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四月卷·十八 ...
-
原本以为一醒来就可以见到的那个男人，终于成了女生醒来后看到的第二个人。
一脸疲惫，急匆匆跑过来，相比于平日，还真是狼狈，连眼镜也没有戴。毫无遮挡的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一种温暖而炫目的光，让人的视线无法移开。
忍足刚才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他实在很累，这一场手术仿佛耗尽了他的所有精力。又想在华谷夏初醒来的时候马上就去看她，所以干脆穿着无菌服在隔壁打瞌睡。一听到小护士的喊声，马上就过来。
男人俯身，一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伸出了，似乎想要摸刚刚苏醒的女生，但想起在手术室时突发的危机情况，他犹豫了。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那个时候他慌了，他害怕会像梦境中的那样。那一刻，他所有的思考力和行动力全都凝固了，愣在那里，直到朝田的一句“难道你要这样站着看着她死”才清醒过来，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最终，他们成功了，成功地将这条鲜活的生命从死神手上抢了回来。
女生感觉到男人的犹豫，习惯性地挑了挑眉，却没有平日里的嚣张霸道。
华谷夏初抬起一手，抓住了男人停留在半空的手。他的大手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的因为住院而带上几分苍白，他的大手暖暖的，而她的手却凉凉的，或许，这样正好互补。
感觉到女生的手凉凉的，忍足微微蹙眉，然后将那只略显苍白的手握紧。
“你现在感觉怎样？”年轻的外科医生抬头看了一下那些医疗仪器，血压，心跳等一切都还好，如果这样保持下去，应该不会出现手术后并发症，很快，他的小豹子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似乎有点糟糕。”华谷夏初眨了眨眼，刚动完手术，她还带着鼻导管输氧，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女生一说“有点糟糕”，她家男朋友就慌了，手忙脚乱地起身想要给她检查，看看哪里出问题。如此的慌张，一点也没有心外科年轻有为的忍足医生冷静理智的影子。
显然，这样的忍足，让华谷夏初看得有点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起身。因为动作大了点，牵扯到胸腔的伤口，这下子倒是真的有点糟糕，其实真的挺痛的……
结果，她痛得一皱眉，心疼的又是某人了。
“你怎样了？刚动完手术就不要乱动嘛，万一伤口又裂了怎么办？”忍足在床沿坐下，一边唠叨着一边想要去检查女生胸口的伤口，结果收到了某只小豹子投来的看“色狼”的眼神……他有点想要泪奔……
“我是说你啊，你似乎有点糟糕。”华谷夏初鄙视地指了指某个不淡定的医生。
“我？”忍足这下倒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糟糕了？除了穿着无菌衣有点难看之外，哪里糟糕了？
“你看你，黑眼圈，须根都出来了，难看，如果你换上一套破衣服，你可以去当流浪汉了。”
“……”果然，他的小豹子毒舌的功夫时刻也不少。不过，他是不是可以把这当做是她另类的关心？
“提前告诉你一声，我不会和‘流浪汉’私奔的。”女生一脸嫌弃地看着男人。
在听到“私奔”的时候，忍足笑了，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发自内心最灿烂的笑容。他的小豹子是在说，愿意和他一起私奔？啊咧，这个提议，还真是不错呢，虽然，他们根本就用不着私奔。
忍足托起女生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如绅士，也如骑士一般，“啊咧，如果要和夏初宝贝私奔，我一定会以最帅的形象出现的。”
虽然因为男人的这个举动而感觉到心跳加速，那颗刚刚动完手术的心脏。但华谷夏初还是决定，才不要让忍足发现，所以故意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不过，这个男人，一点也不介意。她想，如果不是因为她刚做完手术，他肯定会继续闹的，他怎么说也是一匹狼，一匹色狼。
事实上，忍足现在也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吻他的小豹子。不过，他还没得出个结果，加护病房门口就传来干咳声了。
两人看向门口，只见朝田，小泽还有小护士都在看着他们。干咳的似乎是朝田，而小泽一脸打趣地看着忍足，小护士脸红红的。
“好了，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就等一下吧，先给她检查吧。”护士长也进来了。
忍足耸了耸肩，和朝田等人开始给华谷夏初做检查了。
华谷夏初手术后的情况比朝田等人想象的要好，毕竟年轻，毕竟平日喜欢运动，身体恢复得比较快。没两天就从加护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了，依然还是之前那间病房。
华谷夫妇将他们的决定告诉了华谷夏初，他们说，他们决定给各自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如果试过了还是没办法再一起，那就分开。
对于父母的决定，华谷夏初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毕竟，这是他们两人的事情，而她，只是他们的女儿。虽然，从一个儿女的角度来看，就算她已经二十岁成年了，还是不太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婚，他们离婚了，这个家就不完整了。但同样的，她也不希望为了保存这个家而让父母勉强在一起，谁也不会幸福的。
人总要长大的，总要少一点任性，多一点成熟理性。而且，华谷夏初，差点就去三途川转了，经历过生死，她更加应该长大了。
就在华谷夏初转回普通病房的第三天，西野寺主任终于把忍足叫去办公室了。
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掌权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办公桌前被他叫进来的墨蓝色头发医生，而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是一个黑发医生。
其实今天的到来，忍足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面前的这个心外科的掌权者让坐在忍足一边的神宫司列出忍足最近的违规行为，从插手亲属病历到私自将来历不明的医生引进医院等等，一些有的，一些没的都有。其实他们都知道，归根到底，不过是忤逆了他们的掌权者而已。
西野寺主任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冷酷的严肃，神宫司嘴角幸灾乐祸的弧度，忍足却没有让他们看到他的不甘和紧张无措，一脸平静的，分明就是华谷夏初说的“扑克脸”。
他不甘心，但这是早已经预料到的事情，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反抗。
“忍足医生，枥木那边的分院正好需要人手，你就去那里吧。”西野寺双手相握搁在桌上，脸上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但仍然可以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
主任的话，成功地让忍足冷静的扑克脸有那么一瞬的惊讶。这分明就是流放，从东京都下放到其他小医院甚至可能只是门诊，不说归期，也不说怎样才能调回东京都，只是说“你就去那里吧”。几乎这样下放的医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回来这所医院的。而自己和医院的合同还没到期，除非他想要辞职或者被解雇，否则，他只能服从。他知道，身为心外科掌权者的西野寺，有的是方法让他只能服从。
“你最近抓紧时间将工作交接给其他人，早点过去那边吧。”西野寺知道，以忍足侑士的性格，就算他现在手头上有他们的把柄，但如果揭开了这张底牌，会牵连很多人的。他赌忍足侑士不会这样做，之前不过是因为关系到那个心脏副神经节瘤的病患，这个人才会以此来威胁他们而已。
忍足没有反驳，只是握紧拳头，保持沉默。西野寺猜中了，现在，除非触犯到他的底线，否则他不会为了反抗而牵连那么多人的。这些人之中，有的不过是没有能力反抗而被迫陷了进去而已。
现在的他，只能服从。
靠坐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杂志的女生，胸口开刀的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痛了，也渐渐在愈合，不过她的父母非常配合她的那个“老男人”，统一意见让她好好休息就是呆在床上不要乱跑，就连她想要让翔子阿姨带熊太郎小姐来医院的庭院见见她都不准。
或许是因为忍足为她做的这么多事情，她的父母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看好她的男朋友，母亲甚至还很欣赏忍足，总是说让他多照顾她。
不过，父亲每次看到忍足和她亲近一点，就会不经意地皱眉，估计如果忍足对她不好，她的父亲会第一时间劈了他。
想象着忍足可能会有的苦脸，华谷夏初很不厚道地低下头偷笑了。
“笑什么？”忍足刚进门就看见他家小豹子低着头笑。从西野寺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忍足特别想要见华谷夏初，但他不打算在这时候告诉她，他要去枥木的事情，他不想她担心。
“你是在偷懒？”华谷夏初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忍足竟然有空过来，她知道，他并不空闲的。
“想见我的宝贝了，偷懒就偷懒了。”
忍足直接坐到床沿，伸手揽过女生的腰，他看到了女生因为他的那句“宝贝”而鄙视地翻了翻白眼。她之前已经说过了，这个称呼让人牙酸，说他恶寒……可是，无可置疑，这个差点就失去的女生，对于他来说，比宝贝还要宝贝。他可以为了她忤逆自己的上司，不顾其他人会被牵连地威胁上司，就算是被下放，能够保住了她，也值得了。
对于忍足时不时亲密再加糖的肉麻言行，如果这个人不是他，大概她早就翻了翻白眼直接拿球棍送他一程了。但是这个人，是忍足侑士，一个在她人生低谷的时候，在她身患重病的时候陪着她不离不弃的男人。
“我想去散步。”整天闷在病房里，如果没有忍足的点头，她是别想去外边走走，就算是主治医生朝田，只是一句“日常一切交给忍足医生决定好了”之后就不管了。华谷夏初决定，还是对她的老男人下手好了。
忍足捏了捏女生的脸，“撒娇要有撒娇的样哦，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带你去散步吧。”他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得寸进尺呢？
女生额角爆开一个十字路口，随手抄起一旁的杂志就拍那个得寸进尺的老男人。竟然和她讲条件？她像是在撒娇吗？
“忍足侑士，给姐有那么远滚那么远啊！！”
发飙的小豹子可是不好惹的，忍足还是摸摸鼻子走人了……
很快的，忍足被下放的消息开始在医院里传开。虽然上头还没有正式说明，被下放的对象也没有出来承认，但大家都明白，这个年轻医生忤逆了他的上司，所以被下放了。
当忍足开始将自己跟进的病患移交给其他医生的时候，大家知道，他被下放已成定局。
忍足的父亲在大阪也收到了消息，打了电话来。忍足的父亲忍足瑛士是日本医学界消化外科的权威，如今是大阪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消化外科的主任教授。不过这个医学界的权威却从未为自己儿子的前途铺路，甚至还提前跟他说了，不要去大阪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不过就算他人在关西，但在关东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听说，你被你的上司下放了。”
“是呢，要去枥木县的一个小医院，大概一时半会都无法离开那里回来东京。’
两父子通过电话，东京和大阪两座城市隔着遥远的距离，如同闲话家常一样说着如果在别的家庭里会发生大争执的话题。
“我和你妈妈听说你为了一个女孩子而得罪了你的上司，我们都感到很惊讶。”
“是吗？下次找个时间带给你们看看吧。不过你可要让妈妈不要对她说什么‘快点嫁到我们家吧’之类的话，她还在读大学而已。”
“……”
……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才成为医生没多久就被下放了，貌似有点失败。”
忍足知道，生于一个医学世家，他们向来都被寄予很高的期望，大家都认为，他们必定会有一番成就的。而他如今竟然被下放了，父母应该会失望吧。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不，你比我们想象的要优秀。”
“……”父亲的话，让忍足有些意外。
“如果换做我是你，那个女孩是你妈妈，我也会和你一样。”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看着办公桌上的全家福，目光落在那个有着自己年轻时影子的少年，嘴角勾起欣慰的笑意。这照片是十几年前拍的，当时一家人搬到了东京都。他的儿子，一向早慧，年少老成，他们确实对他期望很高，但他们更加希望，他当一个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病患的好医生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作为医生，肩负着救死扶伤的神圣责任，但是如果我们为了前途兢兢克克地连自己重要的人都挽救不了，有好的前途成功的事业又能怎样？如今你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被调职下放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前忍足瑛士总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换女朋友如换衣服很荒唐，如今，他的儿子终于遇到那个让他愿意定下来的人了，而且为了保护这个女孩而做出努力，他觉得他的儿子这个时候才算真的成熟稳重。“侑士，如果你是金子，不管你去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我相信你也不会一直呆在枥木坐以待毙的，对吧？”
听着父亲的话，忍足觉得，心放松了很多。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已经足够了。
“知子莫若父，爸爸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一直呆在枥木的。”他自然，有他的打算。现在他还不能反抗西野司主任，但是不代表他一直都不能和西野司等人抗衡的。因为，他是忍足侑士。
朝田离开了，他本来就只是收到忍足的求助E-mail才回来日本的，日本的医疗界，还是不太适合他。相比于这里，还是那些地方比较需要他。于是，这个天才医生在华谷夏初手术后情况稳定无碍之后，又离开了日本。至于去哪里，他去的，是需要他的地方。
急救科的主任对于朝田的离去深感惋惜，他试过用高待遇来挽留的，但朝田并不接受而已。
华谷夏初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伤口愈合情况很好，血压也恢复正常了，身体各项机能指数都不错。忍足和小泽等人一致同意她出院，回家休养，只要定期回医院做复查就可以。
而忍足的工作也交接得差不多，他被调到枥木县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准备出院的华谷夏初知道了。
无意中从护士们的谈话里得知忍足被下放的事情，华谷夏初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什么还没告诉她？可是想一想，也知道他大概是不想她担心。再想一想，也大概知道，他之所以会被下放的原因——因为她吧。可是他竟然不自己告诉她。
“BAGA！BAGA BAGA！”
女生带着几分恼怒的“BAGA”，忍足什么也没说，只是好脾气地照单全收，看着她的眼中依然是宠溺。忍足知道，她知道了他调职的事情。
而骂“BAGA”的女生在又骂了几声之后，看着男人嘴角的微笑，一想到他明明应该前途一片光明的，突然被下放，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了，还有替他感到不甘。站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颈间。
忍足侑士就是笨蛋。
抬起手环住女生的腰，忍足低声哄着，“只是被调职而已，又不是被解雇了。而且，枥木县的草莓可是很出名哦，我会寄草莓给我的宝贝夏初哦。”
“哼，谁稀罕你的草莓，我全都给熊太郎吃。你竟然不自己告诉我，要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狼外婆，你欠揍啊。”女生说着，直接就咬了一口某人的脖子来解恨。现在，她可以明白，为什么她之前倔强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因为，现在的她，也感受到了，她更加希望，是他自己告诉她的，他的事情，他的喜怒哀乐。
“轻，轻点！宝贝你还真的不心疼我的……”突然被咬的某医生疼得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小豹子又咬他了……
在忍足离开东京都去枥木的那天，华谷夏初已经出院了2天，她没有去车站送他。只是在他上车之前打了电话过去。女生说的话不多，却让电话这头要调职离开繁华首都的医生忍不住勾起嘴角。因为电话那头的女生说：
“如果让我知道你在那边花心，你就死定了，侑士。”
他的小豹子，终于叫他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四月卷·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