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二月卷·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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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午后，没有去工作室，坐在窗台前翻着书，竹冈木芽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掠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手机一直处于黑屏待机状态，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来电，没有简讯。
自从那天，她失约没去参加凤长太郎的毕业典礼之后，一切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少年还没有介入到她的生活的时候，没有每天必传来的简讯，没有无意中看到有她作品的图片用手机拍下传来的邮件，没有偶尔抽空邀约的来电，没有那个少年高大的身影。
她却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因为时间改变了一切，那个少年改变了一切。
竹冈木芽感觉到很不习惯。
那天，她就这样隔着这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愣愣地和同样愣住了的凤长太郎的视线对上了。
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与友人拥抱在这头的少女视线被泪水模糊了，朦朦胧胧的，却很神奇的，仿佛能够看得清与伙伴结伴走在那头的少年发红的眼眶。
那个少年愣愣的看着她，平日温柔的眉眼在这一刻却如同受伤的困兽一样，红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她，以及与她拥抱着的男生。
竹冈木芽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她害怕看到那个温柔的少年露出这样的神情，或许说，她害怕看到他受伤，尤其是因为她。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同情，不是怜悯。直觉也告诉她，如果她这一刻继续这样楞下去，她会后悔的。
可是，当她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推开樱庭莲的时候，那个红了眼的少年已经不顾同伴，一个人往反方向跑远了，明明身为运动员手脚灵敏，此刻却有点蹒跚狼狈，正如受伤的困兽那样。
远远地听见凤长太郎的同伴喊他的名字，远远地看着那个少年远去的背影。
依然被樱庭莲拥抱着的竹冈木芽，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如同失去方寸的孩子，愣愣的停留在原地。
她想，她已经后悔了。
从考场出来，凤长太郎一个人穿梭在同样走出考场的考生之间。今天是上智大学的入学考试，从考生人数可以看出，这所大学还是蛮受欢迎的。
叹了叹气，因为最近状态不是很好，都不知道考试成绩会不会理想。
那天，他看到了，木芽前辈和那个叫“樱庭莲”的男生之间的拥抱，还有她看到他了，却没有其他的动作，依然和那个男生拥抱在一起。那天是他的毕业典礼举行的日子，她答应了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但是到了结束都没有出现。而当他看到她的时候，确实这样的一幅画面。
他想，他可能再怎么努力，最后还是没有结果的。
一种又苦又涩的滋味浮上心头，鼻子有点酸涩，眼眶发热，他几乎是逃一样转身远去，越是想要把一切——包括那个他喜欢着的女生，她和其他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失约，她的一切，还有失望，挫败，悲伤的情绪，等等等等，全都抛开，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之后浑浑噩噩地在街上跑了很久，也不知道跑到哪条街哪条巷去了，是学长们开车找到他的，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带了他去迹部学长的私人网球场，在球场上大汗淋漓，最后累得躺在球场上了，不过感觉好多了。把那些不良情绪发泄出来，总比困在心底怎么也无法挣脱牢笼要好。
但是，直到今天，说没事，那就是骗人的。
他害怕见到竹冈木芽，害怕去问她那天失约的原因，害怕听到她连解释也没有的答案。
银发少年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愣愣的看着站在大门旁的黑发少女。在人来人往的大门，缤纷多彩的颜色中，她身上的湖绿色宽松针织长外套在他的视野中却是最亮眼的色彩，和她身后的红砖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风吹拂她的黑色碎发，颈间那抹妖娆的蓝色光明女神蝶若隐若现。
在凤长太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竹冈木芽已经看到他了。
两个人远远地，隔着许许多多的人影，看着对方。
他看到她拿出手机按了一下，然后贴到耳畔，不过几秒，他的手机响了，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键，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嗓音：
“考完试了？”
“嗯。”
“可以谈谈吗？”
沉默了许久，凤长太郎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嗯。”心底的不安，让他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然后才迈开长腿，走向大门那边的人。
两个人在附近找了一间咖啡店，在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咖啡和点心之后，又陷入了沉默的氛围中。
咖啡店里的空气带着浓郁的咖啡香味，旋律轻灵的音乐，简约而温馨的布置。
竹冈木芽喝着服务生刚才送过来的摩卡咖啡，不着痕迹地抬起眼观察坐在对面的少年。少年低着头看着用小匙羹搅拌着的咖啡，仿佛是在刻意避开她的视线，眉眼之间抹上的淡淡忧伤，让她不由得微微蹙眉。
是因为她？是因为那天的事情？
今天她会来找他，也是因为老师还有自家小豆丁说她总是在走神，所以把她赶出来了，刚出了门，就接到凤玲乃的电话说凤长太郎今天去考试的大概情况。然后她就到这里来了，再然后她在考场门外等到了他，就像以前他在她家楼下等她那样。
见了面，却是一片无言。
竹冈木芽想，她应该如何去打破沉默呢？是问“考试考得怎样”，“最近学习很忙”还是“那天，对不起”？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从包包里面，拿出她随身带的记事本，然后在对面的少年疑惑的目光下，从中抽出了一张明信片，递给凤长太郎。
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少年愣了一下才接过对方递来的明信片。
薄薄的明信片上，正面是一条绵延的小溪，溪旁有奇怪的动物，像兔子又像狐狸。反过来，背面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致亲爱的木芽：
我很好，虽然还是会经常想念你们。很抱歉，我就这样离开了你们，对不起。其实在生命的最后，我一直都听得见你们说的话，也能够感觉到你们的触碰，以及我的宝宝趴在我胸口哭，可是我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眼，对不起，让你们难过了，对不起，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们，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宝宝的爸爸，我只能说我是爱他的，而他也是爱着我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为了他也为了你们大家，所以，对不起。一直在说对不起，你大概生气了吧。木芽，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的，还有，我爱你们。
槿上】
在看到落款的名字时，凤长太郎猛地抬起头看对面的黑发少女，“槿”，他记得，那是竹冈翔的妈妈，木芽的姐姐的名字。
“这是在你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我收到的，字迹是我姐姐的。”没有等困惑的少年开口，竹冈木芽主动解答，“那天没有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很显然思维有些转不过来的凤长太郎指了指手中的明信片。
“嗯，樱庭的妹妹花见带了我们去找一个叫壹原侑子的魔女，我和她做了交易，得到了能够写给死者并且第二天能够收到回信的明信片。或许说出来，你会觉得不可思议，或者会觉得我疯了，但这是真的，你手上的明信片，就是我第二天收到的，那字迹我不可能会认错。”少女黑色的眼眸底下是认真和冷静。
少年也冷静下来了，竹冈木芽的为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样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不可能是在乱编，在一些事情上面，她往往冷静得吓人，即使是遇上关于竹冈翔，竹冈槿的事情，短暂的激动过后，她恢复冷静时，仿佛刚才失去理智的人不是她那样。
而且，他相信她，只因为她是她，竹冈木芽。
“是吗，所以，那天你没有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少年的语气中，带上了淡淡的忧伤。想起那天，还是会有苦涩的味道涌上心头。
“嗯，抱歉。”竹冈木芽双手交握置于桌上，“那天看到你的时候，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她不知道他对于那天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大概可以猜到，因为他似乎想要退出她的生活，远离她的视线，大概是误会了她和樱庭莲之间。“那个时候，刚把写给槿的明信片投进邮筒里，因为，我哭了，他安慰我。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太想念槿了。”在提到“哭”的时候，竹冈木芽顿了顿，她一直注意着面前少年的神情，那一刻，她看到了他微微收缩的瞳仁。
凤长太郎沉默着，他在整理他的思绪，其实他在那天之后，也有自我安慰过，可能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他们才会抱在一起，可是想到了一直以来竹冈木芽还不肯接受他，心里的另一个小人又开始再说：放弃吧，如果她愿意接受你，早就接受了，她肯定是喜欢着那个男生的，你没有希望了。
这一刻，他是不是应该松一口气呢？
因为对方没有回应，竹冈木芽抿了抿唇，冷冷的嗓音说了一句，“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我不在意的，我并不屑于解释，而我在意的，解释过后不被相信，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我只能说，就这样了。”在她的认知里，“解释”这个词语很多时候都是多余的，她也不屑于诸多解释。有一句话，如果那个人相信你，就算你不解释他也相信你，如果那个人不相信你，就算你怎么解释他也不相信你。她解释，不过是不希望他误会，如果他不相信，她也无话可说。
竹冈木芽从凤长太郎手中抽回那张明信片夹在记事本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少年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拉住了少女的手。
“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的。”凤长太郎说得比较急，生怕竹冈木芽离开了。他相信她，只要是她说的，他都相信，而且，他明白，她会向他解释，是因为在意，在意那件事情，在意他。
想到这里，少年的脸上渐渐地勾起往日一贯温柔腼腆的笑容，深灰色的眼眸是那么的明亮，让那双眼睛倒影着的少女也不觉得微微勾起嘴角。
晚上，竹冈木芽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无语地看着某只过来缠着她讲故事却在她房间里晃来晃去坐不定的小豆丁。压下额角若隐若现的十字路口，竹冈木芽真担心自己的耐心会被这只有时候粗线条得离谱的小豆丁消磨干净。
突然，趴在窗台上和他放在木木房间里的狗熊玩着的竹冈翔突然喊了一声，“啊！长太郎！长太郎在楼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回头对他家木木喊着。
正当竹冈木芽有些疑惑的走向窗台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凤长太郎”的名字闪烁着。一边按下接听键贴到耳畔，一边走向窗台：
“MOXIMOXI。”
“MOXIMOXI，前辈，我在楼下，可以下来一下吗？”
从窗台往下望，看到那个高大的银发少年正拿着手机对她挥手。
很坚决的把某只嚷着要跟下楼的小豆丁关在门里，她似乎有预感，如果有什么，她家小豆丁肯定会打小报告的，就像那次——关于“恋爱”和“姐弟恋”的话题。
乘坐电梯下了楼，走向楼下大门，远远的看到那个少年站在路灯底下，已经开始发乌的白炽灯并不太光亮，反而显得有些柔和。那个少年一直注视着大门的方向，看着她向他一步一步走进。
“怎么了？”竹冈木芽在少年的面前停了下来。
“有东西要给你，呐。”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然后放到少女反射性地抬起的手心里。少年的大手缓缓放开，露出少女相对娇小的手心中一颗小小的钮扣正在灯光下反射着莹白的光泽，那是他原本打算在毕业典礼那天给她的——学生制服上的第二颗钮扣。
很显然，这是竹冈木芽没有想到的。
她今天才找他解释了那天失约的事情，算是和好了，而他今晚就把那颗在传统中代表着一个男生的心的钮扣放到了她的手里。
“原本是打算在毕业典礼那天给你的。”凤长太郎渐渐地浮起微红，“呐，前辈，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四月份的时候，我就是大学生了，虽然相对于已经踏入社会的你来说，这或许并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成长的一大步。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加成熟干练，不再是以一个后辈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我会很努力地让自己成长。”
“哦，是吗。”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竹冈木芽有些庆幸自己是站在背光的地方，这样他就无法看清莫名地微微发热的脸。
“我喜欢你，木芽。”少年又一次坚定的告白，不过，这次，他不再称她为“前辈”，而是直呼她的名字。
惊讶地抬起头，对上少年的视线，一时无语。
凤长太郎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身侧的拳头也握紧了，虽然他早就决定了如果这次她还是不答应，那就下次再告白，但今天下午的事情，给了他勇气，也给了他希望，越是这样，越是紧张。
紧张的少年在看到黑发少女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说，时间不算太晚，要一起在附近走走吗？
他感觉到自己应“嗯”的一声，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她走在他的身侧，他伸过手，用自己的大手牵过她的手，那犹如在她手下完成的白瓷一样的艺术品的手，一起在夜色中漫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二月卷·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