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七月卷·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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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冷了，初冬的脚步到来，这一天的入夜时分有些反常的下了一场凉飕飕的雨，雨落得到处都湿嗒嗒的，加快了冬季降温的进度。
披着薄毯的少女坐在书桌前做着英语题目，突然，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佑”。
在“劈腿风波”刮起的第三天，市谷佑已经给安井七夜打过电话。那个时候，少女想，他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还不忘打电话向她解释，她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他依然在意自己。可是，他的解释，她已经不想再相信了。
“七夜，相信我，那些八卦杂志都是乱编的。我不过是和她们有点来往，就变成了……那些都是假的，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电话那头的男生，似乎想要如同说服他自己那样说服被他背叛的女朋友。
可是，安井七夜并没有回应他，没有说出“我相信你”，也没有揭穿他，只是保持沉默。就像在财前光追问她的时候那样，保持沉默。
之后，或许是因为工作受阻暂停，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市谷佑发了很多简讯，也打了不少电话给安井七夜。如果是从前，他不曾背叛她之前，或许她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回复他的简讯，和他的通话，并不愉快，甚至是一种煎熬，担心自己会心软原谅他，又或者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立刻和他决裂。
“最近功课有点多，我要去做功课了。”这是安井七夜结束与市谷佑通话的借口。对方沉默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走神的少女被震动的手机碰到了手，猛地回过神来。
要接电话吗？
不接吧，让他那边挂掉电话就好。
接吧，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最终，安井七夜在电话那头的市谷佑想要挂电话之前，按下了接听键。
“MOXIMOXI。”
“七夜刚刚走开了？”电话那头的男声嗓音很特别，唱歌的时候特别有个人特色。
“佑。”少女深呼吸，再深呼吸，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分手吧。”
要和一个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提出分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几秒钟的深呼吸，脑海中却飞快闪过许多画面，那一年男生向她告白时的脸，他们一起唱歌时她低头看到的两人紧握的手，她为他戴上的荆棘鸟耳钉，他在夜里出现在她家的围墙外黑暗中挥动着手机让她知道他的存在，他踏入开往东京都的新干线的背影……
3年零5个月的时间真的不短，一千二百多个日出日落，4个秋天4个夏天。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那么多值得纪念的回忆，终于到了要划上句号的一天，落笔需要多大的勇气。
安井七夜单手拢了拢肩上的薄毯，电话那头一片死寂，或许，她的话让他反应不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市谷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可是一时间，想不出可以说些什么来挽留那个终究还是提出了分手的少女。
市谷佑是喜欢安井七夜的，只是，他的喜欢并不像她对他的喜欢那么深刻，那么专一。
自从来到了东京都之后，最初乐队的发展不如想象中的容易，曾经的艰难让他在尝到了成功的滋味之后想要得到更多，那也是贪婪的开始。和井上留美的认识是偶然的，他感觉到那个比他年长的女人对他有好感，他也知道那个女人在这个圈子里很有能耐，人际关系广而且很多人都会卖面子给她。所以，他开始接近井上留美。果然，井上留美为他牵线之后，乐队的发展比之前要轻松迅速，从小有名气到人气急升，这一切都是在井上留美的人际关系网带动下得到的。慢慢地，他有些飘飘然了，同时也想要得到更多。不管是事业还是其他的，例如比井上留美要年轻貌美在床上更加有意思的沙亚加……可是，他和井上留美、沙亚加的关系被捅破在大众的目光下，他试图否认，试图掩饰，可是越是这样，那些媒体越是不放过他。于是乎，原本为乐队带来发展机会的他变成了使乐队名誉扫地的人。
事情发展到今天井上留美是不会再帮他的，而沙亚加那种年轻的女人也不会留恋他，乐队严重受挫，前途渺茫。被经纪公司警告并极有可能雪藏的市谷佑更加担心，安井七夜也会离开他。
就像恍然醒悟一样，市谷佑察觉到自己做了多么错的事情，他为了自己的贪欲，背叛了那个陪了他几年的少女。
他们有过那么多的美好回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野小子。父亲是有着一个赔钱的小酒馆，脾气不太好，看到他的吉他总会骂骂咧咧说他打工的钱不给家里帮补去反而去买这些无用的东西，母亲是有些懦弱的传统日本主妇，他的家庭不像安井七夜家那样可以让她从小学钢琴，他只是凭着自己对音乐的热爱打工买吉他。最初他以为像安井七夜那种家庭环境不错，从小学古典音乐的女生很无趣，可是相处后发现，那个娇小的身躯藏着一个和古典音乐相反有点小叛逆的灵魂。少女有点婴儿肥的娃娃脸捏起来手感很好，少女说起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头头是道，少女捉弄了他以后偷笑的模样……
他竟然都忘了这些，忘了他曾经做过一定要好好珍惜她的决定。
市谷佑这才发现，如果再失去了安井七夜，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于是他慌了，他向她解释，向她保证，试图挽留她。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其实我都知道的，所以，你不用再想着怎么让我不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也不全是因为这些流言，最主要是，感觉累了。”
恋爱的初衷是为了幸福快乐，如果爱一个人感觉到很累，或许应该考虑是否继续坚持。尤其是对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自己，甚至背叛了自己，继续维持这段感情，只会超负荷，最终会变成一种心理负担，与初衷背道相驰。
“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不会再和别的女人……我会尽量抽时间回去陪你，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如果是他忽略了她，他背叛了她，或者其他的，他都愿意改。
“佑。”少女打断了电话那头男生的承诺，“我们不要再联系了，也不要再见面了。”她知道，他就算现在承诺得更多，最后还是会重蹈覆辙的，因为他是市谷佑，而她是熟悉他的安井七夜。分手了，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见了，就让两人的回忆在这里划上句号，总比以后再被背叛时伤痕累累地忘记了最初的美好要好一些。
安井七夜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总有一天，她可以抚平这段初恋的伤口。她也相信，这也会是小学弟的良药，治愈她给他带来的伤害。
关于安井七夜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情，财前光并不知道。
单方面的冷战还在僵持着，少年开始觉得他到底在僵持什么，他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生闷气，还是没有主动去找她，再加上学姐根本就是故意避开他。这让他感到更加郁闷懊恼。
夜里，蹲在CD架前的少年，修长的手指掠过一张张CD，目光从头到尾地浏览了他收藏的CD一遍。少年又猛地起身，书桌上、抽屉、书包甚至是床边的缝隙都翻遍了。
那张刻录的CD不见了！
那是财前光和安井七夜四手齐弹《四叶草的幻想》时用手机录音然后刻录制成副本的CD，两个人一人一张，不久正本录音被某笨蛋学姐不小心删掉了。
少年把房间翻了一遍，也没有翻到，环顾平日里整整齐齐如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回顾着上一次看到那张CD时的情景……书桌，做好功课收拾书本，第二天带着书包上学途中，书包拉链没有拉好，经过公交站台时被一个大叔撞了一下，那个大叔的东西掉了匆匆捡起以后赶上了公交……莫非就是那个时候！
如果真的是被那个大叔不经意捡了，财前光要找到这个陌生的大叔要回一张没有写着名字只用大头笔写了时间的CD，这根本就是几率极低的事情。
少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头上的黑发都被抓乱了。
那是财前光和安井七夜唯一一次四手齐弹的录音，或许以后都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又或许，以后都不会有当时的那种心境——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虽然她还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相处很融洽，为了四手齐弹而培养的默契，还有偷偷侧目看到的侧脸，欢快地弹琴的少女得意地扬起的嘴角。那是不能遗失的记忆一部分，不可以，不可以。
想了好久，财前光决定发简讯给安井七夜，这是自从那天在天台的争吵之后，第一次发简讯给她。
自己的那张CD遗失了，现在只剩下她那张CD了。
可是，一条简讯，财前光也编写了好多次又删除了好多次，明明以前随手发了那么多简讯给学姐，现在却……虽然有些犹豫，可是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或许这可以作为打破僵局的契机。
【睡了吗？那张我们刻录的CD我不小心弄丢了，明天可以带你的那张给我拷贝吗？——财前】
简讯发送成功之后，过了大概十分钟，才收到了回复。
【抱歉，我那张已经不见了。——学姐】
我那张已经不见了。
我那张已经不见了。
我那张已经不见了……
简短的回复，让黑发少年的期望破灭。
少年在窗边坐下，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如同乌云遮住了星月，夜空漆黑无边。
经历了漫长的寒冬，春风吹，绽放的樱色点缀了三月的大阪。
四天宝寺的体育馆前左右都有一棵有些年岁的八重樱，粉色的花瓣飘落，有的落在了体育馆门前写着“高等部第XXX届卒业证书授予式”上。
参加毕业式的学生坐在前面，前来观礼的家长坐在后面，台上校长老爷子精神奕奕地发言，诙谐幽默的言谈逗笑了台下的学生和家长，带动了原本有些肃穆的会场气氛。
今天就要毕业了，这也意味着安井七夜的高中生涯要结束了，她要告别这所轻松幽默的学校，要告别这里熟悉的同学和老师，再迟点，她还要告别她出生成长所在的大阪。
“七夜，爸爸的公司打算让爸爸在澳大利亚的分公司担任营运总监一职，这对于爸爸来说是一种认可和升迁。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就要长居澳大利亚……所以爸爸想我们一家移民到布里斯班。”
还在秋天的时候，安井七夜的父亲休假从澳大利亚回到日本，一家三口的谈话时，父亲提出了全家移民的事情。
父亲是以营运经理一职被派往布里斯班任职的，因为工作能力得到公司董事会的认可，终于被提升为营运总监。
“一定要移民吗？”安井七夜舍不得大阪，还有她在这片土地的亲人朋友。
“如果你爸爸升到了营运总监一职，他以后工作会忙一些，回日本的机会会更少。”母亲也舍不得大阪，可是她也不想长期和丈夫分离。
“布里斯班的环境不错，你们会喜欢的。而且，移民的事情公司会安排办理，不会花太长的时间。七夜去了布里斯班，先去语言学校补习英语几个月，熟悉一下环境再上大学也不错。”男人想要抓住升职的机会，也想和妻女团聚，他计划着一家三口的新生活，充满憧憬。
安井七夜看着父亲眼中的期待，以及母亲的微笑。她知道如果她说不，他们也不会勉强她，母亲肯定会留下照顾她，而父亲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拼搏。这样太自私了。那么，要离开大阪吗？离开这里，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重新认识新的朋友，适应新的生活……她和市谷佑注定要分手的，她和财前光也只能是学姐和学弟的关系，似乎牵绊并没有想象的多。
“好吧，你们安排就好了。”安井七夜对着父母说。
移民的手续在二月份的时候已经办好了，只是等安井七夜高中毕业就可以离开。
父亲特意从澳大利亚回到了日本，参加安井七夜的毕业式，然后再带妻女一起前往布里斯班。至于安井家的柯基犬Rocket，因为考虑到澳大利亚的宠物入境规矩繁琐，宠物在入境前必须遵守隔离管理条例才拥有进入澳大利亚的资格，而隔离要几个月，Rocket年纪已经不小，安井一家也担心它到了新环境能不能适应，所以只能忍痛把Rocket送到舅舅家。
四天宝寺的毕业式首先是在体育馆参加集体的卒业证书授予式，由每个班的代表从校长手中接过证书，然后再回到班上由班主任分发给每个学生，当然少不了学生和老师的发表感言。
一切结束之后，不少人都红了眼圈，纷纷凑到一起合照留念。
安井七夜和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找花香大叔接了钥匙，去了一趟音乐教室4。临走之前，她想去一趟那个教室。
因为长时间没人踏足，关紧门窗的音4里的空气中带着些微霉味，那台半旧的三角钢琴上蒙了一层灰尘。
最后一次穿四天宝寺高等部制服的少女吹了吹钢琴凳上的灰尘，然后坐下，翻开了琴键盖，入目的黑白琴键充满了熟悉感，仿佛有错觉，还能看到四手齐弹时，她的手和他的手。
安井七夜把手搁到琴键上，随意弹了几个音符试音，接着又弹了一小段，《四叶草的幻想》，不过节奏并不如常的轻快欢脱。
冬天的那个晚上，收到来自小学弟的简讯：
【睡了吗？那张我们刻录的CD我不小心弄丢了，明天可以带你的那张给我拷贝吗？——财前】
安井七夜明明已经看到了简讯，却犹豫了很久才回复：【抱歉，我那张已经不见了。——学姐】简讯发送之后，目光略过CD架。正如她想的，之后就没有收到小学弟的简讯了。
如果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这样才是对对方更好。
十指停下，不舍地描摹着冰凉的琴键，如同无言的告别一样。
在音4呆了一会，少女关好了门，离开。
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来综合校舍，因此走廊和楼梯都很安静。在楼梯间，安井七夜碰到了一个意外的熟人。
正抬脚上楼梯的黑发少年头发有些乱，添了两份不羁，耳廓上的耳钉闪烁着金属光泽。少年抬头目光与正在下楼梯的少女对上，两人都楞了一下。
关于移民一事，目前也只有安井七夜的几个好朋友知道，真宫寺凉暮就是其中之一。至于财前光，安井七夜没告诉他，少年只是无意中在早训的时候从自己部长和部长家女朋友打电话时知道的，也不知道白石部长是不是故意让他知道的。知道了以后，财前光一开始还装作不知道，后来透过窗户看到那些拍照留念的毕业生，才猛地起身跑出教室。
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放弃吧，没希望的，别再坚持不可能的事情了。可是在知道安井七夜要移民离开大阪离开日本的事情，还是慌了，四天宝寺的天才根本就没有那么淡定，那么冷静，他只是一个情窦初开就被打断了的少年。
少年站着不动，少女踌躇一会还是迈开了脚步下楼，只是不敢去看那个立在原地的少年。
财前光心底压抑着恼火，安井七夜竟然要移民也没有告诉他一声，现在还要避开他当看不见他，这算什么？
于是乎，就在两人将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安井七夜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少年的大手微凉，拽住她一用力，她的背撞到了楼梯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没等她从疼痛中反应过来蹦出“你干嘛”，少年的脸迅速逼近。
一切动作的发生，就像电影里剪辑的一个瞬间片段一样。
少年的唇和他的手一样，微凉微凉的，和他热乎乎的呼吸行程鲜明对比，冰与火的温度差，让安井七夜完全反应无能。没有什么技巧，纯粹是凭直觉的触碰与允吸，两人的身高差逼得少女不得不仰起头，睁得大大的眼眸映着少年合上的眼睑与长长的睫毛。
小学弟在吻她，而且还是强吻，安井七夜终于反应过来。
还没等少女挣扎反抗，少年仿佛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他到底在做什么？
离开了少女的唇，少年还能感觉到刚才温润的触感，不敢去看少女的眼，他做了这样的事情，她肯定讨厌他了，他明明想过如果是自己，肯定会对她很好的，可是现在自己却强迫她了……羞愧充斥着少年的大脑，心情很复杂很乱，最终他选择了在少女开口呵斥他之前转身逃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安井七夜只是立在原地。
后来，财前光有收到安井七夜发的简讯。
【再见了，小学弟。——学姐】
少年的初恋就这样开花了没有结果就凋谢了，无疾而终。
作者有话说
第149章 七月卷·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