自己也非不可，以张无忌的为人，的确会愿意把身段放下，来迎合周芷若。那么，她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再次风光成为张无忌之妻。他日张无忌带领明教推翻元朝，她便能成为皇后，垂帘听政，手握大权。
是啊，赵敏说得一点也没错，这便是周芷若的如意算盘。从小到大，人人夸她乖巧伶俐，看通她的人，却只有赵敏一个。周芷若忆起儿时父母双亡，顿变孤苦无依一无所有，暗自叹了口气。没人不欢喜聪颖乖巧的孩子，想要生活得快乐，便得讨人喜欢；想要讨人喜欢，更要变得聪颖乖巧。周芷若自问演技超群出众，那善于表现乖巧的本能，连师傅都没看穿她的伪善造作，她的心计却已被赵敏看得通透。
乖巧做戏，实非周芷若所愿，个中许多的言不由衷，便是有苦自知。真中藏假，假中藏真，有时甚至欺骗了他人亦骗了自己。不甘平凡，力争上游，期待着一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时，不需再伪装自己讨他人欢喜，只有他人巴结她讨她喜欢。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也会疲惫，赵敏的问题，周芷若也说不出答案。她当真想要荣誉和权力吗？想要荣誉和权力的野心，本来不就是想当真正的自己吗？当真正的自己，可以吗？成为张无忌的妻子之后，她就能当回自己吗？
周芷若低下头，抚心自问，当赵敏提出希望周芷若与之白头时，周芷若真有心动。不认不认还须认，的确是对同为女子的赵敏动心了。或许是被赵敏的个性吸引，或许是被赵敏再三舍身相救而感动，然而选了赵敏，又能否抵过放弃张无忌所造成的损失？似乎不能，怪就怪在赵敏不是男儿身，有再高才能也不会是成吉思汗。
周芷若似乎想通了，赵敏不会是成吉思汗，跟随她也许只能归隐田园，周芷若又怎么舍得放弃得来不易的荣誉和权力呢？好不容易当上掌门得到门派上下认可，好不容易在江湖上站稳阵脚，她的九阴真经还没实的派上用场过，怎么能放弃？
「赵敏，我该走了。」周芷若低声道。不应该再与赵敏见面了，待张无忌回来，定要张无忌在江湖人面前解释一切，好让她有下台之阶。
站起身，对赵敏仍有不舍，本以为赵敏会无赖地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那么她便有理由正大光明多看赵敏几眼。然而赵敏没有，一声不发也没任何动作。
「赵敏？」周芷若依然背对赵敏，没往前走只为给赵敏机会拉着她。可是赵敏仍不应话，周芷若不禁皱起眉头，心感不妙。终抵不过心魔回头一看，赫然看到赵敏脸无血色闭起双目，忙伸手触碰赵敏，心里惊讶：「怎么那么的冷……」赶紧为赵敏把脉。周芷若对医术只略懂皮毛，然而赵敏情况之危急，是连周芷若亦能探出来。
「赵敏……」周芷若轻轻唤着，但赵敏已然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从之前赵敏与王保保一行人的对话中，周芷若晓得赵敏中了毒，但这毒是她所伤的吗？可她从未使用毒器也无沾过毒液啊！她绝对没向赵敏投毒，是怎么中毒的？
周芷若提起内劲，正要运功把真气输送给赵敏之时，忽尔想到自己想练的武功乃至阴至寒，如今赵敏身体发冷而是体寒之象，万不能再把自己的真气或是内力输给赵敏，否则只是让赵敏死得更快。
「寒毒？」周芷若猛地忆起赵敏所说，莫非真是她把毒传给赵敏的？见赵敏呼吸微弱，此时的周芷若心急如焚。寒毒就只有刚阳之气能解，所能寄望的便是张无忌。然而张无忌已不知所纵，该如何是好？
多次想杀赵敏，到发现赵敏真的要死，周芷若竟慌张起来。眉头深锁，双唇紧抿，着急地思索着能救治赵敏的办法。前思后想，还没想出可解之法，便听见脚步声从下而上正往厢房走近。周芷若连忙以轻功逃出厢房，匿藏于窗外栽种了植物的小阳台上。
来人轻轻敲门，道：「郡主，药熬好了。」未及赵敏响应，已自行开门端着药踏进厢房。来人正是阿大，见赵敏一动不动，便伸手为赵敏探脉。阿大摇头叹气，虽说郡主有时任性得很，但尚算对部下有心，部下出事郡主定会相挺支持。眼下郡主在生死边缘，阿大亦感到无力。
尝试扶起赵敏喂药不果，毕竟男儿不够细心，药泻出来比倒进口的多，只得放弃，转移寻找援助。
阿大闻得外头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料是女儿家，便道：「外面的人给我进来！」
「客官，你叫小人吗？」果然是女声应话。
「叫的就是你，给我进来！」阿大喝令，客栈的丫环不及怠慢，立刻开门进来听候客官差遣。
进来瞧见是身形健壮的男子，又有配剑缠腰，怕有所得罪惹杀生之祸，忙道：「大爷有何吩咐尽管差遣，小人定当竭尽所能。」
「喂药，要小心一点。」说罢，阿大让出床沿位置，把药递上。
「知道，大爷。」丫头接过药汤，坐到床沿扶起赵敏，小心翼翼地喂赵敏喝药。这次药真能进赵敏嘴里，不如阿大喂药时泻了一片。看来这丫环服侍经验多，能让昏迷不醒的赵敏把药吞下，当中撇步是连阿大也学不来。
当丫环把药喂好后，阿大又说：「她肩上有伤，你帮我把药换掉，把这些草药敷在她伤口上。包扎好，不得弄伤她。」说罢，递上已磨碎的草药包。
「是，小人遵命。」丫环接过药包，要脱去赵敏肩上衣物时，阿大立时转身回避，非礼勿视，郡主乃万金之躯，更不能直视。
待丫环说完成后，阿大走近察看赵敏的情况，见丫环包扎细心，便打赏了几两给她，才道：「好了，你出去吧！」
丫环看到手中银子可是乐坏了，连道几句：「谢谢大爷！」便喜笑颜开步出厢房把门关上。
阿大看着依然脸色苍白失去知觉的赵敏，心疼地说：「郡主，你要挺住，世子已经出发寻张无忌去，待世子回来，你中的毒就有救了。」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果小人也会九阳神功就好了，便可为郡主疗伤了……」
如是者，阿大照顾赵敏数天，依据张无忌的指示为赵敏熬药换药，赵敏虽无好转，但情况没有恶化，也算万幸。
数天来，周芷若在街道对面的客栈投宿，以方便察看赵敏的情况。总会趁着阿大离开厢房之时潜进厢房之中，探探赵敏的脉搏，偶尔对赵敏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盼赵敏会醒过来。
周芷若思索着，如果赵敏真的死了她会如何。想来想去，只求赵敏平安，若然赵敏真挺不住，周芷若或许也活不来了。世上唯一了解自己的人便是赵敏，她在世纵使不再相见，至少也知道世上还有明白自己的人。然而，若是赵敏死了，这世上再无人懂得自己，周芷若的世界又变回孤独一人。才发现，原来成为张无忌的妻子所能得到的利益，是无法与赵敏的生死相比。
权力和荣耀所带来的安全感能维持多久？权力和荣耀可以让自己不再寂寞、不再孤独吗？这些东西赵敏都无法给予，可是周芷若发现，原来只要有赵敏在，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不需要讨好，不需要算计，不需要害怕被遗弃。当掌门罢了，当皇后也罢了，周芷若只要赵敏平安就好了。
赵敏危在旦夕，周芷若苦无对策，只求张无忌尽早回来。又几天过去了，赵敏的呼吸再度转弱，阿大沉着脸不时轻叹，周芷若乘阿大离开厢房时潜入探望，看着赵敏，周芷若也心中有数。张无忌再不回来，赵敏是死定了，而周芷若似乎也做了一命赔一命的打算。
可幸的是，张无忌终在危急存亡之时赶回来，跟随其后还有赵敏的哥哥王保保与玄冥二老。
有张无忌在场，周芷若只得回到自己投宿的客栈远距离观察，不愿被发现她正关心赵敏的状况。
两个时辰过去，终见赵敏的厢房有所动静，瞧见张无忌现身在客栈一楼，想必已替赵敏完成治疗，至少完成了其中一阶段的治疗。周芷若想了想，便往张无忌身处之地走去。
「张无忌。」周芷若站于客栈门前，显得清冷带点高傲。
「芷若！」张无忌一听是周芷若的声音，高兴之情溢于脸上，连忙走到周芷若跟前，道：「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瞧见张无忌风尘仆仆，想是为赶回来日夜赶路，所幸张无忌善良，愿意为赵敏奔波相救，可惜这并不是感恩的时候。周芷若脸无表情，道：「看来赵姑娘的魅力势不可挡，张教主连夜赶路，只为见红颜一面。」
「芷若，你误会了！我去看赵敏，是因为赵敏身中……」张无忌再愚笨，也知周芷若定然对赵敏万分痛恨。忆起当天大婚之时把周芷若抛下不顾，张无忌心中有愧，想必狠狠伤了周芷若的心。周芷若对自己义无反顾，自己却叫她在各路英雄前难堪，实在悔疚极了。凝视着周芷若，深情地说：「她于我有恩，如今她命悬一线，我应当相救。我可保证，绝无其他非份之想，无忌对你是一心一意。」
周芷若冷冷地笑着，讥讽道：「一心一意？却在成婚之时舍我而去？这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张无忌情急，抓住周芷若的肩头道：「芷若，请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我只是──」
周芷若一手拨开张无忌双手，道：「张教主，你无需向我解释，我只是小掌门一名，哪敢要张大教主交代行事何为？」说罢，转身要走。
「芷若！」张无忌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上前拉着周芷若的手。
周芷若含恨回头，严肃地说：「张教主，请你庄重点，男女授受不亲。」
张无忌见状，竟有几分畏怯，对周芷若可真是又敬又畏，只好放开手，由着周芷若离他而去。不知如何才能叫周芷若原谅自己，张无忌叹了口气。想到厢房内的赵敏仍未清醒，心中又难过几分。驱毒可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完成之时，还望待赵敏体内毒素都驱除之后，周芷若的气也然消掉。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心中有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