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三月卷·十八 ...
-
穿着一身黑色刺绣旗袍的黑发女人微微倾身，暗红色的眼眸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颈间的墨玉，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触上那有灵气的玉，另一只手握起了少女的手。闭上眼睛，一边感受指尖下的玉的灵力情况，一边了解少女的状况。
一旁的黑色摩可那和两个平时活泼的小女孩也没有吵闹，紫灰色头发的少年沉默地握紧了拳头。
半响，魔女睁开了眼，松手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高叉旗袍露出的白皙修长的双腿交叠，
“玉的灵力很活跃，本来这块墨玉要吸收上千百年自然中的灵气才可以开启时空之门，现在被人为的灌注灵力进去，难免有些不稳定，这也难怪你的灵力失控。”壹原侑子暗红色的眼眸注视着那个来自未来时空的少女，只是短短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原本重归平静的灵石又一次活跃起来，也幸好这个少女灵力那么充沛，不然根本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果然是这样。”樱庭花见低声说了一句，从自身的感觉，不难猜出这样来。当年被封印的灵力在被魔女解封之后源源不断地灌注进墨玉，这块墨玉毕竟只是一块灵石，吸收她的灵力的速度和程度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估计离回去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一想到“回去”一次，不由得握紧拳头，躲避开来自迹部的关注的目光。
“嗯，或许到墨玉吸收灵力足够了的时候，你的灵力已经没有封印之后的程度了，这样也无所谓吧？”魔女知道，这个少女的灵力是与生俱来的，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灵力高就好的，尤其是在幼年时候，灵力反而会为他们找来杀身之祸，所以很多有出生就有灵力的孩子会夭折在幼年，而幸运成长的灵力者不多也是这个原因了。
“嗯，只要还有一点点，能够看到我的妖怪幽灵朋友们就已经很开心了。”樱庭花见说不出没有灵力也无所谓的话，毕竟那是在她身体里陪了她那么多年的一部分，还有那些妖怪们，如果有一天她也想迹部阿姨那样看不到他们，她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她什么时候要回去？”发问的是坐在一旁的迹部。
“估计是在年前，毕竟她是来自未来的，如果她在这个时空跨过了新旧年的交替，就算回去了，时间也会乱掉的，她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吧。”壹原侑子自然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其实她可以看到的，他们之间的那个无形的线，并不是那么容易中断的，未来的他们，并不是没有希望。
“如果她留在这里呢？”少年怀着一点点希冀说了一句。他还是不能很冷静理智地面对她将要回去的事实，果然自己还不够成熟。
“不可能的。”魔女暗红的眼眸直视着少年，那抹红光底下的冷寂让少年产生畏惧，缓缓地开口，说出冷酷而理智的话语，“就算她不想回去，这个时空也不容许她继续留下的，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意思就是说，就算来自未来的少女愿意留在这个时空，她也不会让她这样做，就算是让她消失在时空漩涡之中，也不能让她打乱时空的秩序。当然，最好他们就不要逼她做到这一步，毕竟这个孩子还是挺有意思的，她也不忍心对她出手。
迹部沉默不语，眼帘半垂，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突然，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他的拳头，迹部一抬头就对上樱庭花见澄澈明亮的眼眸，如同泛着阳光的琥珀色，和少女一样带着微笑，就算没有言语，她也可以抚平他心中的不良情绪。回握她的手，迹部尽量的紧握这只将要无法触摸的手，就算是她要回去，他也要握住她的手到最后。
在回去的路上，夜色早已降临，迹部带了樱庭花见去吃她最喜欢的意大利面，在装潢和布置讲究的正宗意大利餐厅里，全场就他们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特别扎眼。
点餐之后，迹部看着他的小女友不知何时从书包里翻了一个笔记本出来，低着头写着什么。
“在写什么？”迹部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探身过去看，毕竟如果她愿意给他看让他知道，自然会给的。
“行程计划表。”少女头也没有抬起，继续写，一边想，一边写。
“行程计划表？”
“嗯，要在回去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都做完，所以要好好列出来，不能漏掉。”
迹部看着樱庭花见认真地写着，就没有打扰她了，不过还是很好奇，她想要做的事情，会有哪些呢，会有多少是和他有关的呢？
一直到晚上回到迹部宅，临睡前，樱庭花见才把她写了又补充得差不多的列表给她家多啦a梦看，娟秀的字迹在笔记本米色的纸上，列出了一项项她想要做的事情，足足好几页。
迹部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翻看着樱庭花见的笔记本，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不舍和苦涩的味道在心头泛起，最后看到蜷缩起腿坐在他身边的少女，才微微勾起嘴角。
【在回去之前一定要做的事情：
1.要让多啦a梦骑自行车载我一起上学放学。
2.学会做约克夏布丁。
3.补上欠多啦a梦的生日礼物。
4.至少要在跳舞机上赢向日一次。
5.和多啦a梦去海边，还有去拜祭爸爸。
6.去神奈川吃福田大叔家的草莓大福。
7.找座敷童子和雨童子，跟她们说谢谢。
8.去告诉9岁的我，关于未来会遇到多啦a梦的事情，将钥匙扣给她。
9.完成明的心愿，让她成佛。
10.和多啦a梦去看一场电影或者演唱会，嘛，最好就是我最喜欢的XXXX的演唱会了。
……
51.和那些知道我来自未来和不知道的大家说再见。
52.和多啦a梦分手。】
在看到最后，迹部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可以想象她在写最后的一部分时，眼睛红红的样子。伸手捞起那个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少女，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
“Ne，我是不是很贪心，想做那么多的事情。”头靠在少年的肩窝，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啊恩，是挺贪心的。”迹部顺着怀中少女的长发。还真是挺贪心的傻瓜，不过，他比她更加贪心。她想要做的，他会陪她一起去完成，还有更多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真情愿和她是在这个时空，十六岁的他遇上的是同样差不多年纪的她，而不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不认识他的九岁的孩子。
“其实还有一些一时间没想起来的……”
“呵，你还可以更加贪心一点。”
“Ne，世界上最华丽的多啦a梦，如果我在跳舞机上赢不了向日，你会帮我的吧？”
“……”
“还有，在我学做约克夏布丁的期间，你会做我白老鼠吗？”
“……#”
“嘛，你的生日礼物可不可以和多啦a梦有关的？”
“……##”
“多啦a梦？好不好？”
“……”
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迹部和樱庭花见还是坐迹部家的加长版豪车的，但在放学的时候，很神奇的，没有看到迹部家的车，反而看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而站在自行车旁边的人，眼角的泪痣依然那么华丽尊贵。
不做私家车改骑自行车的冰帝之王？！
果然不出所料地引来了许多惊讶的目光，但大爷他就算是骑自行车，也会是最华丽的。
“啊恩，回家了。”背对着夕阳，伸出手的少年周身被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笼罩着。
愣住了的少女回过神来，欢快地应了一声，小跑了过去，握住了少年伸出的手。
珍惜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笔记本上列出的60多项，呃，后来又补充了一些，一项一项地完成，已经完成的就打上勾，还没完成的，思考着什么时候去完成。无论是樱庭花见还是迹部，都觉得自己十多年的生活没有像现在这么充实，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做，以后或许都没有机会了，就算有机会，也没有了这一分意义了。
那些他们不能掌握的，不能控制的，他们能做的，只有做好他们能做的一切。
握紧对方的手，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一直这样的，直到最后。
去海边的那天，天气很好，12月初的晴天，虽然不像夏天那么热情，却还是算不错的。
迹部自己开了车，和樱庭花见带上最亲近樱庭花见的拉布拉多犬路易十四和野餐篮子，一起来到了湘南的海滩。
下午的阳光不错，沙滩上寥寥几个人影，除了那几个就算是冬天也依然坚持练习滑浪的少年人之外，几乎都换上了冬装。
又一次来到这片海滩的樱庭花见，回忆一下，她上一次来是在刚刚过去的夏天，和兰哥带着家里的双胞胎小豆丁来玩。这一次来，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个时间，是说上一次的几个月后？还是说上一次的几年前？
身后一条格子披巾围过来，走神的樱庭花见一回头就看见那个为她披上披巾的少年，心里莫名地欢快，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牵着路易十四一起在沙滩上奔跑，就像小时候那样疯，不过第一次来海滩的狗狗似乎比她更兴奋更疯。
迹部好笑的看着那个和拉布拉多犬一起在沙滩上孩子一样戏耍着的少女，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在肃穆的陵园里，一座座墓碑，既是一个个曾经活着的人留下的见证，也是这些人的亲人缅怀倾诉的地方。
纯种拉布拉多留在车里，迹部一手牵着樱庭花见，一手提着一桶水，穿过一座又一座的碑石，最后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碑石上刻写着“樱庭悠世”的名字和生死年份以及铭文，黑白的照片中，男人一如记忆中的温和儒雅，笑容中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注视着镜头，注视着来看他的人们。
樱庭花见把花束放下，迹部把从水池旁打来一小桶水在墓碑旁放下，然后用水勺从水桶中勺水往墓碑和坟上洒水、冲洗。这是日本人的习俗，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阴间是不是真的如传统认为的那样缺水，但作为一种对逝去的先人的尊敬，这些传统习俗即使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少年还是会做到足的。
两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墓碑参拜。
樱庭花见蹲下，更加接近地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忍不住抬起手抚上父亲的模样，冰凉冰凉的感觉从指间直达心头，她知道这只是碑石的冰凉而已，爸爸的手一直都是温暖的。
“爸爸，你好吗？我是花见哦。”
墓碑不会回应人的话语，就算这是事实，早已经知道的事实，失去了父亲多年的少女还是有些失落。
“爸爸，我已经17岁了，在冰帝学院上学，你以前读过的学校哦，那里果然是最棒的学校，难怪爸爸以前会那么喜欢。虽然爷爷他们不太放心，不过我还是坚持要去东京都，要去爸爸读过的学校，要住在爸爸以前留下的公寓，要记住爸爸。
“不过，事实上，其实现在的我，这个时空的我只有9岁。嘛，至于17岁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爸爸你可以看看我身旁的这位——世界上最华丽的多啦a梦迹部景吾，他把我从未来带回来了，还有，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他还是千织阿姨的儿子。千织阿姨是爸爸的认识的人哦，阿姨她说，她也想念你了。爸爸你看，就算你不在了，还有那么多人想你呢。”
……
一旁的迹部安静地看着少女有点调皮的语气和她父亲的墓碑说着话，就像是女儿伏在父亲的膝上和他诉说着自己的事情一样，仿佛在他们之间，那块碑石并不是阻碍。
“Ne，爸爸你看，我就算长大了还是长得像你吧？不过祖父总是说，我像年轻时候的祖母，呵呵，其实是爸爸也像祖母呢。
“虽然很遗憾，就算我从未来回到过去，还是没有赶上，赶上和爸爸你见一面，让你看一下，已经长大的我，你曾经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成长呢，还是没赶上，真是可惜。
“但是，我想要告诉爸爸，我过得很好，在你离开以后，我乖乖的听祖父他们的话，吃好睡好，啊，弓道也没有荒废哦，我还是全国女子弓道大赛中学女子组的冠军呢，厉害吧？
“等我上了大学，我会更加努力的，像爸爸那样，称霸女子弓道的。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嚣张了……可能是跟着他多了，被他传染了……”
樱庭花见指着迹部开玩笑，结果被大爷瞪了一眼，吐了吐舌头，转头回去继续和爸爸说话。
“虽然很遗憾，爸爸你没有陪我一路成长，看着我长大，但是，爸爸，谢谢，谢谢你，因为你才会有我的存在，谢谢你从来都没有嫌弃我的异常，谢谢你一直那么疼爱我，谢谢……”
还是没有忍住，温热的泪水从眼眶滑落，落在坟前的泥土上，少女琥珀色的眼眸因为泪水而湿漉漉的，视线有些模糊，肩膀微微抖动着。一旁的少年蹲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替少女擦着眼泪。
“明明应该笑的，爸爸喜欢我笑的，竟然哭了……”带着鼻音的声线说着，又哭又笑。
“BAGA。”少年的大手抚上少女的头发，轻轻的揉了揉。
不知过了多久，樱庭花见的情绪平复下来了，眼睛红红的，但是嘴角带着微笑，和迹部站了起来，两个人的手相握着。
“Ne，爸爸，我要走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也该回去未来了，我会努力的，比爸爸希望的更加幸福地活下去的。所以，爸爸，不要担心我。如果已经往生了，爸爸在下一辈子一定要再遇到我哦。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下一辈子，能够再做爸爸的女儿。”
陵园是在山上的，下山的时候，迹部牵着樱庭花见，一步一步地走在石阶上。
“我可以看着你成长。”迹部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前言不搭后语，却让他牵着的少女愣在原地。
“我说，我可以看着你成长。”虽然未来充满了变数，但迹部说出这话，是经过思考的。她说，她父亲最大的心愿，是看着她成长，可惜她就算穿越了还是没有赶上在他去世前让他看看她长大了。虽然她的父亲没有看着她成长，但是他可以。
“你又不是我爸爸。”樱庭花见就算有点迟钝，也听懂了迹部的话，但她决定装傻。她一直都认为，适当时的装傻充懵，比一直清醒理智要好一些。
“但我可以代替你爸爸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那个人。”少年深灰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少女的琥珀色的瞳仁，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也知道她在装傻。
“YADA，说好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就分手的。”樱庭花见不敢看迹部，拉着他继续走下石阶。
但才走了两级石阶，就被身后的少年拉住，从背后围住了她的肩膀，强壮有力的手臂不容她反抗，少年的脸就在她的脸侧，他的呼吸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也不要想对我开玩笑。樱庭花见，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樱庭花见听着耳畔传来的话语，没有回应。
她相信他，但是她宁愿他做不到，因为这样，他会过得更好。
8年，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会是怎样过的。
但她希望，他会比她希望的，过得更好。
那天得不到樱庭花见的回应，迹部虽然表面上和平时不一样，但他自己知道，他生气了。
而在他的气还没消之前，十二月上旬的某一天，午休他有事情做，没有陪着樱庭花见。
一直到上课，依然没有见到樱庭花见的身影，平时还没上课她就已经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的。打她手机，发现她手机在她的书包里。
樱庭花见不见了！
难道她已经回去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
迹部顾不上那么多，抓起手机就往教室外边跑。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三月卷·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