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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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阿沐睡的出奇的沉——可能是因为，陈暮和雷子，一直在他身边的缘故。
第二天雪没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不成，我们得趁着雪还没埋到我们的膝盖之前，去城里换些东西。”
阿沐有点忧心。
“我们去，你在家里看着那只菟兽。”陈暮套上破破烂烂的外套，拉着雷子准备出门。
“那你们路上小心。”阿沐也不推辞，只是把自己的衣服递给那两个人，要他们再套上几件。
“恩。”陈暮点头，拉着雷子走了。
阿沐一个人呆在洞穴里等那两个人回来，直到傍晚，阿沐才听见洞穴外面有声响，迎出去，才看见了雷子和陈暮，那两个人吃力的扛着快要和他们体积一样大的包袱，一步步的走回来。
阿沐连忙帮着抬进来，有点不满的抱怨：“你们两个，抬不动不会回来找我帮忙啊？”
“就那么一点路，来回跑更麻烦。”雷子解释着，打开包袱：“我们今天找了大半天才找到最划算的二手衣服和被子，便宜到简直令人发指……十个欧迪一件衣服，被子五十欧迪！”
“……便宜没好货，该不会质量奇差吧？”阿沐疑惑的看着雷子打开包袱，却发现都是些质量不错，七八成新的衣服，只是衣服太大，估计套上外套能到膝盖：“……怎么回事？看起来质量不错？”
“是遗物，所以便宜。”陈暮开口为阿沐解惑：“听说男主人是自杀，吊死在家里的。”
阿沐一听，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但是最终还是妥协，从衣服堆里扒出一件羽绒服套上，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冬天能过得下去了。”
“被子只有两床，不过都挺厚的。”雷子插嘴。
“我跟陈暮睡，你自己睡吧。”阿沐说着，揽过一床被子，拍了拍灰尘。
“啊？我也想两个人睡呢，暖和。”雷子抗议。
“不行，你晚上会尿床。”
“………………………………我、我才不会尿床！”雷子恼羞成怒。
最后当然是最近越发爱揭人短处的阿沐赢了，雷子悻悻的抱着被子在温泉岸边铺床，阿沐则催着他们去洗澡：“不洗澡别睡觉，弄脏了被子，大冬天没办法晒。”
雷子翻了个白眼：“就你爱干净。”
阿沐懒得搭理他，只是转头催陈暮也去洗澡。
自从入冬之后不去街上乞讨，他们几个才终于没有往身上抹脏兮兮的灰尘，阿沐第一次看清楚了雷子和陈暮长什么样。
雷子长的浓眉大眼，还算有几分帅气，可以预见长大了是个小帅哥。相对来说陈暮的长相就比较平凡，虽然也不是最普通的路人脸，但也称不上是帅哥，不过认真起来时候的模样，可以给他加很多分数。
总的来说，这两个人的长相和阿沐自己脑补的没有多大差距，但是他对自己的长相有很大的怨念。
镜子是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碎了大半，但勉强能用。
于是阿沐就从那斑驳扭曲的镜像中，看到了自己长的还算不错的皮相，只是对于男孩子来说，有些秀气——倒不是说阿沐对自己长的好看有意见，只是作为一个乞儿来说，长得好看绝对不是好事情。
这代表有更多的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人贩子就会出现把他拐走。
不过程沐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也没准备当一辈子的乞丐，过两年，身形长开一些，就立刻去做一些零碎的活计，那时候当然是长得好的人吃香一些。
阿沐都做好了打算，等他们再大一些，攒够了钱，送陈暮去学制卡，送雷子去各种店铺当伙计……至于他自己，干什么都是一样的，只要来钱快。
陈暮洗完澡的时候阿沐正发呆，他也没去打扰，自己铺了床之后，才催着阿沐睡觉。
冬天天晚的早一些，洞穴里要靠点着火把才能看清楚，能省一些柴当然最好，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天刚黑没多久，就直接睡觉来打发时间，但今天雷子很兴奋，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陈暮和阿沐听着听着就困了，靠在一起，全当雷子的话是催眠曲，一会就睡着了。
阿沐来了这里那么久，第一次盖被子，梦里只感觉又暖又踏实，抱着身边暖呼呼的，睡得无比舒畅。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阿沐瞪着身边的陈暮有点郁闷。
明明昨天梦里是自己抱着他睡的，怎么早上一起来就反过来了。
陈暮抱的不是很紧，但却让阿沐觉得很暖和，不舍得挣开，过了一会陈暮也醒了，眨眨黑漆漆的眼，轻声道了声‘早’，然后收回了手，揉了揉眼睛，直把眼眶都揉红了才放下。
于是阿沐这才发现，陈暮的睫毛居然出奇的长——让他很想拔一根试试看。
最终抑制住了这个冲动，两个人在被窝里慢吞吞说着话，却谁都不愿意起床。
由于被窝里太舒服，所以就连陈暮也第一次想要赖床了。
雷子过了会也醒了，在被窝里来回打滚，一脸幸福的模样：“啊啊……第一次睡到被子……太舒服了……”
“先不说这个，你快起床喂那只菟兽。”阿沐很淡定的在被窝里指挥。
“不要，你干嘛不起床！”
“冷。”
“我就不冷了嘛！？”雷子怒。
“你皮厚！”
“……呸！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快点吧，那只菟兽饿死了我们就亏大了。”
“……干嘛不让陈暮去！”
“他走了我会冷。”阿沐很义正言辞：热水袋走了，被窝里就会凉掉的。
“……你能不能不要偏心的这么明显！”
“很明显么？”
“太明显了！！！”
“那就剪刀石头布。”
“好！”
——最后的最后，还是雷子一脸不甘愿的裹着被子，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蠕动着给菟兽喂了食。
菟兽的孕期是两个月，在冬天快要过去，温度已经开始回暖的时候，菟兽终于生了孩子。
“五只！”雷子很惊喜。
其实原本是六只，只是其中一只刚生下来就受了凉，死了，还剩下五只小的，看起来倒是很健康的模样。
“等小兽们断奶，就把母兽卖掉。”母兽卖掉能赚一千五百欧迪，小兽只能卖五百欧迪，所以把小兽养大了再卖……可惜似乎动物一般也不愿意近亲生子。
小兽们很快就断奶，春天一到，阿沐就催着雷子去卖掉母兽——阿沐之所以经常让雷子去跑腿买卖东西，其实也是为了让雷子多跟商人们打打交道，为以后做打算而已。
但是雷子早晨高高兴兴的去，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却有点不对。
“……怎么了？没卖到好价钱？被坑了？”阿沐问。
雷子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把怀里的几张纸币递给阿沐——一共一千八百欧迪，比预想的要多。
陈暮把手里的馒头递给雷子，雷子接过去，映着火光，看着馒头露出奇怪的表情，许久都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阿沐皱眉，伸手拍了拍雷子的肩：“你是不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雷子叹口气，拿起木棍戳了戳火堆，把火挑的更旺：“……今天……有一对老夫妇……说想要收养我。”
陈暮听了，皱眉：“你拒绝了？”
“恩……”雷子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道：“他说让我再考虑一下给他答复……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陈暮打断他，淡淡的道：“珍惜这个机会。”
雷子依旧看着手里的馒头，没说话。
“有人愿意收养你是好事，”阿沐也开口，语气却是带着欣慰：“那对夫妇人怎么样？”
“……是很好的人，以前也经常施舍些欧迪和吃的给我们……”雷子叹口气：“陈暮也见过，就是城东的那对老夫妇，房子前面有一个小花园的那户。”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陈暮也难得的微笑起来：“那户人家无儿无女，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胜在心地好，你去当养子，我们也安心。”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是愿意的，不用受冻挨饿，也不用风餐露宿，可以上学，穿上好衣服，你不是一直想过这种日子吗，好不容易就快要得到了，你又缩什么？”阿沐端了碗木耳汤给雷子:“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们，不过我跟陈暮两个人，没了你也能活的不错，况且，其实我们三个离的也不远吧，反正都在东商卫城这片范围内，你可以常常来看我们……”阿沐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别因为我们而放弃，我们不想拖累你。”
雷子沉默了一会，低头喝了口汤，最后低低的应了一声。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沉默，快要睡的时候，阿沐把两床被子叠起来，三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
三个人睡一个被窝实在是挤得要命，让阿沐几次想起沙丁鱼罐头。
第二天雷子就走了，什么也没带。
阿沐想想，觉得也是，这里也根本没什么值得带走的，唯一值钱的菟兽还没长大呢。
雷子走之后，日子还是照样过，只是这一年可能是犯太岁，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首先就是一直教陈暮和阿沐写字、算术的王叔去世了。听说是因为在街上得罪了一个二世祖，活活被打死的，那天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止，警官来了也只说是自卫伤人，二世祖去警局喝了一口茶就被放出来，而王叔因为没有人认尸，被扔到了乱葬岗。
陈暮和阿沐他们是好几天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听完之后，陈暮沉默了一会，就带着阿沐往乱葬岗走，在好几十具尸体里，终于找到了已经腐烂发臭的王叔，陈暮带着阿沐，拿着从附近借来的锄头，找了个地方，挖了个深坑，把王叔埋起来，恭敬的磕三个头。
坟头上没有墓碑。因为陈暮和阿沐根本不知道王叔本名是什么。
最后只得两个人合力搬了块大石头放在王叔的坟头当做记号。
回去的路上陈暮依然很镇定，只是没有太多表情的脸，显得有点冷漠。
阿沐知道陈暮是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没有太大的反应，阿沐也知道陈暮就算难过，也一定是放在心里，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所以当天晚上阿沐看见陈暮手心，被指甲掐出的伤痕的时候，也只是帮他敷了药，说了句‘下次小心’。
凭心而论，阿沐是喜欢这样的陈暮的。
男人就是要有血性。
虽然已经对现实失望，对多数人事物很冷漠，但如果对某个人或者某项事物还保持着热情和血性，那么在阿沐眼里就是个真正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雷子
，还差 