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五月卷·六 ...
-
挂掉了电话，停在走廊一边听电话的女播报员低下头，面无表情的。
“早月小姐，裕子夫人说，让你后天务必出席有栖川宅的聚会。届时，如果早月小姐不出现，司机会直接去你工作的地方接你。”
耳边依然回响着刚刚那头电话中，有栖川家的管家齐藤冰冷如机械一般的话语。
那分明就是威胁要她出席有栖川家的聚会，所谓的聚会，不过是那群所谓的贵族后裔找个借口齐聚一堂互相算计互相炫耀而已。
神代早月以前也有参加过，从她的母亲离开日本之后，她被当做代替品，每逢这样的时候就要她去做做样子。那些长辈们在交谈的时候，往往会牵扯出他们的晚辈，神代早月这一辈人就成了长辈们做比较的玩物了。昨日的种种，如今还历历在目。
“我的那个孙子啊，刚刚在东京地区的剑道比赛里表现还不错……”
“我们家美枝子在XX学园，她说很喜欢这所学校，也难怪呢，这学校可是东京里有名的私立学校呢……”
“哎哟，我家那小子今年要国小升国中，他都自己想好了要进哪所学校了，完全不用我们操心……”
……
作为有栖川家主有栖川仲人外孙女——大小姐理梨的女儿，神代早月的出现也是备受关注的。尤其是那些与有栖川家相熟的贵妇人们，一直都羡慕妒忌着有栖川理梨，可惜有栖川大小姐完全无视她们的这份特殊情感，所以她们将目光投向了她的女儿，想要从这里找到一个缺口——如果理梨的女儿平庸无为，那理梨以及有栖川本家也会蒙羞。而在这些妇人的潜移默化之下，小一辈的也关注着神代早月这个外姓者，时刻想要找机会抓她错处嘲讽。但也要看她给不给机会他们了。
一个分家的小姐微笑着问一旁娴静的神代早月，“听说神代桑现在在XXX中学上学，平时在学校有参加什么社团吗？”XXX中学，是一所高材生聚集的私立高中之一。能考进那里，成绩不会差到哪里，但一群高材生齐聚一堂，谁依然独占鳌头，谁被踩到底下，那可是说不定呢。
其他几个跪坐在一起的小辈也竖起了耳朵听她们的话题。
察觉到这个女生的意图，神代早月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毫不含糊地说出真实情况，“一开始的时候有参加新闻社，后来因为当选了生徒会会长，就退社了，毕竟要兼顾学习和生徒会的事务，已经让我有得忙了。”语毕，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个比她年小一岁的女生脸色一下子黑了。
有栖川家容不得神代早月成绩不好，平庸无为，而她的好强心也是。所以她唯有付出比别人多的时间，做更多的努力。她付出的，她获得的，自然不能让他们践踏。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不了哪里。
而神代早月只是淡定地跪坐在那里，无意间地一抬头，接收到来自不远处外祖父的一瞥。
依然是那种严肃而冰冷的目光。
她的外祖父有栖川仲人，就算她保持成绩在年级里名列前茅，成为了生徒会会长，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获奖，在有栖川家的聚会上压倒一片同辈的风头，这些都是有栖川家众人对她的期望，但她努力地去回应，却还是没有得到他们的认同。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他们原来期望的那个人罢了。
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自己，神代早月将手机收好，然后继续刚才前进的方向。
现在可是工作时间，管有栖川家去见希特勒还是本·拉登。
为了让自己不去想有栖川家的事情，神代早月工作狂的模式全面启动，当天要报道的新闻材料，即将要报道的材料整合，已经采访的录像……连部分小早川的活也抢了，一个下午忙个没影，让小早川等人吓到了。
“早月桑这是怎么了……”
“好恐怖的早月桑……”
这是小早川和安藤在神代早月背后的对话，看着那个认真看稿一副“谁也别来打扰我”状态的女人，两人纷纷抖了抖。
其实，神代早月也不像表面那么冷静理智，至少不是时刻都是，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让她烦躁失控。
她只是还没调整好而已。
因为神代早月没说，再加上凤镜夜去了京都开会，一直到她去了有栖川家的聚会之后，他才得知，这已经是后话。
脱了脚下的木屐，踏上那有一段历史的光滑实木地板，神代早月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第一次没有母亲的陪同，独自踏进有栖川大宅的那时候。同样穿着庄重宁静的和服，跟着女佣走在古老的实木地板铺成的走廊里，走向那个她不喜欢的世界。
有栖川家的聚餐，向来都是要穿和服出席的，就算神代早月多不愿意来，还是不能随意地穿上职业套装就赴会。
虽然准备时间比较匆忙，但庆幸神代早月的身材比较匀称苗条，去了定做和服的店里选了一套紫色底衣襟衣摆以及袖子上有渐变色满天星花纹的振袖和服，同时量身改了改尺寸，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左脸侧的头发夹到耳后，别了一个精致的满天星花簇发夹，就算是平时干脆利落的短发，这一刻也是带着与身上和服相配的温婉娴静。
由女佣带着，先去见了有栖川家的长辈们。
在前往会客室途中，第一次见到舅舅的儿子和谷，舅妈有栖川纱杞和舅舅有栖川理人是联姻结合的，婚后多年才有一子，是在神代早月去了美国之后才生下的独子，有栖川和谷。对于独子，夫妇两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捧到他的面前。年仅6岁的孩子也被宠成了骄纵任性的脾气，见到神代早月这个比他年长十几岁的表姐，也不理不睬的，直接捧着他的游戏机就从她身边而过。
神代早月在想，果然是一家人，都一样的高傲自负，就连包子也没木芽家的那只小豆丁可爱。
到了会客室外，女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应声，然后缓缓地拉开了纸门，微微躬身请神代早月进去。
会客室里除了外祖母有栖川裕子，还有舅妈有栖川纱杞和舅舅有栖川理人，外祖父有栖川仲人依旧不怎么待见她，而她也无所谓。
“日安，外祖母，舅舅，舅妈。”一身紫色和服的神代早月跪坐在榻榻米上，对着长辈行礼，点缀着满天星的振袖在榻榻米上铺开，如同紫色闪蝶的翅膀展开一样。
“早月这些年长大了不少呢。”首先开口的是舅舅有栖川理人，因为和姐姐理梨的感情不错，顺带也成了有栖川家里唯一真心待见神代早月姐弟的人。不过神代早月的弟弟淳在母亲离开日本之后就未被邀请来过有栖川大宅，他自己也表示才不想来。
“既然回了日本，早就应该过来本家打声招呼嘛。”
“很抱歉，因为临时受到工作邀请，匆忙回国，工作的事情一直都比较忙，所以耽搁了。”
“就算工作再忙，难道不应该到外祖家来拜访吗？”
“是我疏忽了，外祖母。”
“分家的人上次聚会就已经在问，问我们家不是有个在做新闻报道的外孙小姐吗，怎么都不露面。你让你的外祖母和舅妈我怎么跟别人说？”
“既然这次来了，就跟着你的舅妈一起去接待来客吧。”
“嗨。”
在有栖川理人离开以后，有栖川家的两个女人对着神代早月这个外姓之人轮番轰炸，那语气中无不透露着傲慢和藐视，这两个傲慢的女人似乎都不怎么看好神代早月的工作。而对于她们的言语，虽然有些不耐，但神代早月早就习惯了。
用弟弟神代淳的话来说，这群人说的话，是人听的吗？
正打算贯彻一贯对有栖川家的人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政策时，“凤家三子”这一名词从有栖川裕子口中说出。
“你和凤家三子还有来往？”那个身穿玄色底白色花纹小留袖和服的妇人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瞟向跪坐在前方的外孙女身上。
神代早月愣了愣，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可不相信她和凤镜夜还在来往的事情，有栖川家的人不知道。在听到外祖母提凤镜夜的时候，她想起了以前，就算她和他低调交往，有栖川家的人还是知道了，当时有栖川家曾想过让她与凤家的联姻。不过，后来他们分手了，她出国留学，他们的这段关系结束，有栖川家的算盘也就打不响了。现在，是打算重新盘算如何利用她和凤镜夜的关系吗？
“凤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可惜了那是第三子。”有栖川纱杞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满意神代早月来往的是凤家第三子。治愈系凤家一向都相对低调沉稳，而这位留学归国后进入凤家产业管理层的第三子，据说能力不错，但上面却有两位兄长。有栖川本家孙辈只有神代早月一个女孩，虽然是外姓之人，但一直都是他们认为的血亲联姻工具。有栖川纱杞希望神代早月的联姻能够帮到她的儿子和谷，成为他将来继承有栖川家的助力。凤家三子，显然不是最佳的对象。
神代早月抿了抿唇，在垂眸的一瞬间，眼底划过不悦。“他是凤家第三子，对我来说有问题吗？”
凤镜夜虽然是第三子，能力却远远在他的兄长之上，他的能力得到认同，只是这个男人成长之后作风内敛低调了，以至于外界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仅仅停留在他是凤家三子这点。先不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复合，就算他们已经复合了或者从来没有分手，他与她之间，要怎样来往，是有栖川家的人应该插手的吗？而且，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连凤家三子都不满意。不知道如果凤镜夜知道他被有栖川家的人“嫌弃”，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今天的聚会，还邀请了一些客人，待会你舅妈会介绍宫泽家的长子给你认识，宫泽议员家的这位公子与你年岁还算般配，现在在总务局工作。我和你舅妈都觉得你们或许会合得来。到时候就由你负责招待宫泽君吧。”
那个一脸冷漠的老妇人说出的话，让神代早月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讽刺的笑意。
原来，让她务必出席这次的聚会，是要她去结识对有栖川家有利的政界要人的公子。这算是变相相亲吗？不知道凤镜夜知道她还被安排“相亲”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有栖川家的聚会，各种各样精致的和服与剪裁合身的西装穿梭在古老宽大的有栖川大宅，神代早月被外祖母和舅妈带在身边，跟着她们去和那些久违的或者陌生的面孔打招呼，看着他们虚伪的言笑晏晏，听着他们的问话，不卑不亢地回应着，期间多少次将那些不怀好意的话语打太极一样推了回去。以及碰见外祖父时，那年老的掌权者冷漠的一瞥。
这样的一个小时，比在NHK总部和外出采访现场间奔波让人更疲倦。
神代早月虽然替舅妈接待宫泽家的长子宫泽弘智，不过是出于礼貌，以及想看看有栖川家的那两个女人想怎么玩这把戏，但从头到尾都不打算顺从她们的安排将自己贡献出去，想都别想。
在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之后，相对于神代早月脸上客套的微笑，对方的笑容比较热切一些。
男人的长相虽然不及凤镜夜等人，却也不差，政界世家出身，却比政客要温和平易近人一些。而立之年，有着独特的成熟男人的韵味。
“神代桑的报道很出色，我平时也有看，今天竟然可以见到本人了。”宫泽答应来相亲的一个原因，就是对这个女播报员感兴趣。不然也不会从家里安排的那么多相亲对象中，选了她。平时在新闻报道上看到这个日本新闻界新鲜的面孔，干练从容，认真细致，他跟许多人一样被这个新鲜面孔吸引了。如今见到本人，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年轻优雅，将身上的那一身和服穿出温婉娴静的气质来。
“宫泽君过奖了，刚回国不久，工作的事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其他前辈学习。”神代早月谦虚地回应着对方的话。
聊聊各自的事情，从双方的工作到喜好，几乎都是一问一答几个来回，然后沉默片刻，又再有些不太自然地打破沉默。
宫泽弘智为人比较温和，举止言行间带着几分儒雅的气质，真的很难看出这是政治世界出身的。
不过他鼻梁上的眼镜让神代早月想起了凤镜夜，凤镜夜这个商界的贵公子，相比于宫泽弘智，简直就是阴险腹黑的铁公鸡。经过他手，一点点财富也可以翻倍再翻倍，他天生就是这方面的料子。这男人已经从凤家的“治愈系”产业向着更多的行业伸手，例如，那次的日本料理餐馆就是他的产业之一，还有据说是去年收购的北海道的牧场，专门为凤家的医疗地提供上等乳制品和肉类，最近还貌似还在国外投资了不知道什么的产业……这些都是他以KO之名的个人产业，在凤家的那份，只是给外人看的而已。
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还身处京都，还是已经回到东京……
“神代桑？”
对面男人的呼声将神代早月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走神了。为自己的走神有些尴尬的说了声“抱歉”。
之后，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在丰盛的晚餐过后，有栖川家的这场聚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宫泽提出送神代早月回家时，有栖川家的长辈们对着他们少少露出欣慰的神色。但神代早月本人并不怎么愿意，宫泽对于她来说，还只是个刚认识的男人，并不熟悉，她不想和他过于亲近。
正当她在有栖川家外边纠结着怎样拒绝宫泽的好意时，她看到了熟悉的迈巴赫62。
看到车窗缓缓降下一半，神代早月的嘴角微微勾起，今天在有栖川家的种种给她带来的乌云，渐渐退散。
“宫泽君，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有人来接我了。”说着，神代早月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迈巴赫62.
宫泽愣了一下，最后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着那个身穿紫色和服的女人走向那辆迈巴赫62，他看到，她的嘴角一直带着刚才没有的笑意。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里面伸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而女人的手毫不犹豫的握住了那只手，钻进了车里。
之后，车门关上，车开走了，而宫泽依然站在有栖川家的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五月卷·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