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山水》Raphael

2、2

　　门刚打开一条缝，善弥就像缺乏耐心的猫一样挤进屋里。姬谷返过头把车停好，再度来到玄关的时候，善弥已经不在那里了，空荡荡的鞋架前只横着两只白色夹脚拖鞋。

　　姬谷弯腰把鞋子捡起来，放到架上。

　　为什么要穿这种不合时令的东西呢。说起来，他身上那件薄薄的衬衫也怎么看都不像这个季节穿的。

　　客厅里没有善弥。整个一楼都感觉不到善弥的气息。姬谷走进厨房，发现煤气和水都还是通的，只有电灯怎么按都不亮。姬谷想起了二楼的总闸，转身走出厨房，刚走到楼梯口，善弥的声音就从二楼传了出来。

　　“姬谷，我肚子好饿。”

　　“少爷，很抱歉，现在家里什么都没有。用超市里的东西凑合一下行么？”

　　“可以啊。”善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的声音比姬谷记忆中低了一些，但无疑是善弥的声音。

　　“那我马上去买。”姬谷说。“水和煤气都能用，你先洗个澡吧。要用电就把总闸拉起来，闸箱在你房间门口的墙上。……不，还是等我回来再拉吧。”姬谷想了想，改口说。

　　这一次他没能等到回答。

　　尽量早点回来吧。姬谷一边往外走一边想。

　　走出便利店，姬谷从一包未开封的烟里拆出一支，用印着便利店名的塑料打火机点着，浅浅吸了一口。温吞吞的烟流进肺里，在喉头打个转，带着一天的倦意从鼻孔喷出。

　　戒了有一阵子的烟有种隐隐的苦味。姬谷拎着满袋子的食品杂物往回走，每走一步，不真实感就滋长一分。

　　善弥回来了。消失三年后，善弥变成一个陌生人回来了。“呀，姬谷。你回来得好晚。”他这么对自己说说，仿佛只是前一天玩得晚了，在朋友家过了个夜，仿佛三年的时光从来不曾存在过。

　　简直像一个品味不佳的恶作剧。

　　他这三年去了哪儿？为什么他想尽办法都找不到？为什么现在他又回来了，恰好选在自己来旧宅的时候？不，这些暂且放下不谈，在所有这些问题之前，他最想知道的是三年前他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消失了。

　　姬谷一无所知。善弥知道，但未必愿意回答。

　　刚才的一切都自己的妄想或许更说得通。而玄关前分明摆着善弥的鞋子。

　　姬谷把烟按熄在门口的沙碟里，提着袋子走上二楼。

　　楼梯尽头一片黑暗。姬谷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脚边，推了推善弥的房门。

　　门无声地开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扑面而来的是老房子特有的陈旧味道，似乎还混着一丝淡淡的霉味。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屋内物品的轮廓便像照片显影一般渐渐浮现出来。书桌，壁橱，床，嵌在墙上的超大电视屏幕。一切都保持着善弥离开时的样子。

　　在床的位置，一团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浅浅浮起。姬谷猜想善弥从壁橱里找到被褥，然后这么马马虎虎把自己一裹就睡着了，连脚都没有好好盖住。想必也没有听自己的话去洗澡。

　　“少爷。”试着叫他一声，没有反应。姬谷伸出手，想把被他揉成一团的被子铺平。

　　就在这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身体仿佛瞬间腾了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姬谷的背已经结结实实砸在了床上。一股力量压在小腹，整个人动弹不得。淡淡的霉味包围了他。

　　“善弥少爷。”姬谷的声音里略微带了点严厉。

　　善弥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温热的呼吸吹在脸上，姬谷这才意识到善弥的脸离自己有多近。一种类似既视感的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逝。黑暗中，善弥跨坐在姬谷身上，和许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