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前半生GL》惜尘

8、第八章

　　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听着引擎声，看着一闪而过无法聚焦的窗外景色，心被轻轻地提起，竟有一种俯瞰整个宇宙的静谧感，如同一张织地细细密密的丝网，罩住了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

　　李亮瑾不自觉地看向正在专注开车的陈珮骐，精致立体的侧脸在透过挡风玻璃的月色下泛着清冷晶莹的光芒，又好看又迷人，可偏偏这样的陈珮骐感觉起来好遥远，遥远地就像是住在广寒宫里的嫦娥，像是不会轻易下凡的仙女，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她心里去的孤魂，会让人心疼。

　　她该多笑笑。

　　李亮瑾有一种冲动去挑起陈珮骐的嘴角，看她弯弯的眼睛，肆意的笑。曾经看过，便不再怀疑世上有这样令人无法相信的美好。

　　“你在看什么？”陈珮骐瞥了一眼李亮瑾的方向，发现她正凝视着自己发呆，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此刻更呆了，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竟让人想起了痴这个字。

　　“咳咳，没什么。”李亮瑾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懊恼地想着自己怎么每次都会被陈珮骐抓包。却不想，如果不是因为关注，怎么会次次都那么恰到好处地发现你的小心思。

　　红灯乍起，陈珮骐轻柔地擦了一下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白色漆线的后面。

　　“你一会儿有空吗？我约了静雯去马幼兴家吃宵夜，一起来吗？”陈珮骐的手指依旧有规律地敲着方向盘，语气听起来很轻巧，像是毫不在意地问道，任谁也听不出这话语背后是期待还是只是客套的相邀。

　　“一会儿吗？”李亮瑾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陈珮骐会约自己去吃宵夜，一来她等着回家洗澡，二来……“我，已经和男朋友约好了诶。”三个字一出，李亮瑾就后悔了。没有来由地，她就觉得此刻并不适合提起周启明。

　　陈珮骐的食指停止了敲打，忽然之间车里像是突然被人按了静音键，安静地让人心头有点发慌。因为倏然的沉默，李亮瑾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如鼓点般的敲击声无限地被放大。惴惴的，往很深很深的地方坠去。

　　话语如柳叶刀，刀尖轻点在陈珮骐的心头，然后温柔划出一条血痕，兹兹地往外渗透着艳丽的鲜血。痛的感觉来得很轻巧，你几乎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像是极唯美的悲剧，一朝为它沉醉，也一朝为它疼痛。

　　陈珮骐笑了，唇角挑起一个极冶艳的弧度，美得不可方物，可李亮瑾总觉得哪里不对。很久很久以后李亮瑾才知道，那天陈珮骐笑得时候，眼睛是不笑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是隔开了全世界，封存了最初最真的内心，躲起来自己舔舐伤口。

　　“送你到哪里？”

　　李亮瑾闷闷地不吭声，好半天了才荡出一句话来。胸口像是压着一个大石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沉重。“我，我家。”

　　“呵呵，玩得开心。”

　　陈珮骐暧昧却冷然地笑了起来，笑得李亮瑾都不好意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明白这个时间点孤男寡女约在家中见面意味着什么。这个假设让陈珮骐的心一沉，忽然很后悔自己的邀请，敏感的自尊心上多了一条小小的裂缝。

　　“不是，我打个电话给他，看看能不能……”李亮瑾想要解释，她不希望陈珮骐想到那个地方去。虽然再正常不过，但她还是不知所以地心急如焚。

　　“不用啊，他比较重要。”陈珮骐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不真切她话背后的情绪，只是忽然拉远的距离，让李亮瑾心中一凌，仿佛一片片绝美的雪花落下，自是独美，却也伤人。这样的对比，陈珮骐说给自己听，也说给李亮瑾听。

　　她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李亮瑾觉得本可以下一秒就能尽数吐出的话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之中。

　　重要……

　　李亮瑾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捏上陈珮骐棉质舒适的运动服衣角，看着它揉成一团。情绪闷在肌肤之下不动声色地发酵，酸涩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去，沾湿了那一片不为人知的心田。

　　红灯转为绿灯，陈珮骐的脚踩在油门上，车就犹如离弦的箭一样，窜出了白线。而车内的尴尬却让人觉得异常煎熬。沉默之余，陈珮骐也不再轻松地用指节打着节拍，只剩下引擎的声响。

　　一段对话竟然有这样的魔力，让原本欢悦的心情顷刻之间荡到了谷底。陈珮骐依旧那样傲然独立地美丽着，可是才收紧的那根线又刹那间松散了，风筝就这样飞远了。

　　陈珮骐并没有去过李亮瑾的家，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开到附近的时候便由着李亮瑾指挥着，最后停在了一栋小区较里面的楼房外面。而空荡的停车位上早已停了一辆非常眼熟的黑色商务车。陈珮骐的瞳孔紧缩了一下，默默地将车子熄了火，然后拉起了手刹。

　　“珮骐，谢谢你的衣服。”李亮瑾露出了好看的酒窝，笑容却有点不自然。她打开车门，对着驾驶座上的陈珮骐说道。

　　“嗯。”

　　“那……拜拜。”

　　“拜拜。”

　　陈珮骐并没有回头看李亮瑾太久，道别之后，便转头看向灰黑的夜色。却不曾看到李亮瑾僵住的笑容之后轻蹙的眉头。这样的告别，就像是未完的乐章，断地让人食不知味极了。

　　李亮瑾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只是见陈珮骐似乎不再愿意继续对话，便闷闷地转身往里面走去，心中像是抽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极为不舍地拉扯着，牵绊着，可李亮瑾并没有任何理由再回头去看，也莫名地害怕看到踏着夜空飞扬而去的车子。

　　李亮瑾不知道，其实她只要再多看一眼，就会看到陈珮骐那重新转头朝自己投射而来的目光。正因为是背影，陈珮骐的眼神里才多了一丝平常绝对看不到的柔软和疼痛。

　　直到李亮瑾走进密码锁的大门，陈珮骐才叹了极轻的一口气，不自知地摇了摇头，似要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统统抛开，然后伸手扭开钥匙，发动了刚刚熄火的车子。

　　珮骐知道怎么出去吗？小区的路线这么复杂。

　　铁门关上的瞬间，李亮瑾的心里闪过一条思绪。陈珮骐并没有开过这个小区，自己刚搬来的时候还走错了很多次。已经这么晚了，陈珮骐会不会在小区里迷路？不如带她出去，自己再走回来吧？

　　李亮瑾眼睛一亮，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也不知道在悸动什么，只是心跳重重地律动，怦然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

　　李亮瑾急忙扭开了刚刚锁上的铁门，如果陈珮骐还没有发动车子的话……

　　哪怕只是多一秒相处的时间，都好过这样若有似无的分别。李亮瑾从未这样在意过，只不过一个不完美的说再见。

　　“珮骐！”跑跳着出来的李亮瑾朝着刚刚开始缓慢加速的车子吼了一声，晶晶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