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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醒悟 ...

  •   身处于奢华的房间之中,但一心寄于此时仍躺在床上,已经两天不吃不喝的人身上,手冢虽然心忧,却什么都不能做。

      三天前,就是在他死去的第二天,接到消息终于赶来的,是他的父母。母亲撕心裂肺的痛苦,父亲心痛不已的暗自流泪,让他有生第一次,看清了父母对自己的爱。虽然他们不知道,但是那一刻,心里似乎沾染上了亲情的温暖。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目击者,手冢不忍迹部被警察盘问以后还要再次面对自己父母怀疑的眼光。暗自自责的迹部,在叙述一切的过程中,字字句句都带着这样的感觉。他恨不得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的后果,让手冢的父母误会之余,看向迹部的眼神都带着责备。

      因为尸体不能通过飞机送回日本,尽管迹部表示有私人飞机可以接送,但母亲却不想领这份情,火葬仪式终于决定在慕尼黑的殡仪馆举行。因为匆忙,身在日本的祖父和其他人不能亲临现场,为他身体送行的,加上他自己,不过四人而已。

      简单的葬礼过后,终于踏上了归国的旅程。虽然不放心迹部,但更放心不下母亲从始至终的神情恍惚。随着自己的骨灰,回到东京本家,迎接自己的,是满目的素白。

      这是消息传回来的第一时间布置的灵堂,跪坐在最上方的祖父一脸庄严的表情,如果不是那暗红的眼眶,看起来就跟平时别无二致。下面依次跪坐着并不十分相熟的分家亲戚和网球社的社员,整个画面异常肃穆。看着母亲把自己的骨灰放在最前方高台处自己的遗像旁,手冢站在门口,不知何去何从。

      手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置身事外,看着这场因他而起的不幸。看着祖父,看着父母,看着网球社社员,所有扛在肩上的责任被迫放下了,却也愧对了。

      明明很想离开,但是脚底似乎生根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神情萧索地看着他们一一陈词,真情假意,虚虚实实,不过如此而已。

      心,累了。

      手抚上心口的晶石,那剔透晶莹的质地,清丽明亮的颜色已经变得灰暗迷蒙,秘紫被浸染了一丝黑灰,隐隐的颓败。

      心中默念着迹部的名字,下一秒,已经身处于布置奢华的卧室之中。卧室中间那张大床上,一个厚厚的蚕茧密密的包裹着,透不进一丝空气,好像那床上的人想就这样将自己活活闷死。

      坐在床沿,想伸手安慰,却是满心的无力。

      一连两天,手冢什么都没做。

      没回本家,因为不忍看祖父一夜间苍老许多的佝偻背影,因为不忍听母亲不停懊悔自恼的哭啼,不想置身于那样窒息的环境中,没有让自己心安的人。没有回学校,没有去见那些日日相伴的队友同学,因为那必定是一样的阴云密布,他们难过的脸,会让手冢罪责愧疚,但这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他就这样陪着迹部在阴暗的房间里面呆了两天,不拉窗帘,不开电灯,不去上学,不见来客。不吃不喝,形容枯槁,半点生气也没有。他就这么躺着,拉着被子,盖过头顶,或许想闷死自己,或许饿死自己,或者就此睡死过去。

      不能替他痛,不能让他重新振作。深深的懊悔植入心中,手冢觉得自己很没用。陪在他身边,只会让自己随着一起堕落。那种死亡一般的灰败气息拉着他一起下降,那千百倍窒息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亏他还妄想着能否陪他一起承担些什么,以为在他身边能够让彼此心安。心有灵犀,那全都是狗屁。

      第三天,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终于照了进来,被强行闯入的冰帝网球部的队员们拉开了这仿佛好几年都不曾见过的曙光。手冢飘在半空中,看着他们将盛怒却毫无威力的迹部拉起,看着他被迫梳洗,穿戴整齐,然后强行塞入车,绝尘而去。

      手冢终于看清,看清他跟迹部之间的执迷不悟。都是一样掉入深渊的人,连互相取暖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越陷越深。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阴与阳,隔着苍茫的大海,他们会因为执念,溺死在海里。

      是时候离开了。

      走在东京的街头,和在慕尼黑的街头上游荡时一样的寂寥。如果那时候还怀着将灭未灭的希望,现在,他的前面真的是一点光亮也无。仿佛一夜间习惯了寂寞,也不会再无所适从。他只是走着,从这头走到那头,心乏了,停下来坐坐,抬头看着墨蓝色的天。他不会饿,也不会累,他不喜欢飘在空中,只喜欢脚踏实地。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见证了一场车祸,然后,终于找到第一个与自己同一时空的人,亦或者,魂。

      那是一个不过6、7岁的孩子,被卡车碾压而过,血肉模糊,死状凄惨。她奇怪并且无措,她的父母看不见她,身边的每一个路人都视她于无物,她只是偶然在人群中发现了手冢。他们能彼此看见,彼此听见,清冷如手冢,也感到微微的动容。

      即便毫无血缘关系,他们却感觉如此的亲切,就如同一对真正的兄妹,兄长清冷却温柔,妹妹天真而灵动。他们一路从东京来到了大阪,像漂泊的旅人,无牵无挂,淡薄却温暖。

      那段时间,手冢似乎回到了还活着的时候,还有着希望,不是行尸走肉,不是轻薄无依的魂魄。他们相互依存,看遍日本的大大小小的风景。

      温馨去的快,灾难来的也快。似乎每一个快乐背后都暗藏着杀机。手冢不知道,人死了以后,还会再死。前一次,是身体的死去,后一次,是灵魂的扑杀。

      幸子,女孩的名字。手冢一辈子都会记得的名字。

      那么轻灵快乐的孩子,瘦弱的小腿经不住快速的奔跑,扑倒在地。小小的,弱弱的嗓音努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国光哥哥,国光哥哥……”她满怀救赎的希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眼神,将成为他的梦魇,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一次一次的提醒他,都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她的后方,是手冢似曾相识的怪物,是他死前最后一眼隐约瞟见的怪物,是害他天人永隔,不复当初的怪物。

      尽管他那么努力的想要回头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然而弱肉注定被强食。

      手冢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怪物的嘴,噬咬着那个凄厉惨呼的孩子。他的身体因为一股强烈的恨意微微的颤抖。听着那凄厉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心里的恨意渐渐的积聚,那样强大的恨意让手冢四周的空气流动起来,全身上下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银光,吸引那怪物停下了嘴间的嚼动。

      幸子从怪物的嘴里掉落,重重的砸在地上,同时也砸在了手冢的心上。却在下一刻,在手冢焦急地要冲过去的时候,被身下突然出现的黑洞吞噬。

      看见这一幕,手冢失去理智的朝怪物直冲过去,手上举着从地上捡起的棱角尖利的石头,深深的扎进怪物的脚踝处,红黑色的恶心脓液溅出,泼了他满身满脸,那撕声大吼几乎震得手冢眼前发黑。忍住欲呕的感觉,趁怪物嘶吼的时候,再将一块石头狠狠的扔向怪物的腹部,天真的希望能够一下子将它洞穿,但一切毕竟只是妄想。

      扔出的力量毕竟不比狠狠扎进去的力量,怪物只是不痛不痒的抚过被扔到的腹部,然后被激怒的放生大吼。它迅速地一把抓起转身欲跑的手冢,大手慢慢的收拢,使力。被箍住胸腔的手冢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活活掐成两段。尽管如此,那双茶金色眼眸里,被愤怒与恨意点亮的火光却一点熄灭的迹象也没有。

      即使至死,也不能放弃,即使行到末路,也绝对不能妥协。

      怀着这样的心情,手冢死死的盯着怪物那恐怖面孔上的两颗血红色的眼睛。第一次,手冢对这样的颜色,感觉到恶心。

      绝望到希望,就是从这时候发生转变。眼前的怪物突然凄厉的嘶吼,它的身上突然出现一条由头上横亘到身下的竖线。红黑色的液体从中喷溅而出,再次将手冢包裹进一阵血雾中,身体陡然一轻,重重的摔落在地。那个怪物就这样在最后的一声嘶吼中消失不见。

      市丸银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明明全身被血污包围,看不到一丝明净的地方,眼睛里还被裹上一层还未消失的愤怒火光,那火烧的浓烈,仿佛要毁天灭地。但是这个纤瘦的身形只是脱力的坐在那里,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那浑身上下透出来的干净坚毅的气质,似乎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清丽。

      手冢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装扮的人了,而那第一次,同样发生在那个怪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那是一个,救了迹部一命的人。而现在,这样装扮的人,同样救了他。

      尽管如此,那个眯着眼睛,嘴角扯的老开的人,让手冢第一眼见到就有些不舒服。他告诉手冢,他是死神,并且犹似褒扬他灵压不错。灵压是什么暂且不说,手冢一心记挂着突然消失的幸子。他以为,这个所谓的死神既然救了他,也一定可以将幸子带回来。

      然而,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最后蹲在手冢身前。手冢不由得在心里升起一股警惕,尽管他知道,这对刚刚救了他的人来说,并不礼貌。

      手冢看着那唇线扬得更高的死神,慢慢举起他手中的刀。现在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在对方可能下一刻就拔刀砍来的时候,手冢只是轻轻的闭上眼睛,没有胆怯,没有认命,仿佛在等待重生。

      额头上被某种冰凉的东西抵上,手冢惊讶的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周身泛起的白光。在消失的最后一刻,那个死神缓缓的靠过来,在他的耳边留下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孩,回不来了哟。她是,被你害死的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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