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子》式采薇

1、全文完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we meet the right one.”
　　我是在夏季的某一天在网上看到这句话的，然后我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你，谢东。我想，或许这句话真的就是应了我们两个吧。
　　你是知道的。
　　我的桃花运一直都不是那么旺盛的，就算是有，也就是那么一两朵烂桃花罢了。于是弄到今天，还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剩女。
　　我爸妈其实早在五年前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淑啊，趁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个男朋友，结婚算了，不然再过个两三年，就没人要了。”当时的我正好离满二十四岁还差三个月，即使有过几次恋爱，最后都还是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不过，尚未成熟的心里，还是对爱情有着神圣的憧憬的，希望自己可以在某一个正确的地点，遇到一个正确的人，然后携手共度此生。
　　看吧，这就是脑残小说看多了的结果，于是悲惨的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二十九岁了，还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婆。
　　其实单身还是很好的，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不需要为了日常琐事而烦心，不用带孩子——如果我有了的话，不需要担心婆婆有严重的恋子情结，弄得婆媳关系严重不好。
　　可是即使是这样，每当我接受办公室里同事们异样审视的目光是，心上的那一个疤，还是会隐隐发痛，然后有些发痒，弄得我异常的难受。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充满自信的女生，不坚强、不勇敢、懒惰、胆小怕事。也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生，当身边的一个个好友都在为了未来而拼搏的时候，我就坐在了电脑桌前，无病呻吟地哼哼几句，写一两小篇文章。
　　中秋节的时候，我总会喝得醉熏熏的，然后宿醉一晚，第二天通常会向老板随便捏一个理由请假——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公司忒不人道，节假日什么的，是空气。只能感受，不能摸到。
　　于是年终的全勤奖又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白日梦。
　　其实我并不算是一个败犬女王的，即使是做一个老姑婆，我也做得很有头有脸。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还是有人追的。但是那个男人我不甚满意，虽然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每天早上总会叫花店送过来的新鲜的红玫瑰花，虽然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我的好。
　　可是奇怪的是，我对他还是没有感觉。本来以为只要我不搭理他，时间久了，他就会意识到其实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了，然后会拍拍屁股走人。可是时间证明，我是错的，这个如意算盘其实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如意。
　　他深情款款地对我说：“没事，我等你，一直等到哪天你接受我了。”
　　你看，又是一颗痴情种。
　　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那半年，你对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小淑，为什么你会那么冷血。”
　　我依稀记得你的语气，虽然句子中带上了“为什么”这三个字，可是你的语气却是淡淡的，甚至带了几分肯定。
　　我当时感到很迷茫，很无措，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才是最恰当的一个答案。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看着脚尖，脑子里一片空白，等着你的回答。
　　你也是什么都没说，倒是拉起了我的手，然后继续往前走。那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的拉手呢，青梅竹马的我们，从小到大不知牵过了多少次手，可是却总没有带给我这种心悸却又令我安心的温暖的感觉。
　　然后我们便接吻了，那是我的初吻。
　　我清楚地记得那日，夕阳的余晖落在脚边，我的半边身体被依旧炽热的阳光照着，你轻轻拥着我的肩，然后用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淑同学，我们接吻吧。”你的声音带着那时男生特有的低沉和沙哑，却又不禁意见夹杂着几分隐藏的温柔，让我不禁醉了。
　　呵呵，若你知道我现在会用“不禁醉了”的这类词，一定会笑到肚子疼吧？
　　也对，从小我就不是一个浪漫且诗情画意的女孩，意外的神经大条。
　　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上初二时我们班的班长对我有意思，班长是个腼腆白净的男生，戴着一副眼镜，长得瘦瘦弱弱的，但是脑袋却非常聪明。
　　你说当班长在宿舍里红着脸宣布他要对我展开进攻时，你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一股怒气，于是当天晚上睡觉时你就凑了宿舍的另外几个男生整蛊了他一顿。
　　你们捉了几只不知名的虫子放在班长睡觉的被子中，然后接着班长便过敏了，得了皮肤病。为此你还被老师留下来好好的训斥了一顿，你父母也因此连连向老师低头道歉，差点就下跪了。
　　那时候你是带着笑意告诉我的，乌黑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我，你似是轻松地说道：“听到班长说喜欢你的时候，我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又愤怒又自卑呢。”
　　我歪了歪头，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惊得睁大了眼，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你，一直手指指着你颤巍巍地说：“谢东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又断袖之癖么！？？”
　　你颇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就是一根筋。”
　　我忿忿地看着你，当时在我词汇尚浅的脑中，一根筋俨然是等于蠢加笨。
　　于是我回骂道：“谢东你是猪，一只大笨猪。”
　　你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回骂，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乌黑的眼中带着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出的温柔。
　　我当时多希望你能像往常一样骂我啊，可是你没有，你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眼中包含着我看不懂的情悸。让我四肢僵劲，心咚咚咚地跳，当时我就想：啊，遭了！我肯定是得心脏病了，谢东这个死家伙，他故意要害死我的！
　　你还是那样看着我，如此安静，一如午夜中缓缓绽放的一朵花，在无声无息中清香四溢，香气无孔不入，一如罂粟，那样危险而又毫无余地，不给人留任何思考的空间，致人于无形，狠狠地入侵敌人的领地，就这样俘获了我。
　　你的唇终于动了两下，我以为你又要恢复正常向以前一样骂我了，所以我顿时全身松懈了下来，呼了一口气，朝你微笑。
　　你终于说话了，你的话让我扯了一半的唇角僵住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因为这是我从没有遇见过的场景。
　　于是和我青梅竹马了十几年的像哥们儿一样的你，你的唇上下启动，你的声音紧跟着也慢悠悠地飘到了我耳中，你说：“小淑，我直白点好了，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你的，我只记得，从那以后，我们两就真的成为那种关系了。
　　那短暂的半年，是我到此为止二十九年生命中最为兴奋最为高兴的半年，因为当时学校抓得很严，年少的我们是带着玩游戏一般的心态在一起的，那种偷偷的甜蜜带着和以往不同关系的一种奇异的兴奋。
　　就那时的我们而言，早恋似乎就像一剂毒药，明明生活中早已被警告这是危险的，但是我们却又忍不住想去尝试一番。对于正值青春叛逆期的我们，那似乎就是一种逃避大人们视线的一种惊心动魄的游戏，它新鲜、刺激，却又让自己甜蜜高兴、或伤心悲愤。
　　仿佛人生中所有的情绪和感情都集中在了那一刻，那时的感情是真实但却随意的，不需要对对方付什么责任，毕竟我们还太年轻。
　　是啊，我们还太年轻，某种游戏或许会带给我们一时半刻的新鲜和刺激，但是这一时半刻的幸福并不能代表永恒长久、一生的幸福。我们会渐渐迷失在这种追求“幸福”的过程中，渐渐地厌倦对方，厌倦对方的性格、脾气、话语。渐渐对对方感到不耐烦，慢慢的想去追寻新的刺激和情感。
　　所以当短暂的半年匆匆忙忙的地近乎像要摆脱什么似的走过时，你又一次静默了。
　　依旧是下午放学的时刻，夕阳最美的那一刻。
　　你拉着我的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我们走到那个满载着我们许多记忆的那一个地方，你停住脚了。
　　你倚靠在斑驳的墙上，苍白但是却修长的手上不知何时夹了一更还未点燃的烟，你安静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很漂亮的铁质打火机，熟练的点上了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乌黑的眼珠静静的看着我。
　　你总有一个习惯，想要对我说什么严肃事情之前。你总是习惯用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什么也没有说。
　　呛鼻的烟味让我厌恶地皱起了眉，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你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烟瘾。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班上的其他几个男生抽起了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了一个风格如此漂亮的打火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开始不介意我的胸腔有病，经受不住那么浓重的烟味。
　　我一直咳啊咳啊，直到眼泪都渗出来了，咳得好像几乎得了绝症的病人。
　　你终于抽完了，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地将它踩灭。那一刻，我几乎心灰意冷了。像是一个等待着最后审判的一个无可救药的病人，明知道最后被判的是死罪，可是依旧心中怀有半丝的侥幸。
　　你最后的那些话终究还是给我判了死刑。
　　你看着渐渐不再咳得如此厉害的我，给了我一块纸巾，然后静静地说道：“小淑，我们太年少了。”
　　我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了石头，然后淡淡说道：“谢东我们分手吧。我厌倦你了。”
　　你似乎很惊讶似的，不过转而又放心的笑笑，轻松地说：“小淑，以后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好不？”
　　我看着你，忽而笑了，定定道：“不可能。谢东，你还以为真的想电视上演得那样，恋人分手了就可以做朋友么？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的表情黯淡了，那一瞬间，我真的心里感到挺爽的，一股报复过后的爽快，或许你真的想和我做回朋友吧，不过，那真的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并不想勉强我自己。
　　你咬了咬下唇，犹豫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利落的拒绝了你，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不再坚持，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然后不说话。
　　我笑了笑，头也不会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小淑，你真的是一个冷血的人。”
　　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仿若没有听到，挺直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是么？我真的是个冷血的人么？我苦笑，谢东，你一直都没有明白，冷血的人并不是我，冷血的那一个人，一直是你。
　　我之所以先说出分手的话，是因为我不想和之前一样，不管分手还是在一起都由你开口，我不能承受那种被抛弃的痛苦，谢东你知道么，我并不想。
　　我想，当时我们真的是太年少了，太冲动了。不过，庆幸的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小，时间会是最好的疗伤药，所以我真的渐渐地忘记了和你在一起的一切。如今你作为我脑海中的一个回忆，我希望在我脑中可以留下对你美好的印象，而不是令我反胃伤心的印象。
　　那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个从小当我被欺负时会为我出头教训坏蛋的那个青梅马的谢东。终究，也只是存活在我脑中的一个幻影罢了。那样的谢东，在已经死在了我的记忆当中，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或许，那样美好的一个谢东，都只是我的一个幻想，一个美好的毫无瑕疵的幻想罢了。
　　可是谢东，你知道么，当初你和我分手的那天是中秋节呢，你和我分手的地点是你向我表白的地点，是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的地点呢。
　　你明明知道这个地方对我们的含义，可是你却偏偏选了这个地方要和我分手，是你逼我将我们在一起的美梦硬生生地给变为噩梦的。
　　你知道么，冷血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啊。

　　“Maybe God wants us to meet a few wrong people before we meet the right one.”
　　“在遇到梦中人之前，上天也许会安排我们先遇到别的人。”
　　谢东你知道么，对于我而言，你就是我遇到梦中人之前的那个别人，你终究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一个毫无地位的过客，一个我随时可丢弃的幻影。
　　所以，我并不伤心，真的，一点儿也不伤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