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抹茶豆腐

26、第二十五章

　　这是安东第二次见到沃特大公爵，但是大公爵所给他造成的恐惧感并没有因此而削弱，相反，倒更强了。
　　大公爵倒是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是那双眼睛里所掩饰着的冷漠尖锐的光芒使得安东觉得不安起来。
　　“猊下。”他规规矩矩的向沃特大公爵行礼，“谢谢您的救援。”
　　“不客气。”沃特大公爵眼睛微微眯缝着打量着安东，同时用余光有意无意的瞥着站在一旁装背景的路易斯，“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保护每一名贵族，这是大陆血脉传承的基础。”
　　“不过。”他迅速的转换了话题，“至于这位纽盖特家族的继承人，我倒是很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林边的。安东，你要知道，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是的，猊下。”安东强自镇定，脑子飞速旋转起来想要寻找点什么借口，“您知道，这需要很长的解释，嗯，这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我想您一定会有兴趣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沃特大公爵微笑点头，“那么年轻人们，我想你们一定饿了吧，不如先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想起路易斯吃罐头时候的惨象，安东有些犹豫，但是看着沃特大公爵眼睛里的光芒，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希望别出什么意外。安东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

　　三人在餐桌前坐定，安东偷偷瞥着路易斯，果然发现他脸上如同翻书一样飞快掠过五光十色为难表情。
　　路易斯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肉块，唾液腺忍不住开始加速分泌。
　　但是还好他足够镇定，脑子里一瞬间闪过那次吃罐头的惨况。
　　吃还是不吃，这着实是个问题。
　　他低头假装陶醉于食物的香气，却在用余光偷偷看着沃特大公爵那里的情况。
　　于是，一双老狐狸和一双伪小狐狸的视线相遇了。
　　路易斯冲着沃特大公爵嘿嘿一笑，抄起刀叉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冲着肉排切下了第一刀。
　　坐在一旁的安东松了一口气。他不再多看，拿了刀叉彬彬有礼的吃起来。

　　“要喝点酒么？”餐中，沃特大公爵提议，“为你们这两位小朋友压压惊。”
　　“谢谢您的好意。”安东暗地里打了个寒颤，勉强笑笑，“不过还是不用了，猊下，如果酒后失礼的话我会很羞愧的。”
　　“也好。”沃特大公爵没再坚持，他露出和善的笑容，“那么安东阁下，请和我来书房吧，我有事情想要问你呢。”
　　“我的荣幸。”安东起身施礼，心里忐忑不安，他看看路易斯，“那么猊下，纽盖特呢？”
　　“我会妥善安置他的。”沃特大公爵笑，“你们都累了吧？”
　　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侍从进来。
　　“带纽盖特……”说到这里沃特大公爵看了安东一眼。
　　安东立时醒悟过来。“男爵。”他低声的说。
　　“纽盖特男爵。”沃特大公爵继续说下去，“带纽盖特男爵去休息吧。”
　　“是。”侍从躬身施礼，“遵命，猊下。”
　　之后他转向路易斯，再一次躬身施礼。
　　“纽盖特男爵。”他的声音无比的恭敬，“请您和我去客房休息吧。”
　　路易斯看看安东，当后者对他悄悄的点了点头之后，他爽快的起身跟着随从走出了大厅。

　　“安东阁下，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一直都深表遗憾。”
　　在宽敞的会客厅里，沃特大公爵以这句话做了开场白。
　　“哪里。”安东微微欠身施礼，“这些年长老会对于我的照顾我一直心存感激。”
　　“你不用说的这么生分。”沃特大公爵笑，“照顾贵族的后代对于我们这些老人来说是一种义务，这也是让大陆的血统能够传递下去的必要条件。”
　　他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默，安东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脸上陪着笑。
　　沃特大公爵上下打量着他，饶有兴味。
　　安东只觉得被这双眼睛盯得如有芒刺在身，坐立不定。
　　他却丝毫不敢表示出来，只好装作镇定的端坐在椅子上。
　　就在他脸都快要笑僵的时候，沃特大公爵再一次开口了。
　　“可是，你却在撒谎。”他悄然无声的移动到了安东的面前，赘皮下那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安东的眼睛，“你说了谎，年轻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猊下，您在说什么？”
　　“年轻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沃特大公爵起身缓慢且优雅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他的眼睛没有看着安东，可是安东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这种无处不在的威压所压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是么？”
　　沃特大公爵优雅坐在织锦缎的靠背椅上，一双眼睛再一次盯上安东的眼睛。
　　“对我们来说，大陆的血脉延续是最为重要的，不是吗？”他用苍老低沉的声音发问，“安东阁下，我想你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吧？”
　　“是的，猊下。”安东懵懵懂懂的点头，“您说的没错，猊下。”
　　“那么，你能告诉我那个纽盖特家小子的真实底细吗？”沃特大公爵忽然压低了声音，“安东阁下？”
　　“他……”安东猛然咬住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清醒起来，“他就是纽盖特家族的继承人啊，阁下，我想我已经说过这一点了吧。”
　　“孩子，你在撒谎。”沃特大公爵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紧紧的盯着安东的脸，“纽盖特家族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了，这一点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不是吗？”
　　“这个家族在几十年间都已经销声匿迹，大陆的名录上再无记载，那么请问，这个‘继承人’又是从哪里出现的？”沃特大公爵的声音依旧低沉，“或者说，这个‘继承人’来自外星，不是吗？”
　　“猊下，您，您真会说笑。”安东觉得自己额头已经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勉强否认，“所谓什么外星人什么的应该都是布莱德的幻想吧，您怎么会听信这么荒诞不经的说法呢？”
　　“是吗？”沃特大公爵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视线渐渐离开了安东，而是转向自己的手心。
　　“那么。”就在安东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沃特大公爵再一次慢慢的开口了，“你要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呢？安东男爵。”
　　他举起手，自手心掉下一条链子，链子上银质的项坠在微黄的灯光闪烁光芒。
　　“大陆的徽章是什么？安东男爵？”沃特大公爵的声音带着诱拐的意味。
　　“杉树花。”安东迷迷糊糊的回答着。
　　“那么，请解释这件异教徒的东西，安东男爵。”沃特大公爵的声音忽然之间变得严肃起来，他把链子扔到安东面前，上面的白狼正凶狠的盯视着他。
　　“请解释。”沃特大公爵的声音比深冬的风还要冷，“这是从所谓的‘纽盖特男爵’身上搜出来的。”
　　“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安东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猊下，他只不过是在那座废弃的城市里发现这个东西，觉得好玩才带在身上的。”
　　“也就是说。”沃特大公爵的眼睛重新眯缝起来，“你们穿过了森林？”
　　他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沃特大公爵猛然起身，迈着大步跨到安东面前。
　　“你们看见了什么？”他的脸凑到安东近前，鼻子几乎要贴上安东的鼻子，“你们看见了什么？”
　　“没有什么……猊下……”安东被吓得不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只有空房子，猊下，全是空房子。”
　　“是吗？”沃特大公爵一脸毫不相信的表情，“只有房子？嗯哼？”
　　“是……是的……猊下。”安东听着沃特大公爵缓慢深重的呼吸声，觉得背后汗毛一根一根倒竖起来，“只有……只有空房子……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他好不容易把话说的囫囵了一些，背心一下一下发凉。
　　一定都湿透了，安东心想。
　　有一滴汗珠自额角缓慢的滚落下来，很痒。
　　安东不敢伸手去擦，他强自镇定的坐在椅子上，和沃特大公爵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屋子一下子死寂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次第响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沃特大公爵笑了。
　　“好吧。”他直起身来，脸上满是阴鸷的笑容。
　　“即使我相信你所说的。”他踱回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但是，安东男爵，你要怎么解释那位‘纽盖特男爵’身上的武器以及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